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知名的角落裏,潔白的牆壁上掛著一個不顯眼的鍾,那是與整個房間格格不入的存在,但是,桑晚知道它的由來。
以前的她,曾不止一次在他的外婆家,看到這個說不上新的鍾,機械軸的轉動聲,一秒一秒數著沙漏的流速,聲音很小,卻也很大,讓她的心,晃動的厲害。
她不知道她看了這個鍾多少次了,隻知道她現在的餘光仍然不加掩飾的瞧著它,淩晨一點,不多不少,時針剛好轉到,落地窗外的黑暗,那是沒有光的夜,月亮,星星,可以增添一抹光亮的東西,在這個夜晚,都整齊的消失了,她想明天會有一場大雨,她想醫生真是太忙了。
她的眼睛有些睜不開,困頓的泛酸,牆上的掛鍾,看的也不是十分的清楚,腦袋針紮似的疼,腹部還傳來隱隱的疼痛,是了,她該睡了,醫生值班很晚。
帶著一身酒氣的薑遲被方書宇嫌棄的扶下車。
“聽說蘇櫻要回國,高興的?”方書宇隻覺得醉酒的薑遲又沉又臭,好好的替他養那隻死肥貓,已經夠義氣了,誰曾想,他還隔三差五的跑他家裏去喝酒,他的收藏就要被這胡吹牛飲不懂享受的酒鬼給糟蹋完了,讓他出去喝,就給他甩臉色,整的他欠他個金山銀山似的,不就官大他一階。
薑遲想醉,可他醉不了,那夜過後,他再也醉不了,清醒的可怕,除非有能讓他不顧一切瘋狂的理由。
方書宇見薑遲沉默,以為他猜中了:“朱強回國前給你寄的快遞上不是都說了?你這反射弧也太長了些!”
薑遲依然沉默。
“她也是個……”方書宇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的好,你……”方書宇換了種說法,還是說不出口。
“你別辜負了她。”說完這話,方書宇就把薑遲扔在他家門外,徑自離開,他隻能把話說到這兒,剩下的不用他說,薑遲自己也明白,既然他和陸薇早已不可能了,那該斷則斷,也是應該,男人就不該婆婆媽媽,優柔寡斷,那都是女人才會有的脆弱。
薑遲頹廢的坐在門前,仰頭看著今夜的天空,漆黑的讓他看不見。
過了一會兒,不見動靜,隻覺得麻木,車上的方書宇氣的要命,他是想說完那句話就走來著,可不知怎麽的,此時車外的薑遲,讓他覺得國外固若金湯的他,都是幻覺,罵罵咧咧的從車裏出來,使勁力氣,砰的甩上車門。
“她回的真是太對了,也隻有她能治得了你酗酒抽煙的壞毛病。”方書宇走過去,翻找著他身上的鑰匙。
客廳內,正打算入睡的桑晚,被一連串猛烈的敲門聲,嚇得清醒了過來,急忙穿著拖鞋,跑著過去。
方書宇是真被氣到了,他要找鑰匙,送他進屋,是好心吧,鬼知道,今晚他會不會就坐在門外等淋雨,畢竟他幹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喜歡雨喜歡的都要和它生死與共,敢情國外的那幾次高燒不退,沒燒死他,否則也不會這麽作踐自己,還拉長著臉,讓他叫門,幸虧他知道這家夥不會真喝醉,否則他都要懷疑是不是真的腦袋壞了,隻是國外醫生沒給他查出來。
走到門前的桑晚,突然有些猶豫,看了看身後的時鍾,咬了咬唇,她是不是不該還醒著?
方書宇氣急敗壞的甩了甩,自己敲痛了的手,轉頭看著神色不明的薑遲,他就不該聽信他的話,沒準剛剛,他就是懷恨在心的報複自己。
他就不信,陸薇還能給他整自己家,藏起來了?索性放開膽子,再次敲起門來。
桑晚站在門前,徘徊的想了又想,還是沒想好她是回去假裝睡覺好,還是給他開門,迎接他鄙夷的目光以及不屬於他本來氣息的好。
方書宇見薑遲並沒有阻攔他,膽子更大了,扯著嗓子就喊道:“嫂子開門!薑大醫生喝醉了!”
聽到方書宇稱呼的桑晚,臉蛋一紅,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又聽到了陸薇的名字。
方書宇身後的薑遲身軀一震,轉而放鬆,她在不在都是個問題。
桑晚慘白著臉,開了門,敲門敲到一半的方書宇在看到來人時,震驚的到了嘴邊的陸薇嫂子,開開門,都咽了回去。
薑遲在開門的瞬間看到來人是她的時候,眼睛裏閃爍的光忽然明亮了幾分,但又在看到她的著裝時,變得諱莫如深。
桑晚忍受著方書宇露骨的打量以及眼裏的輕蔑,抿著唇彎下腰身,道了句:“薑先生好,請問這位是?”
薑遲就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淡定的桑晚,自我嘲笑般的應了句:“以後都叫薑先生,怪好聽的。”
桑晚纖細的雙腿似是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晃了又晃,靠著玄關處的牆壁,勉強站穩,她隻是不想讓自己那麽難堪罷了,卻不想他們之間的距離更加遠了。
方書宇要是再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就真是個棒槌了。
“還呆在這兒,幹嘛?”
桑晚的指甲深陷她的掌心,是啊,她還站在這兒幹嘛呢?開過門後,不該給他和他的朋友準備茶水嗎?
“薑……薑先生我這就去……倒茶”桑晚說的很混亂,隻知道自己得趕快離開這兒為了她僅剩的自尊。
方書宇看著前方十分清醒的薑遲,步伐穩健的往前走去:“不用換鞋了,有人打掃。”
他們是誰,本就不怎麽沾地的鞋子,能髒到哪去?可是桑晚隻覺得他,每踩一步都讓她覺得,她今晚就得替他洗了,否則她存在的唯一價值都沒了,畢竟她在他眼裏一無是處,除了能替他看著一塵不染的房間外。
方書宇當然樂見其成的,踩上了他的第一腳,潔白的羊毛毯子,瞬間灰撲撲。
“不好意思,平時小白在家太調皮,我呢也來不及換鞋子,就要去找它……”
聽到小白名字的桑晚,抬頭想要仔細的看看養著小白的方書宇,隻是薑遲的吩咐太快,她並沒有機會看到。
“電視下,右邊櫃子的第五層,從外往裏數,第二個罐子,你從裏邊拿點茶葉泡開,給方先生,他喝不慣白開水。”
桑晚抿唇,看著背著光的薑遲,眼睛有點酸澀,她還是不能熬夜。
“再來一杯現磨咖啡。”她剛打算提醒他,家裏沒咖啡豆時,畢竟還是他親口告訴自己的,可惜,又被他的吩咐打斷了。
“大概和它在一起。”說完不再看桑晚一眼,勾起唇角,一動不動的看著方書宇,關係親密的讓桑晚不由的嫉妒。
取完茶葉的桑晚,鬆了口氣,幸好是他記錯了,不然她都不知道,這次該如何安慰自己。
方書宇看著對麵發呆的薑遲,冷然笑著:“薑遲你還真是好樣的,倒是我,小瞧了你的大度。”
薑遲的餘光一直尾隨著穿著粉紅拖鞋的桑晚,自然看到了她深深鬆口氣的模樣,既然那麽在意自己跟她說過的話,為何……他還是想太多了,哪來的那麽多的含義。
“一直都是你們以為罷了。”從來不屑於解釋的薑遲,讓方書宇笑的更加張狂。
“果然,還是你狠,蘇櫻她……”
“同情向來都是廉價的,喜歡也隻有自己明白。”薑遲打斷了方書宇的話,卻也不願多說。
“行了,他要走了,不用泡了。”
桑晚縮回燙紅的手,不動聲色的藏在身後,點頭表示知道:“時間不早了……”
她看了看他們站著的那塊地毯,滾燙的杯壁,似乎仍然在燙著她的掌心,腹部的隱隱疼痛,讓她的臉毫無血色,
今晚還要清洗一下地毯,所以暫時她還不能休息。
人慣事不能閑著,閑了,就有時間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別人卻十分討厭的事情。
方書宇挑眉,臨走時還不忘扔下一句:“既然和她不可能了,就不要辜負蘇櫻,她快回國了!”
她完全沒有聽懂他們再說些什麽,長時間的分開,讓她和他再也沒有所謂的共同話題,有的隻是數不盡困擾著她的秘密與跨不過去的距離感。
她看著薑遲從她的眼前離開,沒有任何解釋的背影,伴著牆壁上的鍾聲,顯得那麽的合適,他確實不需要向她解釋什麽!
什麽都會變,她也不例外,薑遲已然變成了薑先生,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親手造成了今天這個局麵,她不敢想蘇櫻是誰,曾經她能安慰自己,因為薑遲一心一意的喜歡陸薇,這才看不見自己的,如果……
桑晚不想,認真的抱起那塊地毯,她有事做,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