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熱血
這樣等了好幾天,北京終於露出了一絲陽光,大雪紛飛覆蓋過的道路兩邊的積雪開始漸漸融化。
她買了一大早的機票,回上海的途中,看見了雲層之中那一輪碩大的日出,相比起之前在寺廟外看到的那輪半日出,這個距離更近,形態更加圓滿,光芒渲染了周圍的雲彩,金色的耀眼光芒照射進來,旁邊有人驚豔,她卻覺得這個怎麽都沒有自己在寺廟的時候好看。
回了學校她就開始著手創立企業的事兒。
首先就是去工商局申請營業執照,她和姚陸然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想了幾個名字,然後交給對方初審核名,等了幾天,初審通過,她們把采齊了各個材料,包括銀行的驗資報告,上下忙活了兩三天後,等待工商營業執照的下發。
可到後來卻通知她,無法下發執照。
她接到通知的時候愣了一下,打電話過去問對方卻說不清楚,她又跑去局裏問,相關的人員卻說,銀行的驗資報告不通過,需要重做。
她忍氣吞聲地又去做了一份驗資報告,遲遲等了一周,最後接到通知說,不通過。
她反反複複地跑上跑下問了好多人,理由皆是不統一。
姚陸然說,“這事兒沒準兒是有人故意給你使絆子呢。”
這麽熱愛給她使絆子的,又有那個能力給工商局打招呼的,她身邊除了一個顧程尹,就是祝嵐了。
可沒有真憑實據她不能瞎猜,姚陸然四處去打探,最後告訴她,祝嵐的爸媽給工商局的人打過招呼,為了以絕後患,還給銀行和稅務局全都打過招呼,堵死了她的路。
就這麽一點兒事兒她也不願意去求教授,敵強我弱,她竟然也給生生地忍了下來。而這事兒就隻能這麽作罷。
大四的課程少歸少,重要性還是擺在那裏,她一向做慣了好學生,極少有曠課記錄。
顧程尹似乎在忙著自己的事兒,在課堂上都看不見人影了,她聽說人家自己早就開始創業了,卷走了他們係裏的不少高材生,還來找過她,讓她陪著他一起拚事業,她當時不知道為什麽,想都沒想就給拒絕了。
姚陸然後來告訴她,她拒絕顧程尹的第二天,祝嵐就進了他的公司。
原來繞著彎兒這樣堵她的路,就是為了給顧程尹開路。
她申請執照失敗了的這事兒不知道怎麽就給傳到了顧程尹的耳邊,顧程尹那天下午還特意跑回學校問她這事兒,說,“你看要不要我給你……”
他爸是誰她從開學那一天就知道,顧程尹在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裏頭還有一股氣憋著,睨了他一眼,“多謝,我連一份執照都搞不定,說明我根基不穩,還得多打拚幾年,有勞您的好意了。”
顧程尹怎麽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拐拐,搖頭說,“牧落,出門在外靠朋友,你不用客氣。”
“沒事兒,”她說,“我也想過,我經驗不足,這事兒就放後麵,我多去打拚幾年。”
這係裏的一把好手都被你給挖去了,她還怎麽用最少的資金幹出彩的事兒?
她把眼睛放在了大三的學弟們身上。
青出於藍的海了去了,這學校裏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她其實也不指望這一條路給她活路,通往羅馬的路這麽多條,她喜歡沉澱自己,後起勃發!
就是這樣,沒錯!
她瀟灑地拒絕了顧程尹的誠心邀請,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他們身後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祝嵐。
她手癢癢了,顧忌著這是在教學樓裏,愣是忍著沒衝上去揪住她的衣領胖揍一頓,她微微一笑,經過祝嵐身邊時,說,“祝您撩漢計劃成功嘞。”
祝嵐一愣,她狠狠地撞過了祝嵐的肩膀,丫真當她好欺負。
然後她就去了一家投資公司做了顧問實習生,這公司是一家中小型發展企業,老板人很好,可她就是覺得幹著沒勁兒。
每天上班幹的事兒就是喝喝水,偶爾有一兩個客戶來了,她負責接待和解答,大的生意很少。
她上班的地方離老板娘白姐的餐廳很近,她每天下了班都會去老板娘的店裏待一會兒,兩個人沒事兒聊聊天,她也順便幫幫忙。
她很少說起她工作上的煩心事兒,就連和南度的通話裏她也沒提到過。
公司裏有比她待的時間長的員工知道她是一流大學的高材生後也是吃了一驚,“你學了金融學,怎麽不去銀行工作?”
她笑著說,“沒那本事兒。”
沒那本事人占人情!
聽者皆是唏噓,大多數心裏想的是就算是名牌大學出身又如何,照舊同他們一樣,沒什麽三六九等之分。
她發揮不出來自己的優勢,明顯感覺到力不從心,老板給她打氣加油,她就隻能鉚足了勁兒,向老板諫言,爭取大單子。
老板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她給老板推薦了很多種的業務,在她看來都能至少給公司賺一大筆錢。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因為她的計劃有缺陷,又或許是老板覺得她經驗不足說的話尚不足以為目標,當時也就點點頭,之後再也沒提起過。
姚陸然準備考研,那丫頭不打算考本校,打算考回北京去,匆匆忙忙地也開始做起了準備。
她開始逐步離開學校進入社會,可是越靠近,就越覺得使不上力氣。
當初在學校的優秀,如今看來,在一撈一大把的人才市場裏,其實不算什麽。
在這一家公司幹了兩個月後,她終於決定跳槽。
而這個想法,還是沈遲給她的。
那天她下了班,和往常一樣,她喝了幾口水就替老板娘幫忙。人不算多,忙過了八點店麵就開始冷清了,主廚從廚房裏走出來坐在椅子上,她趴在前台,心情低落到了穀底。
老板娘遞給她一杯水,“你今天看上去人不太精神,怎麽,感冒了?”
她搖頭,接過水杯,“我就是覺得自己聽沒用的。”
老板娘問她為什麽,她說,“大學三年學的東西,一放社會就感覺全都白學了。”
不是嫌她太年輕沒經驗,就是嫌她好高騖遠不踏實。果然人心都是複雜的。
“什麽白學了?”
有人開門進來,門口的風鈴“叮叮當當”地清脆地響著,伴著那人的聲音傳進了店裏。她抬頭就看見沈遲一臉莫名的心情好。
都是一個學校一個係的學長和學妹,如今混得天差地別,她悲憤地扭過頭,“沒。”
“說說唄,看我能不能給幫上忙。”
她搖頭,死活不說。
老板娘特別耿直地就說了,“意誌不滿,懷才不遇,正在痛訴這個社會的需求。”
她幽幽地盯著沈遲,眼神裏全是警告他小心說話,沈遲聽說過她搞定客戶賺盈三十萬的壯舉,這會兒一聽,“叭叭叭”地打起了小算盤。
“你大學學什麽的?”
老板娘說,“和你一樣,金融投資。”
沈遲就納悶兒,“那怎麽不來找我呢?不拿我當自己人啊?”
她就隨便瞎掰了一個理由,“忘了。你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你也是幹這個的。”
沈遲也不追究,直接開始挖人,“你們那公司每天幹的什麽?”
“端茶倒水,充當前台,有空了順便打掃衛生。”
沈遲嘶了一聲,諷刺道,“那是挺有前途的。”
“老板給你多少薪水?”
她有點兒心酸,“兩千五。”
“不是!”沈遲這就不能忍了,“你好歹也是當年一單掙了三十萬的人吧?就這點兒出息?兩千五?你在上海能活嗎?”
她持續悲憤,“我實習生沒那麽多很正常,等我轉正了,就有三千五了!”
沈遲諷刺,“喲,還真不少!”
“……”
“來我公司吧,”沈遲說,“先不說給你更高的待遇,就說那裏麵的各路高手遇道切磋,也能滿足你的願望。”
“怎麽樣?來試試?”
老板娘也覺得還行,勸說她,“這個主意不錯,沈遲公司裏那全都是一路風雨跟過來的,要真想上進,你可以考慮考慮。”
牧落心思賊,從沈遲一進來就想過這個可能性,她佯裝猶豫了半天,說,“可人老板對我真的挺好的……”
“對你好是一回事兒,可對你有沒有用又是另一回事兒,再說,我要是當了你老板,也能對你挺好的。”
她繼續糾結,然後在幾番的掙紮之下,表示出了“自己真的很想找到自己的價值,老板對我很好我不能對不起他,可是既然你能滿足我的心願那我就跟著你走”的一番糾結心態,呈現在臉上時就是影後級的完美表演,她一拍定案,“成!我明天就去辭職。”
第二天她把辭職信交給老板的桌上時,老板竟然還主動挽留她,“小牧啊,真的不幹啦?”
她點點頭,做出一副特別愧疚的樣子,“老家那邊有點兒事兒,隻能辭職了。”
“我可以算作你的假期,假期過後,你依然可以回來上班的,你也知道,現在正是用人之際……”
“老板我就直說了吧,”牧落說著眼睛裏的淚水就湧了上來,“從小照顧我的奶奶這次病倒了,我一直沒時間陪她,就這一次,想一直陪著她……”
老板也是一個性情中人,歎了一口氣,說,“好吧,以後要是還想回來,隨時歡迎。”
牧落連連道謝,出了老板辦公室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去了沈遲的公司報到,小沈總也沒現身,把一切都給她安排得妥妥當當,她剛進去的時候,抱著一堆東西,就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底樓中央,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手裏提的是LV的包,上班開的是奔馳寶馬,壕氣得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你是牧落?”身側突然出現了一個年輕人問著她。
她被眼前迎麵撲來的壕氣給鎮住了,點點頭,都忘了要說“您好”。
年輕人大概是沈遲的助理,說了一句“跟我來吧”,說完就帶著她去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對著正在埋頭認真工作的人說,“大家注意了,今天來了一個實力強勁的新成員,今後就要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新成員進入一組,二組三組得小心了,一組有了這一位新人的鼎力相助,下個月的成績,很有可能會超過你們了。”
說到後麵,年輕人微微一笑,她看見一組的人都歡呼鼓掌,而二組三組的人都紛紛用更大的歡呼懟了回去。
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熱血沸騰。
這是來自於內心的熱血,隨時保持清醒,隨時擁有危機。
“江助理,老板有沒有說過下個月的獎勵是什麽?”
被稱為江助理的年輕人微微一笑,“這個,沒到月末不會公開,不過值得期待。”
後來牧落才知道,這個公司的員工福利模式,的確是壕氣衝天。
整個公司分為三個小組,一組十五到二十個人,每個組之間都存在競爭,當月業績第一的小組,沈遲將會用其賺到的錢三七分,也不是送錢,而是送車送包送名牌,連坐三個月的業績冠軍,並且總利潤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將會每組每個成員分配一輛名車,名車名額隻限三十輛,先到先得。
這樣匪夷所思的福利模式,不得不說,沒人不想要。
難怪她一進這公司大門,就被每個人全身上下的名牌名包給包圍。
那個時候的牧落在這一方麵還是一個傻氣的標準大學生,晚上沈遲問她感覺怎麽樣,她當時就振奮了,說,“我覺得非常好!”
是在沈遲的公司裏幹了一段時間後,她才猛地反應過來,他這種無賴的經營模式。
沈遲這個人眼光精準,選定了一個目標,但凡是員工替他賺的錢,替他並購的那些股權,每年都在都在成倍地往上漲,潛在價值極高,看似是老板大出血,可實際上,收回囊中的,往後了數,不止是當時賺的那麽一點兒,可是這樣做了,卻又能穩穩地拿住了員工的心。
她當時就咆哮了,奸商啊奸商啊,這和李楠的無恥有什麽區別?資本主義都是這樣打壓人的!
——
沈遲最近想並購一家旅遊集團,這一家旅遊集團實力雄厚,雖在業內排不上第一,可前十的位置也是固定了的。
她收集了些關於這家集團的資料,過目一眼後就說,“你在做夢嗎?”
沈遲悠閑地坐在椅子裏,晃了幾圈,說,“我很清醒。”
她說,“亨氏雖然在業內不是收入最高的,可實力實在不能小覷,你把錢投進去,不怕賺不回來嗎?”
“牧落,”沈遲突然笑了,“我做的是風險投資,高風險,高收入,你還沒明白嗎?”
“我的意思是說,相比起其他的高風險,這一次的風險更高。”
沈遲說,“爺安穩了幾年,這次想來點兒刺激的。”
“……”
她看了一眼數據,“不過……”
“說。”
“亨氏近幾年虧損嚴重,到了今年,虧損金額已經高達三億左右,這樣的運作,負債率會越來越高。”
沈遲就笑了,“沒錯。”
牧落收起了資料,放在桌子上,明白了他的想法,然後說,“亨氏的旅遊項目不過是太過傳統,相比起其他地區的崛起,亨氏也已經不占優勢,可如果這是時候有人願意投資他們,並且購進股權,那麽將來的利益,預估計隻多不少。”
沈遲點頭,“繼續說。”
牧落微笑,“所以沈總,旅遊業龍頭源迪集團的CEO也看中了這一點,向我們發起挑戰,他們決定並購亨氏,共同發展。”
沈遲臉色一變,“源迪?”
“是的。”
沈遲眼睛輕眯,像是在思索,說,“你先去忙吧。”
牧落走出了辦公室。野心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源迪和沈遲想到了一處,而她也和沈遲目光剛剛交匯的一瞬間,想到了一處。
下班後她被沈遲帶著去找老板娘,今天下班得很晚,去了老板娘那裏店裏已經忙完了,老板娘問他們最近忙什麽,沈遲沒說話,倒是她說,“他瘋了。”
沈遲替老板娘看著賬單,老板娘問,“為什麽?”
沈遲從賬單上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帶著威懾力,她說,“沈總您的餐廳就在隔壁,自己的賬單不看,偷看競爭對手家的賬單,居心何在?”
老板娘頓時把注意力放在了沈遲的身上,一巴掌呼過去,“誰讓你看我賬單了?!”
沈遲哭笑不得,“牧落你能不能愛護你的老板?”
“這都下班了,都是私人生活,什麽老板不老板?”
沈遲很快被趕到了隔壁的餐廳,老板娘也被沈遲強行拖了過去,她跟著去看熱鬧,卻看見裏麵的店員都紛紛叫著“老板娘”,沈遲樂嗬地說,“咱和隔壁什麽關係?”
眾人異口同聲,“是親戚。”
“隔壁的老板是你們什麽?”
“老板娘!”
牧落笑了,老板娘紅著臉掙脫了沈遲無賴的懷抱,拿她當擋箭牌,拉著她就回了店裏。
“小沈總追了你,怎麽也有四年了吧?”
從她剛開始來上海的時候,到現在,也過了三年半。
牧落就是感慨,沈遲在老板娘麵前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登徒浪子的形象,到底知不知道他工作起來的模樣有多嚇人?
這樣的人笑裏摻雜著透徹,藏著刀槍,頭腦精明,運籌帷幄。
“有那麽多年了,都也快忘了多久了。”
她決定為自己的老板謀福利,以此達到討好老板的目的,她說,“追了這麽多年,怎麽還不接受呢?”
老板娘卻搖頭,“太小了,咱倆之間,差了整整五歲。”
牧落吃驚,趴在吧台上問老板娘,“您思想這麽保守?”
“我爸媽保守,覺得比我小的男生,都保護不了我。”
“沈遲不是這樣的人,”她極力給自己的老板說好話,“關鍵時刻,哪一次不是在你的身邊?這樣的人少見,要是被別人搶走了,怎麽哭都不知道。”
老板娘給了她一塊抹布,“你閑不閑?閑的話幫我去擦擦桌椅。”
“我……忙著呢,”牧落邊說邊往外走,“我有一份數據報告要整理,我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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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遲公開收購股票,而源迪也是絲毫不退讓,兩相爭鬥之下,竟然讓亨氏的股價再次上漲。
沈遲在辦公室裏待了沒多片刻,最後把她叫進了辦公室。
“會談判嗎?”
她一愣,點頭,“會。”
於是帶著江助理和她,沈遲去麵見了源迪的CEO。
兩個人在一家茶樓碰的麵,茶樓靠窗的位置有一道小小的竹製百葉窗,整個環境都特別清雅恬淡,都是仿照漢時的規矩,整個門麵古色古香,就連喝茶的禮儀也與漢時規矩一樣,一張桌子放了六個坐墊,懂茶道,遵規矩的人,紛紛都是半跪在座墊上。
這樣的場合一向嚴謹,對方的CEO姓袁,都是尊稱一聲“袁總”,她聞見了茶壺裏淡淡的茶香,茶壺下麵是一方精致小巧的酒精燈燃燒著,她觀察著對方的規矩,並且模仿著跪坐下來。
沈遲和李楠不一樣,在她的心裏,李楠畢竟是自己人,若是做事情有不周到抑或是刻意任性為難他的地方,都可以一笑泯恩仇,可是沈遲不一樣。
沈遲這樣的人和段暉一樣,明麵兒上是關係好的朋友,可心底裏孰親孰疏,都是明白人。她就算是仗著自己和他有那麽一點兒來往,也依舊不敢造次,做事謹慎滴水不漏,這都是應該做到的。
她規規矩矩地在袁總一等人麵前坐下,沈遲坐在最中間,她和江助理分別在左右側,沈遲客套著,“有幾年沒有見過袁總了?上次見麵,該是舍妹的生日宴會上。”
袁總的回答也不含糊,“那時候你才二十歲出頭,現在一轉眼這麽多年,都長大了。”
這話外音牧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錯,長大了,有本事了,敢和長輩抗衡了。
一番滴水不漏的虛假話說完過後,沈遲就開始切入了話題,“實不相瞞,今天來找袁總,晚生其實是有事情想要商量合作。”
牧落說,“袁總您好,沈總的意思是,對於收購亨氏一案,兩方是可以有經濟利益合作的。”
袁總皮笑肉不笑,“說說看?”
她和沈遲對視了一眼,然後替對麵的人分發了一份資料,“上麵有數據顯示,因為源迪和沃森風投的兩相競爭,亨氏惡意抬高股價,導致我們損耗大量的資金,這樣一來,無疑不是兩敗俱傷。”
“可是如果兩家聯手戰略合作,分割亨氏股權,亨氏的股價降低,這樣一來兩家的損耗資金將會大大降低。袁總,亨氏同您是同一行業,這利益我們可以分成,可這耗損的財力既沒有讓您開闊行業,也沒有讓您撈到好處,反而虧了一大筆錢,我們沈總也是想了這一點,這才來找您商談。”
她不徐不慢地說完了這席話,袁總就笑了,“小姑娘挺能說。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等我收購了亨氏,亨氏的利潤就會有我源迪的一份,源迪在自己原沒有的土地上卻能分得一杯羹,就憑這個,我又憑什麽要和你們合作?”
“亨氏現在金融危機,且內部矛盾十足,高價收購固然可以,但對於源迪來說,無一不是元氣大傷,”牧落鎮定地說,“要我沒猜錯,源迪在明年即將開啟新的旅遊商業計劃,這個時候需要一大筆的回血基金,而那時,本就已經虧損了的源迪,如果不啟動這一計劃,便會迎來新的旅遊慘淡現象,而如果啟動,那麽投入的大筆資金將會讓源迪陷入債務危機,那個時候,無論哪一種,都是值得我們沃森的介入,不是嗎?”
袁總聽後雙眼終於開始正視她,沈遲則在她說完後抿了一口茶,袁總輕瞥對麵坐的三個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牧落聽見袁總輕笑一聲,沒有任何溫度,“小姑娘,你這是在威脅我?”
“這不是威脅。”她想起剛剛自己進門時江助理告訴她的話——
“是我們誠意的邀請。”
離開茶樓的時候,她特別安靜地站在沈遲的後麵,就仿佛剛剛和袁總爭鋒相對的人並非她本人。
袁總笑著特別不甘心,說,“這姑娘沈總用得好啊?”
她謙虛地笑了笑,是江助理教得好。
沈遲和袁總淡淡地握了手說,“今晚我在鳶尾閣設了晚宴,祝我們合作愉快。”
這都是及其敷衍的說法,袁總被他們連拖帶嚇地合作了,又怎麽願意和他們一起共進晚餐,於是說,“謝謝沈總的心意,心意我們領了,公司有事兒還得趕回去處理,就不過去了。”
“工作要緊,袁總不必客氣。”
送走了袁總以後,牧落提著的心總算是鬆了下來,“那要沒什麽事兒,我也回去了。”
“一起吃飯慶祝去,年輕人這麽早,回什麽家?”沈遲拖拉著她,叫上了辛苦已久的員工們,提前開了一個慶功宴。
包間裏四張大桌子一一排開,都是熱情似火的青年才俊,喝起酒來一點兒也不含糊,她突然感到絕望,因為這個包間裏的女孩子,包括她在內,就隻有四個,坐在一起連個空間都沒存在感。
沈遲突然就吆喝起來,“各位兄弟!”
大家都停下來看向沈遲,沈遲臉上是洋溢不住的笑,“亨氏這一案子要是成了,每人一塊ROSSINI腕表,外加一萬獎金,先到先得!”
話音剛落,耳畔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每個都笑得很開心,而牧落想的是,會不會太摳了?
亨氏過後緊接著的計劃,不是打入源迪內部嗎?
他們一群人吃完飯後又浩浩蕩蕩地去了一家KTV,煙霧繚繞,嘈雜聲刺耳,一群大老爺們兒劃拳喝酒,她參與不進去,腦袋疼了半天。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
還沒看她就能知道是南度。南度和別的人響起的鈴聲是不一樣的。
當時她心裏就覺得完了。
南度不是很喜歡她待在混亂且荷爾蒙旺盛的地方,她趕緊拿起手機就衝了出去,走到洗手間還是特別吵,隱隱約約的嘶吼能清晰地傳入耳朵。
她認命地接起,“南度?”
南度在那頭還沒說話,敏銳於常人的耳朵就注意到了她這邊的嘈雜聲,“這麽晚了,我以為你睡了。”
“沒呢,”她說,“同事聚會。”
南度“哦”了一聲,然後問,“男同事多嗎?”
“不多,大多都是女同事。”
“可你上次你不說你公司就跟個和尚廟似的,怎麽突然冒出來這麽多的女同事?”
她給自己埋的坑。
“我這就要回去了。”
鑒於她的認錯態度良好,南度也沒和她計較,說,“晚上早點兒回去。”
“嗯,”她拿手扣著牆壁上的廣告貼紙,“南度,我有點兒想你。”
南度那頭像是沒聽見,一陣幹擾聲後,他問,“你說什麽?”
“我沒說啊。”她鼓著腮,不想給他添加心理負擔,就讓自己難受好了。
“有件事兒我特別奇怪,”她說,“你之前北京待著好好的,怎麽就突然去了雲南?是不是……”
南度打斷她,“別胡思亂想,上級給我分配來這裏自然有他們的考量。”
她聽著這話裏有些許責怪,趕緊解釋,“我沒那意思,我就是怕……就怕別人做什麽對不住你的事兒,以前不也是……”
她沒繼續說,其實彼此心裏都挺明白的,她剛到北京那會兒正是風口浪尖上,她被保護得很好什麽事兒都不知道,卻偏偏知道了南度被降職處分的消息。
這明擺是有人看不慣他,給他穿小鞋。可他就是什麽都不說,默默地扛著,誰也沒有怪罪。
“沒有的事兒,”南度安慰著她,“你別瞎想。”
“那什麽,”她坐在盥洗台,“就要五一了,首長,我可以來探望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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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陸然最近看書走火入魔,她好幾次回家都看見她捧著一本書自學研究,她新奇得不得了,“您這是想通了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呀?!”
“去!”姚陸然眼睛不離開書,“我前幾天看到盛荷子的消息了。”
她躺在床上,“什麽消息?!”
姚陸然沒說話,她問了好幾遍姚陸然都沒說話,她的胃口被吊了起來,又擔心著是不是盛樂陵出了什麽事兒,拿起手機就要看,姚陸然趕緊製止她,頓了一下,“你別看了,不是什麽好消息。”
“說是,盛荷子為進演藝圈,被某導演給……”
她下意識就吼了,“這怎麽可能呢!樂樂怎麽可能會是那種人呢?!”
姚陸然也吼了,“我哪兒知道那事兒是真的假的,你問問不就知道了?!”
她給盛樂陵打電話的時候一直被占線。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全都是在通話中。
她想了特別多,全都是為盛樂陵澄清的理由,直到電話打通了,接起來的時候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懵了。
“您好,我找盛荷子。”
“您是……”
“我是她姐姐。”
“請稍等,”說完,那個男人就朝著外麵喊道,“樂樂,你的姐姐。”
那個男人喊的是“樂樂”,盛樂陵的樂。她突然覺得惡心。
“姐姐?”盛樂陵的聲音由遠及近。
盛樂陵拿起電話後看到了備注,笑了,對那個男人解釋,“不是我姐姐,”然後對著她說,“落落,有事兒嗎?”
“那個男人是誰?”
“哦,那個啊,”盛樂陵的聲音是散漫的無所謂,“經紀人。”
“關係很好嗎?”
“不算特別好,但是總得打交道。”
她就急了,“那他欺負你嗎?”
盛樂陵那頭語氣相當無奈,“落落,你到底想問什麽?”
剛開始還想了很多的要問她的話,她覺得怎麽都是自己有理的,可正當要問的時候,她卻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就像是一個女人的貞操被世人不信任,自己的好朋友也跟著流言蜚語去懷疑去不信任,這樣的感覺,一定不好受。
她就想著怎麽委婉地表達,姚陸然在一邊看著她吞吞吐吐的樣子都快急瘋了。
她說,“就是想問,你最近是不是又給人欺負了?”
盛樂陵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也就笑了,“沒有的事兒,別聽媒體瞎報道。”
就因為盛樂陵的這一句話,她突然就放下了心,盛樂陵從來沒有騙過她,她相信她。
“過幾天我來上海有個活動,來看看你唄。”
她答應了。
掛了電話後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扔了手機揍了姚陸然一頓,姚陸然哀嚎地躺在床上,“落落,你幹嘛?”
“以後咱倆得無條件支持樂樂,她不是那樣的人!”
“行行行,我答應你,你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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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樂陵抵達上海來學校找她的時候,她正好上完了課。
再過一周就放五一了,大多數沒課的人都紛紛回家了,有課的人也請假逃課,剩下來的就隻有課程最多的大二和不得不實習留校的大四學生。
學校裏往來的人比平常少了些,盛樂陵站在教學樓外麵,單色衛衣配了一條黑色的緊身牛仔,纖細的身材吸引了不少的視線。
不知道是因為藝人要保養還是因為心頭的事兒太多,她比以前更瘦了。
有認識的大三的學弟見她和盛樂陵走在一道,就笑著開玩笑,“學姐,什麽時候認識的這麽漂亮的朋友?”
“帶著美女今晚一起去蹦迪,哥請客,別客氣!”
“學姐也去吧?顧程尹學長今晚也去。”
她轟開那群人,“不去不去,你們沒課啊?”
盛樂陵在那群人走後才笑著說她,“怎麽現在越來越厲害了?就記得以前你把宋文理打了以後,班裏就沒幾個男生敢和你說話了,現在都有男生約你去蹦迪,落落喲,長大了!”
她撓撓頭,“都是平時關係不錯的,剛剛都開的玩笑,你別介意。”
“不介意,”盛樂陵挽著她的手,“這些男孩子都挺單純的。”
這句話,就好像說得自己千瘡百孔。她聽了有些不是滋味,“你……”
“落落,咱今晚去吧。”
她沒反應過來,“什麽?”
“剛剛他們不是約你來著,咱們去玩玩,”盛樂陵抱緊了她的手,“我許久沒見過這樣直白單純的男孩子,你行行好。”
她從沒去過那些地方,一時間有些應承不下,盛樂陵就一路甩著她的手走到了出租房。姚陸然是個人來瘋,這事兒給姚陸然聽去了,當下就說,“沒事兒,她性冷淡,我帶你去!”
牧落:“……”
姚陸然心裏打的什麽算盤她也能略知一二。要不是因為顧程尹在,祝嵐就在,姚陸然估計也不會去。
去的時候一路上她就使勁兒地給盛樂陵渲染祝嵐這人有多壞,“一開學來就和落落搶鋪位,落落是不同她計較,後來又故意把她活動上的U盤裏的文件全給刪了,這事兒落落也不和她計較。就我們班那個又高又帥的男生,叫顧程尹,哎喲喂,那可喜歡我們落落了,這女的,二話沒說就搶了過去,你說人都搶過去了,還故意扣留她的獎學金,要不是咱去鬧了,指不定今年學費都交不上,完了還怪我們家落落說她犯賤,你說,這女的是不是欠收拾!”
姚陸然添油加醋了許多,她覺得這樣一點兒都不真實,正要回頭去矯正,就感覺到盛樂陵拿食指戳她的腦袋,“你怎麽那麽沒出息呢!”
“……”
“不過沒關係,”盛樂陵說,“姑奶奶今兒個心情碰巧不爽,我給你欺負回來。”
姚陸然要的就是這樣的聯盟者。
她歎氣。她真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委屈的地方,卻難得這兩個人掛心了。
迪廳這種地方,她向來都是大門不邁,二門更不邁,從來都是避而遠之。以前還在會裏當幹事幹部的時候,也有不少人吆喝著來這種地方,她全都回絕了,一來是她潛意識裏覺得這地方不安全,二來她是怕南度突然襲擊,自己就真的完了。
她一進去就有人和她招手,“學姐,這邊!”
她瞧過去,全都衝她揮著手,不出意料,祝嵐和顧程尹都在。
盛姚兩個人達成共識,姚陸然給盛樂陵指著說,“看見那個穿紅色裙子的女生了嗎,就是她!”
盛樂陵微微一笑,“落落,走,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