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慕夜廷，你過得好不好？（二更）
…… 四合院裏。
慕夜廷在原地坐了一會兒，院子裏隱隱地有高跟鞋聲音傳來。
“她走了嗎？”顧喬推門進來，在洗手間裏找到了他。
慕夜廷頭也沒抬，慢慢地起身，從浴室的角落裏找來一把拖把，慢慢地拖地。
顧喬捏住拖把的手柄，“不住回老宅去嗎？”
“不必。”
他的聲音不喜不怒，彎腰，開始做事。
顧喬去搶拖把，被他避開。
她有點詫異，“你就住在這裏，衛生你自己打掃？”
他們都是慕家的孩子，從小接觸的隻有社交禮儀，運籌帷幄。什麽時候做過這樣的事？
“有什麽不可以的嗎？”慕夜廷終於抬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顧喬站在門口，看到他眸底那一絲淡淡的猩紅，竟一時語塞。
想了很久，才道，“我聽遊連城說，她想去偏遠一點的地方實習。那邊很遠，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派幾個人去照顧她……”
畢竟慕夜廷已經做出選擇，她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緊。
適當地給予照拂，才能讓他更快地忘記夏闌珊。
她知道男人心裏的愧疚總是會讓他們對某個女人念念不忘。
慕夜廷聞言愣了愣，慢慢走到陽台，把拖把放在池子裏慢慢衝洗，語氣平靜地道，“什麽都不需要。”
她要的，他自己會給。
不需要任何人去施舍她，哪怕是他身邊的人，也絕對不可以。
顧喬以為他徹底放下了，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那裴星瑤過來的話……”
“你的朋友，她想什麽時候過來，也是你說了算。”他又把拖把拿下來，用力地拖地。
片刻也不想停下來。
顧喬一口氣憋在胸口，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到底忍住了，沒有發作，“那你早點弄完，早點住回來，我和媽都在那邊等你。”
慕夜廷抬頭，捏了捏手裏的拖把，站直了身體，很認真地看著她，“你擋住我拖地了。”
地上都是灰塵，夏闌珊回來了又不喜歡穿鞋，赤腳踩在地板上，萬一踩到腳心髒髒的……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再繼續想。
可是……忍得住嗎？
顧喬：“……”
慕夜廷把地拖完，又從從容容地走到院子的角落裏，把籠子打開，把小椰子拎出來，順著它的毛，幫它洗澡。
這些事他其實從未做過，但是每天看她做了那麽久，他現在居然也能夠做得很好。
顧喬詫異，“夜廷，你不是有毛發過敏症嗎？這個東西不能留的——”
伸手就要去接小椰子過來。
慕夜廷卻直接轉身，避開了她的手，淡淡道，“你好好養病，我知道我自己該怎麽做了。”
顧喬一愣，她還沒問，他已經說了。
說的都是她喜歡聽的，可是……她這一次卻覺得，從來眸中輝光流轉，意氣風發的那個慕夜廷，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
夏天很快就過完了，結束得讓人猝不及防。
晚風微涼的時候，夏闌珊一個人站在了偏遠山區的某個小診所前麵。
這裏山清水秀，診所建在一個小土窯裏，一推門就簌簌地往下掉灰塵，裏麵單薄得隻有一張桌子和一張破舊的病床，連藥品都時時短缺，不能得到充分的保障。
但她也待得自得其樂，適應得很快。
農村裏的人淳樸善良，那一張張麵孔都是她在城裏的時候沒有見過的模樣。
和診所裏唯一的醫生護士也相處得極好。
隻是這裏手機沒有信號，她唯一能夠和外界通話的機會，隻有每個月初一十五趕集去小鎮上的時候才會有。
每次都隻打給沈瀟，說完一些話之後，她忍不住會問一句——
“他還好嗎？”
這個他，沈瀟當然知道指的是誰，每次被夏闌珊問起，她都忍不住一記冷笑，“好得很的！你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傻瓜！”
天天出現在財經版，據說已經快要成為京都某位要員的乘龍快婿了，能不好嗎？！
簡直是春風得意馬蹄疾，那馬兒跑得都要抽風了，根本停不下來好嗎？！
夏闌珊捏著話筒久久無聲，努力地回味著沈瀟那一句’好得很’，把後麵那句傻瓜完完全全地就自動屏蔽了。
童心總在那邊等著通話，迫不及待地搶過沈瀟的話筒，“闌珊，你在那邊還好吧？有沒有蚊子咬你？我給你寄的薄荷膏有沒有收到？你放心，小椰子被照顧得很好，我都有去看它，我們總裁——”
“啪”地一聲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打了。
童心捂著手退到一邊，“好痛哦，幹嘛不讓我說嘛——”
“有什麽好說的？”沈瀟挑了挑眉，重新掌握通話的主動權，“夏闌珊，在那邊好好待著，一根頭發都不能少。等實習結束，我去接你。”
夏闌珊應了一聲好，又問，“我寄去的土特產，你都收到了嗎？”
“收到了，都被童心吃掉了，不過……手工編織的男士圍巾，算什麽土特產？我給扔了。”沈瀟冷哼。
夏闌珊垂眸，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瞼。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其他的話，就掛斷了。
離開小鎮，她往山上吭哧吭哧地爬著，這裏已經入秋，下午溫度降低，她拿出一雙手套慢慢地套在自己的手上。
灰色的毛線手套上針腳也不齊整，是她自己空的時候跟有些女病人學著打會的。
一團毛線，織了一條圍巾，一雙手套，剛好用完。
手套在這一頭，圍巾……在很遠很遠的遠方。
或許永遠到不了她想要給的那個人手裏，但是……織圍巾的過程已經讓她很知足。
山中歲月悠長，她在這裏可以盡情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因為有人會傾聽，也有人會尊重。
那些人對她無條件的信任，讓她漸漸地找回了一點點自信。
可是所有的話都說完了，她最想問的還是一句——
慕夜廷……，你過得……好不好？
……
A市。
慕氏集團。
整棟大樓裏的低氣壓已經持續了接近兩個月的時間。
兩個月前的某一個半夜，總裁助理忽然通知大家加班，於是在夢中的所有員工都在一夜之間被召集了回來。
而慕夜廷本人則穿著家居服，帶著一隻小兔子，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原本以為總裁這樣子出現隻是偶然，沒想到卻變成了一種常態。
頗有幾分在總裁辦公室裏安營紮寨的意思。
頂級boss都這麽拚命的，底下的人當然苦不堪言，幾乎是24小時連軸轉。
羅永匆匆忙忙地從銀行取了文件往回趕，剛剛走到慕氏的大門口，就被一輛車子濺起了一身水汙。
他有些苦不堪言，狠狠地瞪了那輛車子一眼，也沒看出開車的人是誰，就接到了慕夜廷的電話——
“我讓你去取文件，不是讓你去造紙。”
“……”羅永趕緊往樓上趕，“對不起，總裁。”
啪地一聲，電話已經掛了。
羅永捏緊了手裏的牛皮紙袋，目不斜視地盯著電梯裏的液晶顯示屏，心裏卻祈禱這樣的日子趕緊過去。
他卻不知道，剛剛與他擦身而過的那輛車裏，有人還在討論他——
“剛剛那個就是夜廷的助理嗎？何媽媽。”
裴星瑤穿著白紗堆砌的公主裙，上身搭了一件粉色的泡泡袖小短打，長發及腰，柔順地披在後背上，捏著手裏的毛絨靠枕，聲音催催地問。
“是的，小姐。”前排一個中年女傭轉頭看了看。
“他沒有夜廷好看，也沒有夜廷有氣質，還沒有夜廷那麽挺拔。”
“說到挺拔，小姐您應該要坐好，不能隨意地趴著。”
“好吧。”裴星瑤雖然有點不情願，但還是支起了身體，聽從了對方的建議。
畢竟前排坐的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傭，而是一手把她帶大的奶娘。
裴家父母很少有時間陪伴她，所以何媽對她來說，在某種程度上比父母還親，更值得她去依賴。
“乖，”何媽對她露出一個讚許的笑，也拉了拉她自己身上的對襟月牙白上衣，攏了攏發髻，正襟危坐。
她年近50，卻也保養得相當不錯，在裴家這麽多年，幾乎沒吃過苦，說是風韻猶存也不為過。
“為什麽我們到這裏了，卻還是不能去找夜廷啊？”裴星瑤嘟噥了一句，有點點不滿。
何媽笑了笑，“小姐風塵仆仆地來找他，難道不想給他看你最美的樣子嗎？我們現在應該要找地方住下來，好好地保養著你的皮膚。至於慕夜廷……應該是讓他來見我們，而不是我們去找他。”
“有區別？”裴星瑤轉了轉眼珠子，“我聽說那個夏闌珊早就離開他了呀。”
“當然有區別，”何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們等他吧。他……總會來的。”
“為什麽這麽肯定？”
“因為，他等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