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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神秘書信

  “但此事既已發生,急也不在一時,門主與分舵袁師兄分頭追趕賊人,已定百裏為限,無論結果如何,均應返回門中,待等門主回來後,再行商議,追訪惡徒下落。”


  秦中天冷笑數聲,神色卻靜得怕人,“你們以為我丹霞刀譜真已被盜?”


  在場數人,除了秦中天麵現得色,其餘三人聞言俱是一怔,大頭滿臉詫然,瞪眼道:“刀……刀譜未丟?”


  秦中天眼尾揚斜,目中掠過一絲幽冷的笑意,“我輩武林中人,縱使武藝已至超凡入聖之境,卻唯獨對名之一字難以掙脫,是以,但凡有不世高手,將平生絕世藏於衣冠塚內,亦是司空見慣之事。師祖當年情知大限將至,對外聲稱閉關潛修,孰料入關第一夜,便以指代筆,將數千條刀譜心法俱都鐫刻於岩壁之上,時至今日,仍舊完好如初,便是撲墨拓印這般取巧之法,尚要費上半月光景,那人縱有三頭六臂,又如何能在一夕之間便將刀譜攜卷走?”


  大頭訥訥撓著腦袋,懵然道:“那被偷走的刀譜,又是怎的一回事?”


  “不過是謄寫的十三類外門兵刃,配合本門心法所創的怪招而已,便連本座也未曾練過。”


  沉默不過一瞬,忽聽有人急稟道:“啟稟師……師叔……前廳有人求見!”


  秦中天眉梢輕挑,寒聲道:“你們三人且隨我來。”一拂袖擺,旋身往籬外行去。


  我不敢猶豫,加快步伐與柯玥相偕而行,轉眼看見她含笑的雙眸,一顆懸著的心,才總算在熟悉的眼神交匯中悠然落地。


  四人沿著長長的甬道拾級而上,不消片刻,終於來到一幢燈火通明的偏廳,繞過屏風,但見廳中端坐著一個七旬左右的鶉衣乞丐,一張臉汙濁得看不出半分肉色,瘦骨鱗峋,神情淡漠,披著一頭沾染塵垢的亂發,以致完全辨不清他的眉眼,襯著頻頻搖顫的燭焰,使人不由得望而生寒。


  秦中天麵沉如水,一撩褂袍,穩穩坐在主位上,“高人降臨敝派,不知所為何事?”


  那人抬起渾濁的雙眼,喉音幹澀嘶啞,托著幾許怪異的腔調迤邐而來,“叫花子食不裹腹,何敢妄稱高人,今宵執意嘮擾,隻因昔日受人頓飯之恩,受命攜來信件,煩請秦大俠過目。”說著自懷中摸出一張方方正正的信箋,伸手推至案緣。


  秦中天直似未聞未見,徑自低頭啜飲茶水,我上前幾步接過信箋,見秦中天仍未有所動作,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突聽他沉聲道:“念。”


  我故作恍然,甩腕展開信箋,朗聲念道:“丹霞師尊秦中天閣下勳啟:深夜唐突,至感冒昧,奉箋之處,另啟旁人代責,餘不勝感愧。閣下名傾武林,堪為蓋世豪傑,餘久欽鴻才,時懷渴念,然無緣聆教,常以為恨,昔年忽傳令師死訊,無實驚悼莫名,餘亦痛惜!聞聽閣下盡義之舉,無更拜服之心,因餘與閣下,實乃一時之伯牙子期,惺惺相惜之心,日前探得司徒奸孽出巢,是以特上寸箋,專此奉達……”我越念越覺得不對,忍不住匆匆瞥了一眼下文,震驚之餘,竟不知該不該自行篡改幾番,正猶豫不絕的當口,見秦中天冷笑不語,一雙鳳目怒潮洶湧,幾乎快要噴出火來。


  柯玥似有所覺,投來兩束撫慰的眼色,我竭力壓下滿腔驚駭,接著念道:“本派穆門主敗歸告回,知閣下重整丹霞派後,現仍留居禦筆山麗,舍下雖為草莽,但亦不屑宵小禍亂江湖,特奉邀閣下及諸友,取道湘粵捷途,於江陵枯葉山莊一會,揭發奸人詭計!閣下信義之人,量不致忘卻師尊深仇,至時群豪伏魔,必能告慰師尊在天之靈也,無與閣下緣慳一麵,望海量見涵,並以此問閣下金安。字奉無名村夫行驛拜上……”


  “無名村夫……”秦中天喃喃低語,銳目一翻,肅然道:“此事重大已極,要飯的可能擔當得了麽?”


  那乞丐應聲道:“老叫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不敢妄言。”


  秦中天斂眉思索良久,片刻才問道:“你那恩人,是何模樣?”


  “他似乎不願被人見到麵目,但憑聲音推斷,應該是位武林前輩。”


  秦中天略顯失望之色,似乎不欲再做夾纏,隨手往身後一比:“大頭,取些銀兩過來,送客。”


  我竭力壓下滿腔驚濤駭浪,依稀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透著一股蹊蹺,雖不明白此信源於何人之手,但以這般借人傳訊、匿名行事的手段看來,縱使來人知曉司徒霜的下落,慫恿其他各大門派對付神宮已是綽綽有餘;斷然犯不著將丹霞派扯進中秋大會之中,更不須平白無故地暴露出這番意圖。


  除非……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行跡。


  見那乞丐老頭快要步出中廳,我正欲借機挑撥幾句,卻被柯玥以眼神製止。


  “不知師叔有何打算?”


  秦中天目送乞丐離去,屈指輕扣扶手,垂目沉吟道:“此番大會,名門大派九占其五,未免有些差強人意,但我細細想來,人算不如天算,表麵瞧著越是平靜,這背後洶湧的暗流,豈非便越是驚人?”


  眼看事情已無轉圜的餘地,我堆起諂媚的笑,俯首恭維道:“師叔說的是,您老人家非但武功造詣已至化境,心機膽識也俱都超人一等,實在讓弟子佩服的五體投地!”


  秦中天眉攜譏誚,冷冷斥道:“不必往本座臉上貼金,日後你們若多在武藝上下些苦功,省的我操心,便也實覺快慰了。”他似乎被這突來的一封信攪的心緒不寧,揉著額角,又自續道:“把信留下,明日卯時三刻,備馬出穀、整裝佩刀,都在山門之外相候!”


  我領命而出,與並行的柯玥互換眼色,打心底覺得行動已然泄漏,隻是不知敵人獲悉了多少,下一步又會采取什麽舉動。


  柯玥的反應倒沒預料中的錯愕,反帶著滿滿的寧定,仿佛仍有必勝的把握。


  入夜後丹霞派哨樁變得愈加警備,為免生事,兩人俱是不發一語,所幸彼此心意相通,僅憑著簡單的眼神交流,一切足以心領神會。


  曦微破曉,清晨的漁歌號子剛剛響起,整個丹霞派便忙作一團,我跟柯玥顧不上洗漱,卷了細軟和幹糧,混跡在五十餘騎打馬啟程的丹霞弟子之中,呼嘯著衝出背陰山壑。不到辰時初,火紅的晨光已將整個山灣映得霞光一片,臨風遠眺,四麵浮雲,一脈河川,萬山層翠浸透,彌漫了滿江的粼粼熠影,仿似潮汐生歌,滿目俱是暖煦煦的橘色。


  大隊出發之後循小路直奔渡口,由便江以西分流乘船,直入長江,再沿長江逆水而上,過永興,監利,經潛江南麗水灣到湘粵,途中為了不耽誤行程,秦中天下令由丹霞弟子接手船家操作,原本要五六日的行程,隻花了三天兩夜,便已抵達江陵。


  幾日行來,除了擔心被丹霞弟子瞧出破綻以外,唯獨柯玥的傷勢讓我最為掛心,好在乘船不比縱馬疾行,一旦免去顛簸之苦,再加上按時按點的服藥,她身體總算有了不少起色。


  通衢,長江渡口,倒也算繁華。興安客棧臨江而建,透過舷窗,隱約可見滾滾江流在起伏的山棱前一瀉千裏,江風鼓帆,竟是出乎意料的悅耳動聽。渡船靠岸後,大抵已近午夜三更,因為整個客棧被包下的緣故,五進跨院和二十餘間客房,分配上不存在任何問題,等到秦中天安排妥當,一通弟子才打著哈欠,三五相偕,紛紛湧進房間補起覺來。


  連日來船上待的憋悶,整日渾渾噩噩的看著江上風景,人也異常懶散,想換個睡姿的念頭都沒有,一個人閑極無聊,難免會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鼾聲此起彼落的通鋪裏,盡是略覺潮濕的悶熱,汗水延著頸窩滑入臥枕,腦袋又開始不受控地天旋地轉,失重的感覺一波一波淹沒神識,像海浪似得將我吞沒,四下裏充斥著濃烈的男子氣息,仿佛置身獸籠一般。


  天方破曉,五十三騎又複打馬前行,越渡小溪,穿過幾曲山徑,要不多時,但見森涼的翠蔭中現出一座莊院,簷下橫題著“枯葉山莊”四個泥金大字。正在清掃庭院的老頭聽到響動,等到眾騎士紛紛下馬,這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


  “可是丹霞高人賞光?”


  “正是丹霞秦中天貿然嘮擾,唐突之處,但請前輩見諒!”秦中天抱拳一揖,衝身邊的弟子使了個眼色,那人自馬背行囊中取出個簪花錦盒,垂首奉上,“小小心意,請前輩笑納。”


  那老頭瞧也不瞧錦盒一眼,側身讓開半幅小徑,淡笑道:“諸位若不見責,尚請當麵呈予主人。”


  秦中天略一猶豫,恭聲道:“前輩有令,晚輩遵辦既是。”信手一揮,衝身後弟子囑道:“安靜些跟我走。”語聲未落,旋又牽起韁繩,率先跨入莊院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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