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穀立勢的意外收獲
穀立勢終於在城市邊緣的一個橋底下安頓下來,萬幸地是在距離橋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垃圾場,雖然每天晚上拉垃圾的車吼叫著打碎了他的酣夢,可是一點也不影響他對這個新家的好感,住在這裏吃喝問題一下子解決了,拉垃圾的車給他送來了很多白麵饅頭。
“城裏人與鄉下人就是不一樣,人家能隨意的丟棄鄉下人當著寶貝的饅頭。”穀立勢想到“他們不會想到吧,他們的大方,竟然方便了我這個瘋子,哈哈哈。”
垃圾場裏,每天都有撿垃圾的人,這些人穿的破破爛爛,背著一個袋子,手裏拿著一個鐵鉤子。穀立勢不知道這些人起早貪黑撿拾這些東西做什麽?他好奇地圍著他們轉了好幾天,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這天,一個長得又黑又矮,滿臉胡子的老頭衝著他喊道“老張你逛遊什麽?撿拾點垃圾,賣點錢買身衣服擋擋寒,要不海風會把你的賤肉吹爆的。”
老頭的喊叫,沒有一個人反應。“瘋子,一群瘋子”穀立勢暗想。“一個個滿頭灰塵,穿的破破爛爛,拚命地拿著小鉤子,在垃圾堆裏忙活著,哈哈,一群瘋子。”穀立勢拍著手,突然笑了起來“瘋子,一群瘋子。”
“瘋子?”還是那個老頭停下手中的活,衝著穀立勢大聲嚷道“老張,你這個四體不勤的家夥。看你那身衣服,說不定那天就會被風撕爛的,老二會毫不客氣的暴露出來,正好是那條惡狗的下酒好菜,哈哈哈”
“哈哈哈”穀立勢也跟著笑了起來“喂,老家夥,你瘋言瘋語瞎咋呼什麽?老張,老張,哪個是老張?”
“哼”那老頭幹脆放下手中的鐵鉤子,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支煙來,點著後瀟灑地吐出一口煙圈“哈哈,你不是老髒還是老白?你啊,衣服髒、皮膚髒,裏裏外外都髒,你是十足的老髒。”
“老張啊,我看你有一身好力氣,學著我們撿拾點廢品,換兩個錢,給自己買身衣服。別讓你的屁股蛋子和老二跟著你受委屈。”
“我是老張”穀立勢用髒兮兮的手指著自己“哈哈哈——,我有新名字了”他跳到老頭麵前“老頭兒,這些破玩意能換錢?錢是什麽玩意?”
“你這個老張啊,看你好像也很機靈,可你怎麽隻知道吃喝啊!要想吃香的喝辣的必須有這玩意。”老頭用手比劃著。
“這玩意?”穀立勢也學著老頭的手勢,比劃了一陣,“這玩意是什麽玩意?”
“錢”老頭笑了笑“隻要有錢,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玩什麽,就玩什麽?那些發情的女人,像糖稀一樣粘著你。”
“哦”穀立勢睜大了眼睛“錢真是好寶貝我能得到這個寶貝麽?”
“能啊,隻要跟著我拾這玩意,就能得到寶貝。”說著老頭把一塊塑料扔進編織袋裏。
“這是寶貝?”穀立勢瞪大了雙眼,突然笑了起來來指著老頭“你瘋了,簡直是瘋透了,把塑料當寶貝,哈哈。”
“老張,這些東西賣給廢品收購站,人家就給你寶貝,有了寶貝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寶貝多了,就有女人願意和你睡覺,哈哈哈。”
“哦,這個寶貝真的這麽神奇?”穀立勢突然拉住老頭的手“你說拾這些東西,就能換寶貝?”
“那是,沒有這些東西誰能給咱寶貝?老張啊”老頭笑眯眯地看著穀立勢“這樣吧也算我積點德,明天我給你帶個袋子來還有鐵鉤子,教你什麽的東西能換寶貝,什麽東西不能換寶貝。”
“謝謝”穀立勢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沾著黴的饅頭來,遞到老白頭麵前“你吃點,很好吃的。”
老頭奪過饅頭,扔的遠遠地,裝著很氣憤的樣子“老張從今天起你就不要吃這些東西了,晚上我請客,讓你知道什麽才是好吃的。”
老頭住在距離垃圾場不遠的機井房裏,房子正中央是機井口現在用一塊石板覆蓋著,房子的西側是一張用磚頭支起的單人床,床上的被子,已經分不出什麽顏色的了,床下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白酒瓶子,機井房外邊是用三塊磚支起的鍋灶,現在這個簡易的鍋灶裏正煮著肉。穀立勢與老頭圍坐在哪張破八仙桌旁,桌子中間放著一碗肉,老頭給穀立勢倒了一碗酒“兄弟咱拾荒的人,隻要進了家,神仙般的生活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吃飽了,喝足了,橫豎往地上一躺,隨隨便便做美夢,不怕偷不怕搶,我們勝過活神仙。來兄弟喝酒。”
穀立勢端起酒碗,小心地抿了一口,辣的他吐出了舌頭,“老頭兒這是什麽玩意?好辣啊。”
“哈哈哈”老頭爽快地笑了笑,用手指著穀立勢“你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老頭仔細地看了看穀立勢搖了搖頭,“你不傻,我聽說聰明的人,往往看著很愚蠢,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很矛盾,可是這是人家喝過墨水的人說的,不會錯,你就是這種人,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也難怪,到處都是警惕的眼睛,革命—革命,革誰的命呢?總不會革瘋子的命吧?兄弟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反革命?或者是逃犯?”
“反革命?”穀立勢吃驚地看著老頭,用手指著自己“我是反革命?嘿嘿…你怎麽知道的?”穀立勢挺直了胸脯“李二歪說我是反革命,把我帶到公社裏,可那個高個子,紅臉膛看樣子像個當官的,卻不讓我當反革命,說我沒有資格當反革命。”
“什麽李二歪,還紅臉膛,亂七八糟。”老白頭舉起了酒碗“喝酒。”說著老頭一揚脖子,一碗酒少了大半。他抹了抹嘴,用筷子夾起一塊肉填進嘴裏。“我不管你是反革命還是不反革命,我們在這裏拾破爛是為了活命,兄弟咱們這號人在別人眼裏是瘋子,瘋子就瘋子吧,還沒有人願意革我們命,因為我們沒有資格被革命,我們自由,我們有肉吃,有酒喝,像我們這樣無憂無慮、大吃二喝的人不多了,哈哈哈。”
“老頭兒“穀立勢看了看滿臉通紅的老頭“我想回家,真的好想回家。”
“回家?”老頭點著一支煙,把胳膊支撐在蹺起的二郎腿上“家裏有老婆?孩子?”
穀立勢搖了搖頭。
“和我一樣,無牽無掛,身上背著一個家,唉——”老白頭低下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我們這號人到哪裏,那裏都是家啊。兄弟聽哥一句勸,打消那個不自由的念想,在這裏我們有酒有肉,快快活活,人轉臉就是一輩子,怎麽快活怎麽活,哈哈哈”老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穀立勢“老張啊,你的衣服也真該換洗一下了,明天老哥哥帶你買件新的。”
“不——”穀立勢自從流浪以來,第一次有人把他當人待,他激動的連連擺手“不了,老哥哥,我有一身衣服,一直沒有舍得穿。”
“為啥呢?”老白頭不解地看著他“哈哈我知道了”老頭用手指著他“你一定想回家時穿,人啊都是這樣,在外邊無論混個爛樣,回家總要穿的鮮亮些,也難怪丟人總不能丟在老鄉麵前。”
“唉——”穀立勢低下了頭,歎了口氣“其實這身衣服我昨天才得到的。”
“昨天?”老白頭敲了敲桌子“老弟,你不會是偷來的吧?咱在別人眼裏是下賤的坯子,別人可以看不起咱,咱不能看不起自己,咱窮咱下賤,可是咱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穀立勢搖了搖頭“老哥哥,我很小的時候俺娘就去世了,可是我一直相信我的娘去了遠方,為了尋找俺娘,12歲那年春天的下午,我離家出走了,當我發現瘋子能夠平平安安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時候,我自己開始裝瘋賣傻,時間一長,自己真的瘋了。”穀立勢看了看老頭,老頭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前些天我突然有了回家的想法,在夢裏多次夢見我的父親病了,喊著的小名,還有我的哥哥哭著到處尋找我,真的我好想回家,那天很不小心爬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在車上不自覺地睡著了,醒來就來到這裏。”穀立勢眼裏含著淚花。從他離家出走那天起,他從來沒有敞開說心裏話。說完這些話,他突然覺得自己不瘋了。
“在別人眼裏我是瘋子,瘋子隻能說瘋話。”穀立勢感激地看著老頭兒。“我為什麽說這些呢?不說了,老哥哥,我流浪這些年,從來沒有拿過人家的東西。肚子餓的要命的時候,我也不做哪些偷偷摸摸的勾當。前天夜裏我正睡覺,感覺到有個人慌慌張張地跑到我棲身的地方,又慌慌張張的離開了,天亮後我發現一身好看的衣服就放在我的身邊,上邊還有字,就像工人穿的工作服一樣。”
“哦”老頭跑到門外,把鍋裏的肉盛了出來“兄弟吃啊,放開肚子吃。對了明天你把那身衣服穿上,讓老哥哥也看看,相信你穿上一定很神氣,我看你也不像偷偷摸摸的人。”
“好”穀立勢想了想“就穿一會。”
老頭一揚脖子把碗裏的酒喝下去了,努力地睜著眼睛,用手指著穀立勢“老張,明天你把你的寶貝衣服穿上。在眾人麵前走一遭,讓他們的看看我們的老張不簡單。不說了挺屍睡覺,挺屍睡覺。”老頭睜著腥紅的眼。
“別”穀立勢連忙攔住了老頭“俺還有事情要問呢!”。
“事情?”老頭笑了起來“什麽事情?是男女的風月事麽?哈哈哈,你這小子,恐怕沒有經曆過吧,告訴你吧,哈哈哈哈,真是他媽的爽。”
“你說什麽啊?”穀立勢不解地看著滿麵春光的老頭“我想問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哈哈哈,你啊”老白頭醉眼朦朧地看著穀立勢“你不是瘋子,也是個傻逼,連這個地方都不知道。這裏是青州,青州你知道麽?不說了,挺屍睡覺。”說著把自己扔到那個簡易的床上,過了一會,老頭又坐了起來,指了指床頭的一個又髒又破,已經分不清什麽顏色的被子“老張,你走的時候,把那床被子帶上,別再讓你那身賤肉跟著你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