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古淵殘虹
入了屋來。
油燈已經燃起,整間屋子陳設一覽無垠,空中隱有淡淡的空寂塵埃之氣,但卻掩蓋不住屋子的清雅風士之味,仙境飄渺之感,一派仙人居所模樣。
妍雙砸了砸舌,“墨塵,這些都是你所為?”雖是疑問卻又帶著肯定,看來這墨塵沒有對她說實話啊,如此陳設雖然不像是常年住人,但。
“算是。”
妍雙見墨塵似是不想和她多說,也收了嘴,畢竟人家一介上神,悠悠歲月飄渺而過,總該有些凡俗過往,她也不能定要知道人家上萬年的生活模樣吧!
而且,想著上萬年這個詞,妍雙就頭痛,這概念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故而妍雙一雙眼眸在屋內傲遊,想要發現些稀奇古怪之物,眼光卻在瞥到木牆上的一副畫時陡然停下來,這副畫,……。腦海瞬間浮現出模糊的畫麵來。
窗戶前,男子一襲玄白衣袍,外披藍色大氅,三千漆黑墨發落肩,腰間係著黑玉腰帶,手執碧黃茶杯,一雙深邃冰冷的眼眸看著窗外繁梅新發的枝丫,空洞的寂廖似是由身而發,身後簾幕偶偶風起。
“丫頭。”突然一冰泉之聲從天外而來,妍雙眼眸有神時,便見墨塵正看著她。
“你剛剛是在叫我?”
“剛剛見你思索太深,兩眼迷茫,神情恍惚,叫而不應,以為你魘住了。”墨塵掩了眸底的深意,隨意而道。
“是?”妍雙蹙了蹙眉,繼而道,“想來是墨塵的這副畫的魔力。”
妍雙甩去了腦海的疑惑之意,往牆上再看去時,那裏掛著的僅僅是一幅畫而已,仿若剛剛腦海的畫麵隻是幻想一般。
“墨塵,這畫是誰送你的,竟把你的神情刻畫得入木三分。”妍雙話語竟有些酸澀之意,這畫想來是別人送與他的,不然誰會沒事畫自己的畫像掛於這木牆之上欣賞。
聽見她的評價,墨塵長睫微微而動,“舊友而送。”墨塵亦是在站在那副畫前,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妍雙未曾瞧見。
“既是舊友而送,為何不是收藏起來。掛在此處豈不日漸毀了。”妍雙觀這話筆目刻畫深情萬分,當得上是絕世畫雅之作。曝於空氣之下隻怕會遭受空氣侵蝕。
“隻要本君還在,它便毀不了。”平淡之極的話,卻透著睥睨六界的霸氣。墨發無風自動,端是一派上神氣象。
妍雙挑了挑眉,卻對墨塵此話毫不懷疑,這裏仙氣似是非常濃鬱,想來一草一木,一物一景都不會輕易遭到毀壞,屋裏的每一物都在吸收仙氣,若是要有腐爛毀壞那一日,隻怕也是要這昆侖峰坍倒那日,但這顯然未有可能會出現。
繼而,妍雙便見屋內陳設雖是齊全,可這美中不足的是那裏便隻放著一張鋪,剛剛從外麵進屋來時,她便注意到這裏共有兩間木屋並排,而墨塵開了其間一間的屋子,她當然不能隨意打開另外一間屋子,便跟了墨塵進來,想來旁邊應該是還有一張床的,便也放心了下來。
“墨塵,我今日有些困了,便先去隔壁息下了。”妍雙思量過後道。
“睡那裏吧!”墨塵還站在那畫前,一雙眼眸深邃凝視,隨意而道。
“墨塵是想去隔壁睡?那妍雙便在此處睡下了。”他倒是有紳士之風,隻是妍雙嘴角還未勾起,便聽見。
“本君有說要過去?”墨塵終於不再看畫,轉了身過來看著妍雙。
“那。”妍雙蠕了蠕唇,不知該說些什麽,他既不過去,也不睡這裏,莫不是他要獨坐到天明?
“墨塵雖然是上神,也是要休息的,坐到天明似乎不是明智的選擇。”
“誰告訴你本君要獨坐到天明了?”墨塵眼動了動,似是好笑。
“啊!那墨塵的意思是。”妍雙一副疑惑的表情看著墨塵。
“本君的意思?”墨塵見她吞吐為難的模樣,心下好奇她接下來會說出什麽。
“墨塵可是要打地鋪?”除了如此她實在想不出他今晚要如何睡覺了。
“打地鋪?聽起來倒是不錯,不過這裏隻一套被子,若是本君拿來打地鋪了,妍雙隻能。”墨塵順口接道。
“隻有一套被褥用具?”妍雙蹙眉看向床鋪,那裏隻有一個玉枕,一張鋪子,一床被子。
“當然,本君不是說過不常來此處?又怎會備下這些東西,況且,本君曆來一人來此也沒有今日的煩惱,又怎會思慮周全。”
妍雙沉默不語,他的意思是這煩惱是她招來的?
“那墨塵睡床,我打地鋪。”既是如此,她也不好讓他睡地上。
“妍雙想來是沒聽明白本君的話,妍雙要是想打地鋪的話?隻能是美其名曰睡在地上。”
“那墨塵的意思是。”我們兩個人睡一張鋪?妍雙蠕了蠕唇,沒說出這話來,不過墨塵已經看到她的唇語了。
“怎麽,妍雙這是害羞與本君一張鋪?本君可是記得在紫雲山時妍雙可不是如此忸怩的。”
那時候與現在能相比?他倒是還耿耿於懷這件事。
“旁邊沒有床?”妍雙似是不甘心。
“這裏隻有本君一人來過,妍雙覺得本君會將兩張鋪置於此處?”墨塵道。
墨塵說完,妍雙咬了咬牙,看來今日要豁出去了,也罷,便不再問墨塵直接往床邊而去,脫了鞋便上床,翻身一滾連人帶被便直往床鋪的最後麵而去,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直把墨塵看得嘴角掛笑。
“妍雙如此讓本君想到仙蠶蠶蛹之時,也是如妍雙這般。”
妍雙顧不得墨塵的嘲笑。閉了眼睛,不再看墨塵。
而墨塵,看著角落裏那人,眸中如海的深意又湧了出來,若能換得你如此相待,與六界四海,八荒九合為敵,本君又有何懼。
隻是他知,那人不過失了記憶,失了本心,若它日憶起,可還能記得他們之間的一點一分。
似是覺得那人不會,嘴角滑過苦澀的笑,對著床鋪而去。
燈而熄,人未眠,一深情,一抹愁緒。
窗外五更風,吹夢無蹤。畫樓重上與誰同?記得妍花照芳華,芳華千古。
回首太虛峰,雨潤煙濃。一江春浪醉醒中。留得羅裙前日淚,君談汝同。
清早醒來,便見身旁已經無人,妍雙起了身,從窗戶中,便見清秀的幽竹下,那人似在打座。
從遠看,如若畫中人一般。妍雙神情染上朦朧之色,心情極其複雜。這股子煩悶的氣息就連妍雙自己也不明所以。
梳洗完畢,妍雙便往幽竹處緩緩而去。
那人依然打坐,如沉睡一般。妍雙端坐於石椅之上,看著眼前之人,似是她的眸光太過灼熱,那人突然眼皮微動,緩緩睜了開來。
“醒了?”
“恩。”妍雙冷靜而答,並未有偷窺被發現的尷尬。
“身子可還疲累。”墨塵再問。
“休息一日已經好了。”
妍雙說完,墨塵緩緩起身,他今日一身淺色綠袍,身子極其修長,墨發束了高冠。有如玉君子之稱。
“今日本君授你一套劍法,你不能參透全部也要參透七分,不然明日本君也難保於你。”墨塵說這話時,雙眸卻在看天,眼眸似是穿透天際一般。
妍雙見墨塵神情凝重,語氣慎思。便覺明日的飛升不會太順,站起了身,“那就麻煩墨塵了。”
妍雙說完,隻見墨塵衣袖一揮,一道白光直穿雲際而去。
而隨著白光消散,天際突然傳來一陣鏗鏘之聲,那聲似是從九天雲霄而來,猶如萬千神馬奔騰,有踏碎蒼穹之勢,妍雙眼眸大睜,抬眸看向天際。
一個黑點由遠而近,逐漸在妍雙的瞳孔中放大。
哐當一聲巨響,一陣浩瀚的靈力轟然向四周散了開來,妍雙下意識的伸手遮眼,卻覺那光滲入皮膚之間,極其懾人。
“手可以放下了。”聽見墨塵如此說來,妍雙放下雙手,待再看去時,一把恢宏大氣,梵文古老的古劍插在兩人十裏處,周身縈繞著白色的光芒。
那劍橫插於地,直指天際,遠遠看去,妍雙竟覺那劍周身荒涼之極,又隱有厚重之感。
“墨塵。”
“此劍名喚古淵殘虹,以後你便當兵器用吧。”妍雙話還未說完,墨塵已經開口。
送給她?妍雙看了看遠處的劍,又看了看墨塵,“此劍太過貴重,墨塵還是自己留著吧!”
“此劍已經置於深山數萬年,也無甚作用,若你不喜,本君便送它回去。”墨塵仿若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之事。
妍雙雙眸凝了凝,她如今確實沒有一把趁手兵器,此劍觀似古樸焚寂,定不是簡單之物,既然他如此說來,她也不好拂了他的意,“那就多謝墨塵了!”除了此話她不知該說什麽。
墨塵衣袖一揮,那劍飛了過來,落於墨塵手中。
“看好了。”說完,長劍一揮,劃空之音鏗鏘震耳,妍雙感慨之極便見墨塵身形已經動了起來,事關自己明日飛升,妍雙亦是不敢大意,仔細看著墨塵舞劍。
何謂與劍合二唯一,眼前之人雖然動作緩慢,但每每出劍之時,卻如與劍無亦一般。墨塵,為何你如此高貴,讓我觸手難及。
“看清了?”
“恩。”妍雙木納的點了點頭。
墨塵把劍遞與她,妍雙看著古劍上梵文的古文,卻不敢伸出手去。
“可是害怕。”墨塵問道。
“沒有。”妍雙斂眉,伸手接過那劍,手心微微顫抖,似是冒出了汗來。
劍柄入手微涼,不似別的兵器極其沉重,妍雙輕而易舉便可拿穩。
卻在這時,那劍突然發出異動,像是掙紮著要從妍雙手中脫手而出。
“若再反抗,本君便把你送回原處。”墨塵聲音凜冽之極,冰冷如寒冰霜雪,聞此,那劍陡然安靜了下來。
妍雙雙眸驚了驚。
“此乃靈性之劍,雖是本君氣壓於它,但此後得靠你自己收服。去吧!你隻有一日的時間。”
“是。”妍雙斂了斂眉,揮開劍身,亦是發出破空之音來,隻是不及墨塵揮劍之時震耳。
妍雙腦海旋轉墨塵身影,繼而腳而出,劍而出,身行緩緩動了起來。
妍雙出手雖緩慢,身形卻宛若遊龍一般。
而墨塵看著不遠處練劍的妍雙,眸底染上笑意,她似是連劍也握不穩,但眉宇之間盡是不服輸的堅韌之氣,像極了她。不過,她不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