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家大小姐
那被稱作靜璿的女子抿唇微笑,整個人說不出的明豔動人,“那樣的日子,過一日和過十年有什麽區別?佛家禪機偈語,總是費人思索,其意在可解而不可解之間,大師昔年一語成讖,倒是讓晚輩開懷許多。”
“施主良質璞玉,琢磨之後必綻明光,還望勿失本心,一切以天下蒼生為重。”
望空大師講完禪語,便又垂眉斂目,恢複了之前入定般的樣子。
反觀眾人,都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
楚皓淩笑得滿臉慈祥,直似未聞兩人適才打謎似的話語,“花老哥當真福分不淺,往昔我履跡平洛一代,璿兒還這麽小的時候……楚某還曾抱過你,不想當年的小娃兒,如今都長成大姑娘啦。”
靜璿微眯眼簾,柔柔笑道:“楚伯伯說的事情,璿兒都曾記得,天幸楚伯伯風采依舊,未減當年。”
“璿兒說笑了,老夫若非頂著飛雲堡主人的名諱,便是那閑雲野鶴,勞駕貴莊使差專程跑了趟飛雲堡,委實過意不去。好在逄犬子相告,花老哥欲約此間,這才稍補老夫多年不遇之憾。”
武當掌門隻頷首回禮,撚指打個道號,權作回禮。
靜璿也不見怪,隻是盈盈一笑,恰在此時,始終未發一言的中年男子朗笑幾聲,含笑道:“承蒙花大小姐此番費心款待,盛情高誼,在下心領身受,萬勿再客套了!”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慕容大哥所言極是,小妹從命便是了。”話剛說完,清亮的目光又轉而在我臉上,“姑娘可是醫絕門下弟子嗎?”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問得一怔,下意識環顧半圈,這才發覺滿桌人都饒有興致地瞧了過來。斟酌幾下用詞,我衝她微微笑道:“在下並非翠雲山莊中人,隻是跟莫大哥有幾分交際而已。”
靜璿雙唇微抿,笑眯著水汪汪的明媚雙眸,頗為親切道:“醫絕前輩一生浸淫醫術,早存息隱懸壺之誌,與毒聖前輩和家父早已義結生死之交,彼此扶持,同生共死,念著上代情誼,莫師兄與小妹可謂情逾兄妹,若有怠慢之處,姑娘盡管說出,如若這般客氣,那便是見外了。”
楚皓淩轉頭衝莫風略一稽首,調笑道:“莫老弟麵子不小,璿兒丫頭自創辦明月樓以來,從未接見過生人賓客,獨對林姑娘這般看重,簡直是從未有過之事。”
話語方歇,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倏而斂回幾分笑容,正色問道:“此刻滿堂賀客,酒過半旬,怎的還不見正主親臨?老夫有副鬆鶴圖還想親手交給他。”
靜璿搖搖頭,有些歉然,“家父似乎另有要事,自薄暮時分接到城西傳信,足足大半個時辰才回來,這當兒又鼓搗筆墨,不知在忙些什麽事宜。”
楚皓淩收緊了眉心,神色之間頗顯狐疑,低聲嘀咕道:“這壽辰之際,不見壽星露麵待客,絕非無因,如非身體不適,此事必有蹊蹺之處。”
莫風顯然也聽到了這番臆測之言,同我交換一下眼神,獨酌不語。
靜璿轉身行至大廳正中,衝滿座群豪抱拳行禮,清了清喉嚨,朗聲道:“敝派今日柬邀十大門派中的高人,以及江湖上無門無派的高手,到軒內小聚。一則想藉此聚會之機,共賀家父壽辰;二則也可借此相聚盛會,互換情報,協力共剿江湖惡源。承蒙各位賞光,依約遠來洛陽,實使小妹欣喜難言,盛情隆意,這便領謝了!”
在座群豪紛紛應承,一時廳中人聲鼎沸,越發顯得熱鬧非凡。
“承諸位英雄抬愛,移駕敝派聚飲,使洛陽增色不少,隻是今夕家父要事纏身,未能親臨主持,小妹委實於心感愧,此番怠慢之處,小妹甚感不安。所幸諸位俱是俠義之輩,平素不拘小節,縱有不周之處,當亦能海涵包容,在下烈酒一壇,以謝疏忽之罪!”
侍女齊力搬來一壇陳釀,靜璿伸手拍開泥封,仰頭便飲,隻聞一陣濃烈的酒香,立刻彌漫整個大廳,細細品嗅,但覺清甜香醇,極是誘人,香味雖不甚馥鬱,酒味卻尤為甘烈,單憑嗅上幾口,便可斷定是白酎燒刀之類的烈酒。
這般豪逸所為無疑震懾了四座群豪,在場眾人無不側目,一副瞠目結舌,快要驚掉下巴的樣子。
須臾之間,群豪皆稱不敢,紛紛舉起大大小小的杯盞,起身離席,一飲而盡。
莫風微笑點頭,絲毫不掩口中讚許,“花小姐不愧當世女傑,隻這等狂邁氣度,當真愧煞須眉!”
我盯著被人群簇擁的那抹倩影,不由附和道:“我隻覺得她氣派手麵,委實不同流俗。”
“林姑娘所言不謬,但凡璞玉,假以時日必有大成,花小姐便是武林新秀中最好的例證。”
扭頭循聲,恰好對上那複姓慕容男子的雙眼,他目中淡笑瑩然,衝我略一點頭,複又瞥向莫風,“莫兄以弱冠之齡,便已身集各家武學之長,在下數十年間足跡遍布大江南北,遇過高人不知凡幾,但像莫兄這般年齡,有此作為之人,可算僅此一遇,今日借此良辰,你我既已相聚,定要喝個痛快才是!”
莫風淺笑不止,倒了滿滿兩大碗酒,“恭敬不如從命,在下當盡力奉陪,不醉不休。”
兩人舉碗相敬,仰頭痛飲,齊齊張嘴吐出一口烘熱,彼此相顧大笑,眸光立時豪烈起來,煥發著難以形容的熾烈光彩,令人胸中熱血沸湧,難以自恃。
主人自罰賠罪,武林群豪也不見客套,彼此無拘無束,對著美酒佳肴,放懷談笑飲啖,比起適才的場麵顯然猶有過之。
在座眾人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隻是略經細觀,隱然可察覺到一絲疑慮之色在幾人眉間稍縱即逝。
我將所有人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心中大致已有了判斷:在座的武林掌門的確不愧老江湖,各個心思有若明鏡鋥亮,方才花靜璿寥寥幾句,便已被他們捕捉到關鍵所在,此刻顯然在疑心花毅不參壽宴之故,隻是此中原委隻有我們在場三人得知,隻要花毅守口如瓶,便不至走漏風聲,引起其他變故。
靜璿飲了整整一壇酒,酡紅染腮,恍若微醺,即便未曾刻意使媚,眯眼抿笑的模樣便已十分動人,方才宴客的豪情勝慨,此刻早已分毫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