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陸薇陰暗的童年(下)
“我是你親身女兒嗎?”陸薇狠狠的將手中的包,砸向盧梅的方向。
盧梅心有餘悸的躲開後,一腳踢開給她冷敷腳的傭人,那個傭人好似早已習慣,就勢起身,恭敬的向陸薇問好,隨即轉身離開。
陸薇最討厭她這副模樣,不禁總讓她想起自己醜陋時,是不是也是這副鬼臉。
“你,要是懷疑,就去親子鑒,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親閨女,就怕到時候,你唯一的期望,就會被自己親手給掐滅了。”
“期望?嗬嗬,我還可以擁有那種東西嗎?”穿好鞋子的陸微,也不去撿,她一心想要帶走的那個小書包,而是,在盧梅的注視下,挺直腰背往客廳外走去。
“你敢!你要是今晚就這麽走了,我就讓你的那個死鬼老爸,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盧梅將沙發上的書包,狠狠的摔在地麵上。
“媽,你是真當我全部都忘了,所以,才這般理直氣壯的說出這樣的話?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很清楚他的死,是怎麽一回事吧?要不是他……算了,告訴你這種人,隻怕也是讓您笑話。”陸微仍然沒有轉過身,看著盧梅。
盧梅的臉色顯然很是難看,一瘸一拐的想要抓住前方的陸微,就在她快要拉住陸微的時候,陸微剛好轉身,巧妙的一側,躲開了她鋒利的指尖。
陸微壓根不在乎她媽現在是以一種什麽樣的表情看著她,不急不躁的像讀故事一般,緩緩道來:“那年我五歲,該記得的一個也不少,放學回家,一眼就看到了你老公,本是開心的向他身邊跑去,可惜你知道他是用一種什麽樣的表情看著我的嗎?那雙充滿憎惡與憐憫的失望眼神,直戳戳的插進了我的心坎裏,你猜,我當時在想著什麽嗎?”
“算了,你這種人,永遠不會知道,因為你的心裏隻有你自己,其他人都是你踩在腳底的螻蟻,這點我沒說錯吧媽?”
盧梅仿佛想到什麽似的,伸手就往陸微的臉上抓去,陸微躲避不及,正好另一邊臉也被抓上了紅痕。
“怎麽?怕了?可是我還要說怎麽辦?現在威脅我有用嗎?不是特別喜歡替我做決定?不是特別喜歡動我身邊的人嗎?怎麽?爸被你害死了,還不夠,還要去禍害這世上唯一還會可能對你女兒好的人?”
是的,她全看見了,在她爸爸的身後,所有傭人圍起的人牆中看到了,嗯,那天的燈光可真是明亮的瞎眼,想來大概是她家所有的照明設備,不管是主臥,客房,傭人房,還是廚房裏的,衛生間裏的,隻要是可以拿過來的燈,都被她可憐的爸爸,征收了吧,否則也不會有如此強烈的光亮。
她看著的所有燈源匯聚的地方,正好躺著兩個渾身赤裸的人,那肮髒的身軀,緊緊交貼在一起,汗濕的頭發,打結的一束束圈在光裸的後背,男女坦誠的擁抱,多麽的親密無間,甚至是雙雙瑟瑟發抖,互相窩在懷裏安慰著對方。
她從沒見過的年輕滑膩的身軀與粗壯雄渾的肢幹,可以以那麽詭異的方式,纏繞的那麽的密不可分。
渾身的青紫紅痕與捏掐,在不明的液體,交相輝映下,是那麽的讓她作嘔,明明那時的自己,對那發生的一切,都是一無所知的空白,但是她就是吐的昏天暗地。
可惜她爸爸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拍拍她的後背,溫柔的哄著她說:“親親寶貝,痛痛飛走,好了,好了,爸爸都將它們趕走了。”
她爸爸隻是淡定的撇過頭,在她的眼前,親手打死了那個男人,隨後她就聽到了,她媽嘶聲裂肺的哭叫,鮮血漸了她滿臉,她爸沒有用大手摸她的腦袋,這還是第一次,對她這麽冷淡。
不過幸好,她最後暈了,再次醒來,就是三天以後的事情了,傭人告訴她,她爸爸出遠門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讓她乖乖的在家裏等,不許哭鬧。
這一等就等來了三個月後的因公殉職,從那以後,她就跟什麽也沒發生似的,笑著長大,至於她是怎麽知道,她爸爸的死是跟她媽媽有關係的,她現在是一點也不想回想起來,畢竟每一次想起,她就要惡心的要死去。
不願再回想的陸微,當然也不想讓她媽這麽稱心如意,所以隨意的說了句,她憋在心裏眾多的一句話:“我還以為你很貞潔,非那個男人不可,要不,也不會哭的那麽絕望不是,痛不欲生的感覺,就這麽輕易地煙消雲散了,嗬嗬,怎麽,這麽快就能忘了,跟其他男人親親我我,你儂我儂的,得虧你下得去手。”
盧梅顯然沒有想到她還記得那件事,醜陋的嘴臉瞬間崩塌,一巴掌甩了過來。
陸薇就這麽看著,躲也不躲,任由她的巴掌,印在臉上,你看,她不是還會痛嗎?踉蹌往旁邊倒去的陸薇淒慘的笑著。
“我叫你笑,叫你笑。”盧梅哪裏肯輕易饒過陸薇,抓住她的衣領,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很疼,可是陸薇笑的停不下來,還了,還了,她不必再有心裏負擔了,馮唐見到這般的自己,也不會再給她一分錢,斷了這些孽緣也好,這樣自己也可以毫無負擔的一直走下去,再也不需要擔心莫須有的阻攔了。
也許盧梅是累了,也許是被她的狠嚇到了,哆哆嗦嗦的停下來,想要看看她的傷勢,通紅的手指在碰到她已經看不清的臉型時,陸薇笑著推開她,摸著自己的臉,笑的越來越大聲,她恨,恨透了這個世界,為什麽所有的不幸都要降臨在她的身上,為什麽她就不能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瘋子,瘋子!”盧梅連滾帶爬的跑出客廳。
陸薇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漸漸地收住笑意,摸了摸嘴角的血跡,往外麵走去,這個世界為什麽要逼她呢,她也不想的,不想的,仰頭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吊頂耀眼的燈,它要是不那麽結實就好了,也叫她嚐嚐沐浴鮮血的滋味。
晚風帶著泥土的潮濕腥氣,迎著陸薇的麵吹來,原來是她不知不覺走出了別墅的家,單薄的衣衫,在風的約束下,緊貼身軀,褪色的路燈,一排排豎立在兩旁,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亮著的遠光燈,那刹那,讓她的全部防備,瞬間瓦解。
燈光中的人影,隨著距離的拉近,越發的顯現著獨屬於他的輪廓,看得出來,他來的很匆忙,甚至連他的領帶,都還未來得及係上,敞開的兩粒紐扣,損傷了挺闊的潔白襯衫的立體,筆直順滑的西服褲腿也沒有將那雙卡其色皮鞋的鞋麵頂端覆蓋,堪堪卷曲著停留在大約腳踝骨的三寸地方。
“陸薇?”溫文爾雅的圓潤嗓音裏,透漏出的緊張與急促,融化著陸薇固若金湯的心髒。
她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如果那時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她也沒有因為他的缺席,在那個無助的時候遇到薑遲,從而避免他畢業踐行那夜得逞的鬼迷心竅,以及在那之後,追隨薑遲出國的種種,她想,她的今後,會因為他而幸福,即使平平淡淡的度過她的一生。
“你怎麽來了?馮唐!”陸薇站在原地,等他靠近,笑著的眉眼,真誠而熱烈。
“你怎麽了?”插在口袋裏的手,急忙伸出,抱著陸薇傾斜倒地的身體。
“困了,想睡覺,能讓我睡一會兒嗎?”熟悉的氣息在鼻端遊弋,淡雅卓絕的溫潤感,在他的懷抱裏發散,陸薇安心的在他給她的天地裏呼吸著,身體軟的一塌糊塗,消散的力氣,壓抑的疲憊感,困頓的眼皮,無不讓她渴望著安逸。
隻是在這一分鍾不到的輕鬆的時間裏,她的身體逐漸的僵硬,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枯萎:“伯母換的這個香水的味道,真是好聞。”
抱著他的馮唐,眼底投下的陰影,霎時擴大,聲線壓的極低,漫不經心的解釋道:“她沒有換香水,大概是在外應酬的時候,不小心沾染上的,以後會注意。”
陸薇再次笑了笑,在他的心口處蹭了蹭,這樣的解釋讓她如釋重負,最起碼騙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樣的他,她很放心,這樣的性格,沒有常年的陪伴,誰能輕易地走近他的心裏,就這樣漠不關心的冷淡最好。
“有看得上眼的嗎?”聲音裏的戲謔與自信交揉出複雜的試探,即使陸薇很放心,但是這香水味要是距離不夠,時間不長,怎麽也不會沾染這麽長的時間。
“沒有,你受傷了,去醫院吧。”側對著路燈的馮唐,整個右半邊的臉,全都沉浸在黑夜的星辰下,讓她看不真切,他在逃避?至少也是不願談及這點?為什麽?難道他也要在最後的時刻,離開她?不,她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她……
“最近的醫院在哪?我送你過去。”
“去醫院?”不,她不能去醫院,更加不能為了這無關緊要的傷口,讓自己的墮落暴露在他的麵前。
“嗯,傷口太大,而且很多,還有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弄的?”馮唐好似司空見慣一般,淡定的將陸薇的鞋子扔掉,最後將其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強勁的臂膀,不似外在的儒雅,燙而熱的胸膛,在薄薄的衣料下熨貼,蒸發著她的依賴性:“不想去醫院,也不想回家。”她的聲音細而脆弱,那一頭黑而韌的發,像無數根渴望陽光的海藻,極力的想要挽留眼前人可以給它們溫暖光熱的人。
她很輕,此時的臉色也十分的蒼白,失血過多的後遺症,漸漸顯現,馮唐的腳步由緩到急,終於不是一步接著一步的向前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