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騙子,騙子,騙子
“姐,是他嗎?”桑晨托著腳力虛浮的桑晚,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什麽,是他?不是說了,就是個問路的。”桑晚的聲音,太過平靜,平靜的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害怕,腦海裏什麽也沒有,隻想著好好睡上一覺,這個冰涼的夢,就會醒來。
“他負了你?”桑晨握緊他姐的胳膊,冰涼的觸感可真不好,就像是喪失了生氣似的,剛找到她的時候,他是不懂怎麽一回事,可她那眼神欺騙不了任何人,更何況還是想要欺騙一個和她生活十八年的弟弟。
“說什麽傻話,都說了就是個問路的酒鬼。”桑晚也不知回家的路怎麽走了,隻能勉強的跟著她弟弟一直往前的逃離這裏。
桑晨他又不是個傻子,當然知道他姐是打算閉口不談,最好能簡單的糊弄過去最好,可她雙雨幕裏的眼神,明明就是那麽的在乎著她身後的人,要不是她無聲的向他訴說著要走的要求,那個讓她傷心的男人,最少也要斷根肋骨,老桑說了,桑家的男人,決不能讓桑家的女人哭,更不能讓外麵的野男人惹哭,要是發現這種狀況後,對方斷胳膊斷腿,都無所謂,隻要留條小命,收拾殘局就行。
“姐今晚想吃什麽?老桑說讓我接你回家,讓他瞅瞅。”桑晨在潮濕的樓道口停下,心疼的看著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的桑晚,暗瞼投下來的陰暗,蔓延至眼底,剛從變聲期轉化過來的聲音,隱隱透著稚嫩,他認真的轉移話題,模棱兩可的說了今天來這裏的一半目的。
“好啊,可衣服剛才淋濕了,你最起碼也得讓我換身衣服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媽有多注重這方麵。”強顏歡笑的說著話的桑晚,眩暈的快要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不想掛著笑容強迫自己去笑,可她完全停不下來,因為她的大腦已經替她做了決定,笑和哭隻可以選一個,而神經接著又替她做了另一個選擇,她就像一個旁觀者一般,看著身體被支配著。
是了,從今往後,她該沒有喜歡的人了,她該是自由的了,該是能挺起腰板,做盡一切她想做的事情了,還有什麽不開心的?她是該開心的,所以不管是大腦還是神經,都替她做出了最完美的選擇。
“姐……姐?你這麽沉我都要扶不住你了。”桑晨的餘光,在桑晚發呆的時候,不經意間瞥到了緊隨身後的剛才那個男人,既然他姐不想看到他,他當然是不會讓那個男人再繼續糾纏他姐的,但是當務之急還是先回公寓才是,要不被那個男人追上來可就沒那麽容易擺平了。
桑晚在聽到她弟弟的聲音後,立刻做出了反應,機械的跟著,那個帶著她的腳步,往同一個方向走去,甚至是步伐的頻率大小,都模仿的絲毫不差。
桑晚的腦海裏由當初的空白,開始一點一點的閃現各種各樣的聲音,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東一句西一句的緊緊跟著她的耳朵不放。
“我叫薑遲,你到底要不要記得我?一把傘剛好隻夠兩個人,晚晚,我因為家裏的原因,現在要回去,度過剩下來的高中生活了,你放心我會每天都給你寫一封信,你就乖乖的在環城等我,大學我們一起考醫學院,以後做個醫生,好不好,晚晚?你就答應我吧!”
桑晨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姐蜷縮在牆壁旁邊,痛苦的捂住她的耳朵。
“好,但是,你真的會給我每天親手寫一封信遞過來嗎?寫信不會因為寄件問題,延遲很久嗎?再說有手機,為什麽不用手機交流?那樣不是很方便嗎?”
“方便是方便,但是我想要立字為證,每天寫信的時候,我都會在末尾,加上一個對你的承諾,這樣你不就每天都有驚喜了?也不用擔心我會不實現,畢竟我要是不實現,你就拿著那一張張的字據,找外婆告狀去,你也知道,我最聽外婆和你的話了。”
“胡說,你哪裏聽我的話了,而且你要回那個你以前生活的地方讀書,都從沒告訴過我,直到前一天你才說,給你準備的禮物,也不討你喜歡,臉上的表情一看,就是那麽的不開心。”
“我這不是怕你,突然傷感的抱著我,整天整天的哭鼻子嗎?”
“你又胡說,我什麽時候在你麵前哭過?都這種時候了,還在這數落我,我看你就是想離開這裏,順帶著擺脫我,沒人跟在你身邊,找女朋友都方便起來了,再也不用擔心學校裏的流言影響到你的桃花。”
“天地良心,我哪裏有桃花了,我這麽不招喜的人,要是有花,也是朵梨花,你看,我這麵前不就有枝白梨花?讓我喜歡的不得了,哪裏是會喜歡桃花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喜歡我的禮物了?瞧瞧,你的表情分明就是再說……”
“你怎麽不問我,每天在信裏,會給你留下什麽樣的驚喜?難道一點都不在意?”
“我在意那個做什麽?反正你開心就好。”
“嘖嘖!越來越不好逗了,完全沒有剛認識時……”
“要你管,我要回去了,你自己玩去吧,走的時候請悄悄的走,千萬別偷偷的通知我去送你,要知道,星期天我是絕對起不來的人,所以別去打擾我。”
“好,好,好,都聽你的還不行?你就等著天天收我的信吧,可別趁我不在的時候扔了啊。”
“想的美,我才不會扔,要是你不兌現承諾,我一定會去找外婆告你的狀。”
“嗯!晚晚,就這麽說定了,我不在的時候,別想我想的躲在被子裏,偷偷的哭。”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為誰哭,都不會為你哭,要是你不兌現對我所有的承諾,除了告訴外婆,我當然也會不兌現對你的諾言,反正我對醫學院正好一點興趣都沒有。”
“晚晚,你就把你的小心髒放回去,睡眠還是冬眠都隨你,因為你一定沒這個機會的。”
外界的桑晨一度想要靠近情緒失控的桑晚,但是也不知道他姐是怎麽了,就像渾身包裹著刺一樣,任他怎麽靠近,都會被無效的紮回去。
渾身不住發抖的桑晚,將自己團成了個球,隔絕所有身體與外界的縫隙,將那最喜歡的光亮一並排除在外。
桑晨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不由的後背開始冒起冷汗,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打算給桑爸爸和陳媽媽打電話,他姐可能複發了。
雖然他那時很小,記憶也非常的模糊,但是印象他還是有的,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那他姐……
趕來的薑遲,看到貼著牆壁,瑟瑟縮縮的桑晚時,胸口就像被生生的腕了一道口子,然後外邊的人,緊接著伸出手掌,撕開那道血淋淋的傷口,深深的鑽入裏邊,掏扯著那顆,時跳時不跳的心髒,很疼很疼,疼的他想要替那個人,拉斷保護心髒的肋骨,給他,都給他,隻要心髒遠離他,他就該不疼了吧,送給他,隻要這滅頂的疼,消失就好,其他的,他別無所求。
“有沒有機會,這可說不定?沒聽說過卜卦者卜盡天下,卻獨獨不敢替自己卜卦嗎?因道是畏,世事無常。”
“你怎麽不說,醫者不能自醫?還世事無常,整天腦袋瓜子裏都在想些什麽?看這樣,就知道肯定從沒想過我。”
“當然……不告訴你,走了,我要回家了,真的不能在聊了。”
“嗯!晚晚別怕……”
“我才不怕……要是你……哼!我就天天哭給你看,煩都煩死你,反正你剛才說了,你怕我哭,哈哈……”
桑晚腦袋裏的聲音越來越雜亂,說話的兩個人的身影最終還是從腳到頭,都被她瞧了個仔細。
桑晨想要將抱著他姐姐的薑遲推開,可他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氣,怕傷害到他姐。
薑遲渾身的血液,在碰到一直顫抖不停的桑晚後,瞬間低至境界點,他想用力將她揣進他的懷裏,給予他所有的溫暖,讓她不冷,抖的這麽厲害,肯定是冷的不是嗎?是的,一定是他的晚晚冷了,所以……
“騙子,騙子,騙子,我不要騙子了,再也不要了……”桑晚細聲的自言自語,讓抱著她的薑遲,刹那間卸盡所有力氣,他不是騙子,他怎麽會是騙子,明明一直都是她才對,她才是那個不折不扣,騙光了他所有感情的人,卻不願對他負責。
“嗯,晚晚說的對,我是個騙子,是個大騙子,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不想看看騙你的騙子長什麽樣?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醜的?還是不高不胖,不矮不瘦,不醜不美?晚晚,你別嚇我,都是我不好,我愛你,一直都很愛你,自從見到你就一直喜歡著你,八點二秒,不算什麽的,就算它能影響一生,那我這個無時無刻不在看著你的人,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要和你在一起的,一生甚至滿足不了,我的一根頭發絲的渴望,要是你覺得我貪心,你就抬起頭,看著我,罵我一頓也好。”薑遲的臉,深深的埋進桑晚脖頸的衣口處,聳動的肩膀,伴隨著崩潰的桑晚,上下浮動。
“騙子,騙子,騙子,走開,走開,你走,你走……”桑晚像是行屍走肉一般,重重複複的訴說著這句話,還不停的推著薑遲,不讓他靠近她,其餘,什麽也不願意多說多做。
眼淚,情感的催生,隻為愛而生,才能算得上淒美,她控製不住的淚意,如同她對他曾經的愛意。
外邊的雨,掩著漆黑的夜,摧殘著幼小的嫩芽,埋葬著所有落地的殘骸,六月的陽光,為何還不至?這短短的幾個小時,為何不能就這樣平靜的睡過去?為何勾出這一段她埋在心底最深處的記憶,然後又與那無事旁觀者一般,讓她停留在那段悲傷的記憶裏,而自己卻仍然樂此不疲的衝刷著昨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