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晨,薑遲緩緩睜開眼睛,高燒讓他的喉嚨充滿刺痛感,全身輕飄飄的,他艱難的轉過頭,看了看四周,黑,白,灰三色搭配起來的簡潔布置,一如往常,沒什麽變化,可他心裏總覺得少了什麽,直到臥室外傳來幾道細弱的聲音,他才想起昨日的荒唐。
他就那麽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麽,有些愣神,也許是天花板上的陽光晃人眼,薑遲伸出修長的手臂遮住眼睛,片刻後,他邁著虛弱的步伐,向廚房走去,嬌嬌糯糯的聲音奶聲奶氣的纖弱不可聞。
薑遲就這麽站在廚房外看著它,也許麻藥的時間終於過了吧,它顯得異常狂躁,爪子不停地撓著廚房門,尾巴上的蝴蝶結紗布早已經散落滿地,那大概被夾子夾斷的尾巴,再次鮮血淋淋,隱約還能聞到從門縫裏傳出的血腥之氣,走的更近些,才能清清楚楚的聽到它真實聲音,隻是幾道門,幾個彎,幾堵牆,他卻完完全全聽錯了它的心情。
潔白柔軟的皮毛緊緊縮成一團哆哆嗦嗦的,拇指般大小的爪子,要碰不碰的,睜著一雙湛藍,澄澈的眼睛看著斷掉一節的尾巴,見到他後,又急忙晃晃悠悠不穩的,貼著廚房的玻璃門,眼睛裏盛滿碎掉的藍寶石,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不在撕叫。
可憐可恨的讓薑遲站在原地進退不得:“果然是她喜歡的,就連裝可憐的模樣,都學得七八分。”小奶貓完全聽不懂他的呢喃,隻是用著瀲灩的貓瞳看著他,胡須一顫一顫的。
一個小時後,薑遲兜兜轉轉的提著醫用箱,來到一家較遠的獸醫院,剛到前台,還沒走進去,就有一名女獸醫,不解的攔下他,至少在她看來,他很奇怪,薑遲側身並不解釋,女獸醫叫來保安,要求他出示獸醫證明,畢竟提著醫用箱,保不齊是新來的同事。
可惜薑遲仍然一點要配合的跡象都沒有,事實上,最後他確實什麽也沒做,隻是掉頭,坐在大廳裏的等候椅上,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桑晚就是被這麽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吵醒了,滿臉生不如死的接起電話。
“喂,不知道今天我休息嗎?有話明天說。”說著就要掛電話。
薑遲並沒有打斷桑晚的小脾氣,而是等她都說完後,不緊不慢的打開醫用箱:“喵。”有氣無力的聲音,頓時讓困睡不已的桑晚,精神異常。
“小白?”桑晚扯了扯滑至她大腿的睡裙。
“喵。”薑遲將它又關了進去。
“我在你家小區旁的那家獸醫院。”說完,還沒等桑晚反應過來就掛了電話。
薑遲看著不斷探出頭的小奶貓,挑眉:“真不知,她對你是不是真心的,畢竟她那人貫會這招。”
“小白?”薑遲重複著這兩個字,漸漸地嘲諷的笑了起來。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那隻被他“撿”到的兔子,也叫小白吧!大概是什麽時候,哦,對了,初二那年.……真是年少青春不知事,薑遲的目光有些微冷,順著走廊一直延伸,不知停留在何處。
桑晚扒拉扒拉頭發,就急忙的趕了過來,她知道薑遲是一直很討厭小動物的,本來就很勉強的事情,
深怕晚了小白就不在了。
最後桑晚是在窗前的等候椅上看到薑遲的。
薑遲不慌不忙的看著氣喘籲籲,衣衫不整的桑晚,眉頭皺成了川。
“小白呢?”此時的桑晚忘了在他麵前的怯懦。
薑遲注視著眼前的桑晚,那雙無辜的眼睛,從來就沒對他,說過真話,昨天臨走時,怎麽說來著?
盡是用那雙眼睛可憐兮兮的乞求他收留那隻醜貓,目的達到了,又把他踢到了一邊,說什麽再見,轉頭就離開,他就是全世界最蠢的蠢貨,竟然眼巴巴的跟著出去,就連預約時間都為她推遲了,結果呢,人家不是沒人接,隻不過,不屑於他,現在想想,還不如年少青春不知事的時候。
桑晚直愣愣的盯著薑遲那雙充滿厭惡的眼眸,心髒狠狠一抽,不知所措的低下頭,是她太過分了,明明都已經那麽麻煩他了,她還不知滿足的隨意質問他。
薑遲的唇角有些幹裂,也許是抿的太用力,疼的他的心口發悶,自從馮唐出現後,她在他的麵前永遠都是那麽的拘束,留給他的模樣除了生硬就是背影,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薑遲再次固執的自我嘲諷。
最後桑晚是在薑遲的醫用箱裏看到小白的,心疼的眼淚汪汪,薑遲就這麽站在門外看著桑晚對那個男獸醫問東問西的,長得好看真是有用,笑笑,人家就不厭其煩的又解釋了一遍,他嗤笑的抱著手臂,放蕩不羈的倚靠在牆壁上,既然她對每個男人都能笑嘻嘻的,他又為何,非要執著著多情的一顆心呢?
百年難遇,困在籠子裏的小白兔他都能“撿到”,再好心的放了,何況到處可見,廉價多情的心?
這些年,他仿佛什麽都學了,好像又什麽都沒學,習慣於自我麻痹著,沉迷於做著荒唐事,自認得到了所謂的救贖,也不過隻是他再次淪陷靈魂裂縫的可悲開端。
桑晚再次給小白尾巴,打上精致的蝴蝶結,抱著昏昏欲睡的它,一言不吭的跟在薑遲的身後,她不僅要把小白送回去,還要給它打掃衛生,剛剛出來時,薑遲直截了當的扔了一串鑰匙,讓她自己去收拾,並且告訴她,他請的阿姨不是給她用的,他說的是實話,他願意收留小白就已經很好了,怎麽還能麻煩他,再照顧它,這樣也挺好的,最起碼,她能見到他很多很多次,開心還來不及呢。
桑晚就這樣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後上了車,最後又稀裏糊塗的跟著他去了超市,買了一大堆食材和小白用的東西,到付款的時候,她主動的先接過她的那份,為他減輕負擔,本想著到收銀處,再準備一起給他付了款,畢竟以後還要麻煩他很久。
“就這麽,想和我分的清清楚楚?”桑晚提著自己的那份,呆愣的站在原地。
“沒,我隻是覺得太重,我想.……”桑晚急忙辯解,話說的都結結巴巴。
薑遲並沒有聽她的解釋,而是直接走過去,為自己付了款,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桑晚喪氣的連忙跟過去,粘稠的人群,衝散孤獨的人是那麽的容易,很快桑晚就迷路了,她對這裏一點都不熟,甚至這還是她第一次來,錢包什麽的都在薑遲車上,她又不是陸薇,走也能走回他家,想著想著,眼中不覺就泛起絲絲水光,正要往更壞地方想的時候,薑遲又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委屈的吸吸鼻子,薑遲從她手裏接過重重的購物袋,抬頭就看到了,他的車就在前麵。
“我隻是去開車。” 薑遲走的很快,桑晚聽到這話,心裏的委屈頓時煙消雲散,甜滋滋的跟在他身後,他也許隻是不想受傷的她走太多路罷了,這樣想心情果然又好上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