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往昔歲月
幽靜夜空,星辰深邃,夜風空曠,皎潔的銀勾已經變成了圓盤,懸在高空。
縷縷光輝從夜空灑下,一覽無垠的西界穿上了銀白的衣裙,四周偶爾傳來陣陣的鳴叫聲。
此時,枯荒的南荒西界,隻剩下了河道裏的兩人和山頭迎風而立的白狐。夜風帶起了他那如皎月一般的絨毛,那雙清幽又帶著深沉凜冽的眸光淡淡的落在了河道裏。
河道中,紫金色的衣袍和灰色的衣袍淩亂相纏,就連夜風也做了美,把二人烏黑的發吹得纏在了一起,一人靜如狡兔而睡,一人靜如美玉而思。
倒是山頭淡漠的白狐獨立一方,一雙漆黑凜冽的眼眸,懾人心魄。
在夜空的襯托下,眸中的鋒芒蓋過了月光的光芒,就連上方夜空的濃雲也壓得沉重。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勾抿,眸光意味深深。
玉玦看著懷裏靜靜昏睡的妍雙,墨黑的瞳孔散發著沉鬱的暗彩,夾雜著複雜,似歎息,似悔恨,似藏有無盡的難言之意。
夜風在此刻也沉了下來。
當時隻道是尋常,如今想來卻隻是奢侈!一千年的光景,卻如千萬年之期還要長。妍兒,你可還記得我一分。
玉玦蠕了蠕唇,漆黑的眼眸漣漪陣陣,沒想到再見時卻是這般光景,汝不識君君卻刻骨銘心。
太虛山上的種種一幕幕湧來,猶如洶湧的潮水在玉玦的腦海翻滾,一陣陣的敲擊著玉玦腦海的神經,疼痛早已深入骨髓。
玉玦依舊靜靜而思,墨黑的瞳孔隱隱帶有了幾絲淺紫之色。
紫麒麟一出生便是王者,紫眸更是其王者象征。玉玦如今本源之力還未覺醒,故雙瞳是墨黑之色。時而會帶有淡紫之色。
玉玦一雙淡紅的薄唇緊緊而抿,眉宇之間全是低沉。
一雙漆黑的眼眸全落在了懷中人兒的身上,見昏睡的妍雙的麵頰被夜風吹亂的發絲蓋住,伸出修長的玉手,輕柔的攤開了妍雙發亮的青絲,露出了妍雙的清冷芳華之顏。
玉玦欲收回的手停在了妍雙秀顏的上方。
她稚嫩的輪廓掩飾不住的芳華亙古隱隱而現,比之當年還要灼眼,及腰的如水青絲被月光鑲嵌上聖潔。
看著如此熟悉又變得陌生的容顏,玉玦突然生出了一種恍惚的錯覺,她好像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了,這種感覺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是從這失去的一千年裏?還是當年的蒼穹殿前?又或者是在昆侖峰,亦或是還要更早。
玉玦蠕了蠕唇,“汝複來,花期不再開。”低聲的自言自語隨著風聲而散,空氣在此時也沉靜了下來,玉玦周身散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壓抑的氣息,可以隱隱看見淺淺的霧氣自周身散出。
隻是,低沉並未持久,便被一道淡漠的聲音打斷。
“沒想到天界的天界殿下竟還有如此一麵,倒是讓吾不惜此行。”
聲音淡如碧波,聽不出一絲情緒,傳進玉玦的耳朵,卻又帶有了別樣的意味。
聽見聲音,玉玦俊逸的修眉蹙了蹙,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掩去了眸底的複雜,抬眸向山頭看去。
山頭上,一隻通體銀白的白狐靜靜而立,一身冷如寒潭,靜如泰山的氣質渾然天成,一雙清幽凜冽的眼睛,帶著俯視六界的蒼茫,又隱有幾絲的熟悉之感。
“你是誰?”捕捉到那絲飄渺的熟悉之感,玉玦竟不由自主的問出了聲,聲音亦是冷淡,又帶有幾分震懾。
隻一眼玉玦便覺得此狐不簡單,又是她的靈寵,眸光不由深了幾分,周身的威嚴更是不掩而露。
“吾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如此是想做何。”
白言的眸光落在了玉玦抱著妍雙的手上,滑過幾抹暗沉。卻又瞬間恢複淡漠。
玉玦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眸依舊看著山頭的白狐,並未開口而言。
半響。
玉玦帶著危險的眸光看向白言,嘴角勾起冷冽,“你可知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人敢挑釁麒麟一族的威嚴。”
玉玦聲音帶著冷冽和震懾,這隻白狐到底憑的是什麽,竟敢質問於他。
白言淡漠的雙眸與玉玦對視,緩緩而道,“吾今日倒是有幸做了這曆萬年來的第一人。”
白言聲落,玉玦周圍冷冽驟降,寒山崩塌即在瞬息。玉玦雙眸半眯,看向白言的眸光冷冽之極。
上萬年來,還不曾有人敢和他如此說話,這隻白狐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話語之間全是肅冷之色,神情淡漠無懼,如今竟又挑釁他的威嚴,他堂堂天界太子看起來真的很好說話?
玉玦抿了抿唇,道,“你這隻白狐膽子不小。”
危險的氣息從河道蔓延出去,西界漆黑的夜色突然變得深沉,四周詭譎一片,空氣滯凝了下來。月光隱進了深沉的黑雲裏,波紋的層雲開始翻滾了起來。
白言狐眉微挑,嘴角滑過意外,道,“殿下過獎了!隻是吾該提醒殿下一句,殿下好像該離開了。此處可不是殿下久留之地。”
隨著白言聲落,上空深沉又泛著漆黑的黑雲開始翻滾起來,猶如陣陣的波浪掀起波濤洶湧的聲響,蓋過了這方的寂靜。
突然,一片混濁湧現,烏雲互相扭在一起,冒著漆黑的濃濃霧氣。
在一陣驚心動魄的醞釀中,混濁的黑雲中閃出紫色的亮光,隱隱傳出雷電作響的劈啪聲。
白言對上方的雲海翻湧置若未聞,就連眼眸也不曾抬起,依舊俯視下方。
“殿下莫不是以為這樣就能嚇到吾?”白言聲音靜如湖水,淡如雪山。
玉玦看著翻湧夜空下靜靜而立的白狐,突然間覺得有些刺眼,一雙漆黑的眸光全是複雜。
轉眼之間,白言上空聚攏的黑雲全散了開來,夜空又恢複了寧靜。
“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安然挑釁麒麟一族的尊嚴,看在你是她靈寵的份上,本君可以不計較你的無知,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
玉玦聲音警告意味十足,又帶著麒麟一族與生俱來的威壓。
一人一狐眸光在空中匯聚。
“殿下難道是想將她帶去天界?”在玉玦的警告和威壓下,白言再次出聲,看著緊緊抱住妍雙的玉玦,清幽的狐眸滑過暗沉。
玉玦瞳孔驟縮,冷冽的危險之意溢出眼眸,“倒是本君小瞧你了。”
一隻來曆不明的白狐,身上隻有千年道行,周身仙氣濃鬱,又帶有隱隱的妖芒之氣,渾身的高貴竟是不輸於他,難道這隻白狐是天地間稀有的九尾王者?
可是,到底是哪裏不對,玉玦眸光深了深。
安靜的夜空下,高低兩雙耀眼的星眸在空中匯聚,一個是素冷淡漠,一個是深邃威嚴。
“殿下如何看吾不重要,隻是殿下若想她好,就早點離開。”白言緩緩而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達玉玦漆黑的眸底。
玉玦收回放在白言身上的眸光,看向幽靜漆黑的夜空,皎月被淺淺團雲包裹,周圍散發著一陣陣朦朧的白光,天際一片寧靜,卻隱有一股暴風雨來的前奏,
玉玦微蹙眉頭,抬首看向白言,眸中光芒乍現,聲音透著幾分冷冽,“你可知本君向來討厭威脅。”
“殿下如何關吾何事,吾隻關心她。”白言自始自終嘴角一直噙著淡漠。
玉玦收回眸光,低頭看向懷裏靜靜昏睡的妍雙,蠕了蠕唇,妍兒,我又要丟下你先走了,它日,待到它日,本君一定不會再扔下你一人。
如今尚早,言它日又太過遲,不過玉玦自是不知。早已經斷開的線已經隨著白駒過隙的歲月融在了天地間,再無一絲熟悉可尋。
玉玦溫柔的放下了妍雙的身子,站起身來。抬頭看向山頭的白言。
“你可能護她安全。”
玉玦並未與白言計較,言語之間竟是帶有了幾絲懇求,這隻白狐絕對不簡單,在如今的境況下,他竟然會覺得這隻白狐能護她安全,如此他也能安心離開了。
白言沒有回話,依舊在山頭靜靜而立,隻不過那雙清幽凜冽的眸光卻滑過了幾絲意味。
得不到應聲,玉玦嘴角滑過一抹無奈。
“今日,本君會離開,但是它日,若本君知道她受了一分的傷害,不管你是誰,六界寸土,四海八荒,天上人間,妖界魔域,本君定取你性命。”
玉玦說完,回頭深深的看了看地上的人一眼,深邃的眸光情義難掩,隨即消失在這方天空。
白言抬眸看了看天際,薄唇抿動,“該來的終是來了。”隨即收回眼眸,向妍雙而去。
看著昏睡的妍雙,白言墨黑色的瞳孔閃過一絲心疼,“你一心想要找尋的路,你心心念叨的路,你不惜以命為籌碼的路,如今這一切可是你想要的答案。”
白言看著昏睡的妍雙,思緒飄了好遠。……
一陣風刮過,西界再次真正的歸於寧靜,歸於深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