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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穀立勢打了大喇叭

  1974年的冬季,天氣有點反常,吝嗇的老天爺一片雪也沒有施舍給可憐的麥苗,凜冽的寒風從早到晚不厭其煩地刮著,村頭那棵老柏樹,光禿禿的樹幹上那幾個嫩枝,被風來回地拉扯著,不時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寒冷這個惡魔把這個小山村裏裏外外凍了個透。


  冬季是農民休息的季節,土地承包前大隊裏總是在這個季節裏召集青壯勞力,去“大幹快上,戰天鬥地。”下雪天組織學習,農民幾乎沒有一點清閑的時候。現在好了,土地屬於自己經營,種什麽,怎麽種,完全自己當家,忙完農活還有些節餘時間,穀立艾計劃好了冬季這個農閑季節備好石料,開春就翻蓋房子,大兒子有財已經18歲了,到了訂婚的年齡,在這個臭名遠揚的小山村,孩子的婚姻,是最頭疼的事情。假如各方麵不優秀,很難說動喜歡挑剔的女孩心甘情願地願意嫁到這個貧窮的小山村。穀立艾家的情況,大家和我一樣並不陌生,一家人擠在三間祖輩留下來的草房裏。孩子訂婚的頭等大事,必須有房子。穀立艾家住在山腳下,但開采石頭必須到離家3裏路的馬刨泉。早晨穀立艾與大兒子與二兒子一起帶著妻子準備好的幹糧、鹹菜還有一瓶熱水,就出發了,晚上6點左右才回來。兩個孩子的手被幹燥的寒風咬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血口子,但他們從沒有埋怨過什麽。穀立艾看著兩個孩子跟著自己受罪,心裏很不是滋味,不這樣,又能怎樣呢?至於穀立勢,穀立艾不想強求這個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的弟弟,穀立艾覺得自己虧欠弟弟的太多了,雖然自己盡力了,可是快40歲的弟弟,還是孤身一人。穀有財到了訂婚的年齡,依依再過2年就要上初中了,花錢的事一個接著一個。現在妻子又奇跡般的懷上了孩子,更需要努力了。


  這天王彩蝶家的兔子一不小心溜達出家門,從此再也沒有回家,大喇叭一口斷定是穀立勢幹的事,理由很簡單,因為穀立勢蹲過監獄。是個實實在在的勞改犯。穀立勢氣得要去與大喇叭理論,穀立艾好說歹說總算把穀立勢的火氣壓了下來,想不到晚上大喇叭竟然在穀立艾大門口來來回回的罵了起來。


  “不要以為你蹲過監獄,我們就怕你,不要以為你是單身漢別人讓著你?告訴你正義在我手裏,做著偷偷摸摸的勾當,就會得到報應,出門被車軋死,喝水就被水嗆死,吃飯被飯噎死,打雷被雷劈死,反正全家人不得好死,死很死,死絕死淨。咱這個村就少了一家垃圾。”


  在這個小山村裏隻有穀立勢蹲過監獄,這與提名道姓有什麽兩樣呢?這個有點缺心眼的男子漢,騰一下子怒火燃燒起來,他大吼一聲“媽的個x你罵誰?”大吼一聲衝出家門,與大喇叭理論起來。


  “罵誰?誰心裏明白,罵那個偷兔賊,罵那個勞改犯”大喇叭叉著腰,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放你媽的狗屁,我是咱村裏唯一的與勞改犯沾邊的人,可是老子不是勞改犯,更不是賊。”


  “不是賊?誰承認自己是小偷?告訴你,老娘今天就罵勞改犯,怎麽了?心虛了,臉紅了,早知道這樣何必當初。”


  “當初?”穀立勢一巴掌打過去“哼哼,當初怎麽了?老子不偷、不搶、不騙,當初和現在老子都是堂堂正正的做人。大喇叭——別以為,你有權,你有錢,你與別人不一般,記住老子不怕你,不怕你編造新聞,不怕你家的鬼,老子什麽也不怕。”


  “打人了,勞改犯殺人了”大喇叭高聲叫喊著,村民遠遠地在旁邊看著。


  “我讓你喊!你媽的臭×,老子今天就教訓教訓你這個雜質。”穀立勢走上前去一腳將大喇叭踹倒,當他想踹第二腳的時候,一隻大手把他拉住了。


  “老二不要胡來”穀立艾狠狠地瞪了穀立勢一眼“還不快回家,我問你:那個墳頭裏是罵死的?不做虧心事,還怕鬼敲門?”


  大喇叭看見穀立艾匆匆地跑來,她就勢一躺,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穀立艾意識到要出大事了,他急忙把大喇叭輕輕地扶起來,輕聲喊道“大嫂——,大嫂你怎麽了?醒醒。”這時有鄰居跑來幫忙,穀立勢看著倒在地上的大喇叭,拉了拉穀立艾,小聲說“哥哥,別理她,她裝的”。


  “快滾”穀立艾向穀立勢大吼一聲“還不快滾”他心疼地看了眼弟弟,因為在這時候,穀立艾分明看見騾子客帶著一班人向這跑來。


  “哥哥——,別信她那一套,裝死誰都會”穀立勢邊說邊往後退,退到7——8步的光景,轉身向村外跑去。


  大喇叭在公社醫院已經住了5天了,這天下午穀立艾同往常一樣去醫院裏看她,正巧大喇叭娘家的弟弟——大橫也在醫院裏,早已聽說這個長得橫豎勻稱的家夥很難對付的。大橫看見穀立艾進來滿臉的橫肉堆積起來,惡狠狠地問道“你就是穀立艾嗎?他媽的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竟然欺負到老子頭上了,也不稱四斤棉花紡一紡老子是幹麽吃的?”大橫在穀立艾麵前揮舞著拳頭。“小子,聞見老子拳頭上的鐵腥味了麽?老子識人,拳頭不識人。”


  “大弟”坐在大喇叭床前的李青棟站了起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穀立艾“這些天老穀沒少辛苦了,我李青棟心裏明鏡似的,事情既然出現了,拳頭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大家坐下來,平心靜氣的商量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才是主要的。當然我們不要忘記法律,在這個法製社會裏,法律對每一個人都平等的,對那些頑固不化有前科的東西,一定不會手軟。穀立艾你說是吧?”


  “李校長說的是,我家老二腦子不好使。”


  “不好使,哼哼——”大橫揮了揮拳頭“吃了這玩意就好使了。”


  “大弟”躺在床上的大喇叭坐了起來,“聽你姐夫把話說完,再說打人的不是穀立艾,是他弟弟穀立勢。”


  “打人的家夥呢?讓他滾過來。”大橫盯著穀立艾吼道。“讓他過來,跪在我麵前磕3個響頭,喊三聲爺爺,我就原諒他。”


  “他跑了,自從事情發生他就沒有回過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跑了?”大橫把眼一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穀立艾,你說怎麽辦?”


  “平靜平靜,不要讓衝動的魔鬼左右了聰明的頭腦,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隻有那些不理智的人才大喊大叫,你說是不是穀立艾?”李青棟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


  “是”穀立艾低著頭,弟弟打人了,有什麽理由爭辯呢?再說真的爭辯起來,自己絕對不是李青棟的對手,這個家夥最拿手的是能言善辯,把黑的說成白的不僅不臉紅,而且還理直氣壯。何況現在還有崇尚暴力的大橫站在旁邊。


  “穀立艾”李青棟拉著長腔“我不能替我妻子爭理,但事實明擺著,人被你弟弟打的住進了醫院,按有關法律規定,你弟弟要判3——4年,幫凶也要判1年以上。”


  “幫凶?”穀立艾疑惑地看著李青棟,他突然好感覺到這個說話不緊不慢帶著笑容有文化的人是如此難以對付,他的每一句話,都好像是陷阱,李青棟好一個陰險的家夥,好一個溫柔的殺手,對付這樣的人不前思後想,處處小心,是招架不住的。


  “是的,據我調查你就是那個幫凶,你把罪犯放跑了,罪加一等,現在有兩種方式、其一看在我們是近鄰的份上,你出2000元錢,咱到此為止。其二把這事交到派出所處理。那頭輕,那頭重你穀立艾掂量著。”


  “家裏是隻有2600元錢,這些錢是這幾年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為蓋房子以及給兒子說媳婦用的,天啊——”穀立艾抱著頭,蹲在那裏,苦苦的思索著。“計劃,多麽美好的計劃,一下子被打亂了,錢是人掙的,在錢與平安兩者選擇上,我應當選擇平安,我想我的妻子一定不會怪罪我。”穀立艾站了起來。


  “說!你選擇其一還是其二?”大橫死盯著穀立艾“我姐夫已經把麵子給足你了,看樣子你不像不知好歹的東西。”


  “大橫——”大喇叭拍了拍床幫“不要激動,穀立艾是知道分寸的人.”


  “李校長我願意拿錢。”穀立艾看了看大喇叭,又看了看大橫,狠了狠心。


  “好啊”李青棟臉上掠過一絲難以讓人覺察的微笑“我不缺錢,假如你弟弟打傷了人,不出錢給人看病,四鄰會笑話你們的,甚至把無賴的帽子戴在你頭上,戴上這頂帽子想脫掉,不是一年或兩年的功夫,也直接影響到孩子們的未來。穀立艾老弟,誰讓我這麽善良呢,處處為別人想,唉——真拿自己沒有辦法。”


  “李校長,我是一個粗人,大道理還是明白一點的,殺人償命,傷人賠錢。”


  “明白就好,還不回家拿錢去!”大橫咆哮著。


  穀立艾剛走出醫院大門,躺在床上大喇叭笑嘻嘻地下了床“小熊樣,我要治的你服服帖帖,要不然,你不知道老娘的厲害。”


  李青棟狠狠的瞪了大喇叭一眼“戲要演到底,對付這樣的人來他一小手就夠他吃的。”說完三個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家裏僅有的2600元錢,給李青棟家2000元,家裏還剩600元,600元別說蓋屋,就連蓋屋的工錢還要差一大截。穀立勢逃走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唉—不知道他是否還能回來?穀立艾既恨他,也牽掛著他,是她這個該死的大喇叭把自己的兄弟逼上了流浪之路。錢收到的第二天,大喇叭就神氣地出現在這個小山村裏。


  穀立艾把自己的愛與恨全部投入到勞動上,他帶著兩個孩子早出晚歸,除了準備自己蓋屋用的石料外,還要將多餘的賣掉,為蓋屋湊點錢,至於給孩子說媳婦的事,到時候再說吧,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


  開山回到家裏,爺三吃點飯洗洗早早上床睡覺了,頭與枕頭一接觸,穀立艾就鼾聲如雷,李冬梅心痛這爺三,可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她時常想到未來,未來是什麽樣子?她不敢確定,也許一定比現在好?這天,雞叫三遍的時候,這個可憐的女人捂著肚子坐了起來,忍不住幹咳一聲。


  “怎麽了?”穀立艾揉著惺忪的眼從床上坐了起來“孩子他娘你怎麽了?”


  “孩子他爹,我肚子疼的厲害,我想我就要生了。”


  “要生了?”穀立艾下了床“我去叫王大嬸,前幾個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可外邊好冷,還刮著風,出去多穿件衣服。”


  “沒事”穀立艾披上破大衣,拿起手電,拉開了房門。一陣冷風撲麵而來,穀立艾站住打了個噴嚏,心想“好過癮的天氣!”但他心裏卻覺得很溫暖。“我的第四個孩子就要來了,頂著嚴寒來,長大一定是一個堅強的孩子。”穀立艾甜蜜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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