3-09
八
傑子打電話給順子說：“這次帶回來幾個訂單，你來看看哪一個感興趣。”
那時，芳芳正在策馬揚鞭的興頭上，長發無風自動，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什麽聲音？”傑子問。
“……我在……跑步，我收拾一下，上班之後就到。”掛斷電話的順子，一個翻身就把芳芳壓在了身下……
翻過道德的圍牆，還是得裝作路人。
芳芳提前開車走了，順子又多喝了一碗豆腐腦兩根油條，這才打著飽嗝攔下一輛出租車。
辦公室很奢華，如果可能，辦公桌足足可以容下二十個人就餐，絕對不會顯得過分擁擠。端坐正中的傑子精神不錯，很開心。把訂單擺在桌麵上，就像是炫耀軍功章。
“兄弟，別說當哥哥的不仁義，第一個打電話給你，挑剩下了再給別人。哥哥我夠意思吧！？”
聽芳芳說過，利潤較高的訂單都留在他手裏。順子嘴上連連道謝，還是仔細翻看了一遍。倘若，有傑子看走眼的訂單呢？順子這樣想。
希望破空。
這幾個訂單和年前拿到手的沒有多大出入，勉強維持溫飽的基礎上，沒有市場波動能夠賺取到幾個辛苦錢。以自家工廠的生產能力，再額外添加訂單，無異於自討苦吃。
順子歎了一口氣。
“不滿意？”傑子瞄了一眼桌上被分成三份的訂單，對眼前這小子的業務能力還真不可小覷。利潤從高到低，劃分正確。他開廠初期，絕對沒有這樣高的眼力勁。拉開抽屜，拽出另外五份訂單隨手一扔，“這幾份還能看得上眼不？”
“這些還不錯，可惜我手裏的貨太滿，真是可惜！”順子仔細端詳片刻，皺起眉頭。
傑子起身，倒了兩杯咖啡。
搞得超有品味，還不一樣是土包子出身？如是想著，順子還是接過遞到近前的咖啡。不得不說，順子一直很排斥傑子裝斯文。
有必要麽？都特麽是窮苦人出身，無非就是這幾年形勢好，腰裏多了那麽仨瓜倆棗。
很講究的樣子，傑子把勺子輕輕攪動著咖啡，然後再輕抿一口，“看來，你小子沒有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啊。”
第一次喝到煮好的咖啡，味道還是跟速溶咖啡那樣怪怪的，隻是更多了奶香味。順子添了一下嘴唇，甜甜的味道伴著絲絲奶香，還是苦笑了一聲。
轉眼看到傑子神情間流露出的優越感，越發刺激到他的自尊心，把手裏的訂單往桌子上一拋，“當一回事又能怎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小弟我四麵楚歌，還是穩打穩紮為妙！”
從外貿公司接手訂單，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往往也得好壞搭配。類似於買一送一，一個利潤優異的生意要不要照顧歪國客戶的利潤？好了，兩下一抵消算是能夠取一個中間值吧？你認可，拿走。眼力勁欠缺，或者是實際能力達不到，謀取的訂單利潤薄弱？那麽就對不起了，白紙黑字自認倒黴！
傑子的情況有一些特殊，公司實際生產能力，多年以來是有目共睹。好似是同樣能夠耕地的老牛，一天犁地多與少，直接影響到填到肚子裏實物的營養價值。
毋庸置疑。一籃子蘋果，他往往能夠挑到成熟度較高的那幾個。
基於這個原因，傑子總是把手裏蹩腳訂單下放到下遊工廠，這樣，自己的實際效益將是更上一層樓。
當然，沒有芳芳暗地放水，或許，順子真能落到傑子的“好意”裏。
而實際上，事情遠遠沒有這麽簡單。
就像是順子說的“四麵楚歌”，傑子深知，涉入行業初期的毛頭小子有此災難，在情理之中。
愜意地把身子向老板椅上一靠，“資金危機了？”
當然！這是最突出的問題。
順子點點頭。身後一陣高跟鞋“篤篤”響起，不用回頭看，一定是芳芳。
“那可是有些麻煩！這才開業多久？你小子難不成是做的無本買賣？”傑子心裏一震，見過膽大的沒有見過如此膽大的人，竟然才堅持一個月的光景，就特麽說是沒流轉資金了！
不由得，仔細端詳了一番順子的神情。
坐在對麵椅子裏中規中矩，眉頭微微皺著好似是思想有些深度，微微斜起的嘴角有些許戲謔。怎麽看也不像是個草包模樣，怎麽辦事這般不靠譜呢？
順子迎視過去，“我一直缺錢。開廠之前是，現在也是……”
“你……”張口結舌的傑子，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摸摸下巴幹笑起來。真是個意外，談到錢的問題，在計劃當中有些過早，應該是順子這條小船綁到他這條大船上之後的事。有些遲疑，是否會失控，是否會失去主動權。因為，他相信隻要有資金支持，順子必定會千方百計擴大生產規模。
沒有人能夠抵禦金錢的誘惑！到目前為止，他是沒有見到。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芳芳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神情專注地用小勺緩緩攪動著，奶香隨之彌漫開來。能夠感覺到，傑子投去救場的眼神，卻依然不為所動，也不肯喝上一口咖啡，就那麽捏著小勺在杯裏轉了一圈又一圈。
通常，這時間的她，應該打破僵局。
從流動資金也好，從訂單也罷，都是重新能夠挑起的話題。
“咳咳”咳嗽兩聲，傑子把杯子遞向芳芳。
而芳芳，隨手把手裏的咖啡遞給了他。好似，自始至終，這一杯咖啡就是為他在精心準備。親昵溫存，隨之蕩漾在整個房間。
順子輕輕捏了捏鼻子，笑著看了一眼傑子。在恥笑他的同時，心裏莫名又有一絲怪異地滋味，有些氣憤還微微泛著酸。
陽光，也趕來湊熱鬧。好似準備多時一般，一下子掙脫厚厚的雲層，猛然衝進了屋子。
芳芳說：“很有前景的工廠，可惜了！”
眉毛微微揚起，傑子借梯上樓，“唉……，誰說不是呢？接下來…手裏的訂單受到影響就麻煩了。”
行業誠信！這也是有些工廠倒下之後，再也爬不起來的主要原因。
順子笑笑，“傑哥能怎樣幫一把兄弟？”
幹笑兩聲，傑子瞄了一眼芳芳，沒有言語。
“非親非故，給你資金支持很難有保障，就連銀行發放貸款都有風險，你說你能給傑總什麽樣的保證？”
“流轉資金，很快就要枯竭，有資金支持當然能夠走得更遠。”順子一直看著傑子的雙眼，這時，咧開嘴笑的有些恬不知恥，“傑哥能給我一百萬，這五個訂單能一口吞下絕不含糊……”
“一百萬？”傑子怎麽也沒想到，順子來了一個獅子大張口。
這熊孩子傻了吧？！傑子這樣想。
“當然，不是白用，傑哥你可以在訂單裏抽成，五十萬件訂單應該不算是一筆小數目。”順子一字一頓。
的確！這話有很大的誘惑力。
實際上每件貨，傑子已經抽取了五毛錢，這五十萬件已經有了二十五萬的收益。當然，這得是有下遊工廠接單的情況下。
“不能那麽多……”
“少了……起不到什麽作用，你再想想？”順子狡黠地笑著，又說：“流轉資金少了，我拿訂單的數量就得減少，再有……，再少的情況下我會想辦法籌措，畢竟，以我那規模再有個二三十萬，能夠堅持到雪總的第一批貨物結算……”
提到雪，傑子微不可查地咬了一下後牙槽。
坦白地說，雪的訂單，收益一直居高不下。這也是雪在進出口行業能夠站住腳的根本，最大限度地保障了下遊公司有比較可觀的利潤空間。而傑子的公司，在雪的公司裏是眾多下遊公司的佼佼者，曾經設想過吞下她的絕大多數訂單，一直未能如願。
一個根本的原因是，雪對傑子有很高的戒心，二是自身經營理念——遍地開花減少風險。
從沒見過，雪對某一個客戶能夠像對順子這樣。最好的訂單，原本的自備料還能改成供料，並且是原有價格不做任何調整的情況下，單次發貨結算變更為三次分批。
這讓傑子產生危機感，在雪的外貿公司將有可能失去主導地位。由此，有些擔心順子成長過快。
這也是傑子想要把順子綁在一起的主要原因，當然，還有一個理由，他很不服氣被一個窮小子獲得垂青，而傑子想入非非之際，雪差點同他翻臉。多年養成的優越感，就這樣被踩到了腳下，不僅僅是顏麵無存那麽簡單。
有時間，強子也有所懷疑，順子真的能夠威脅到自己？
“雙方以合同方式約定投資意向，也是可以的，您說呢？傑總。”一直在察言觀色的芳芳，突然開口。
“合約投資？”念叨著，傑子也覺得這辦法很不錯。
“實際上，我即便是做出訂單來，結算也是在你傑總手裏，又不是直接同外貿交涉……”
順子的話，還沒說完，芳芳就點頭稱是，“這沒有錯！隻要你們雙方都有利益，合作不是什麽難事。”
“好！我同意！”傑子大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