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九公子 第十七章 東城舊事
長劍釘屍百裏,劍氣縈繞不散,但凡靠近者皆被其所傷,此後薛氏一族在西京收斂了許多,但有一事卻難以翻篇。
族中視為至寶的符甲下落不明,下一代繼承人死於陳玉知劍下,這賬總得記著,終有一日要還以顏色。
陳玉知偷偷將那符甲從薛海身上取下,美其名曰“好東西得拿回去研究一下才是。”
眾人齊齊道了聲“無恥。”
“小哥哥,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比較討喜。”月小毒說道。
陳玉知拎著月小毒的耳朵與眾人離去。
混戰之後每個人身上都有些傷勢,本應該好好調養幾日,準備那最後的塔試才對,而陳玉知近些時日可是憋壞了,自打閉口不言起,也再沒有飲過酒,在他的教唆之下,一大夥人來到了城中酒館,豪飲起來。
書生王獻之不喝酒,但話卻不少。
陳玉知問道“王兄,我想問今日你是如何讓那符甲失去作用的?”
“所謂符甲,不過是靠那符文溝通天地之力,我用墨跡破壞了原有的符文運行,這才爭取來了十息時間。”
“佩服佩服。”這一手畫蛇添足的本領,確實厲害。
陳玉知與方之鑒臭味相投,一個誇對方誓要一劍捅死你的霸氣,一個誇對方拔刀相助的義氣。
李沐梁在一旁看著陳玉知,這才是她心目中九公子該有的樣子,亦是她喜歡的樣子。
“小姐姐,你莫不是喜歡啞巴小哥哥?”月小毒在一旁毫無顧忌地說道。
“小毒,你在胡說些什麽!”李沐梁有些臉紅。
“小姐姐,喜歡他便綁他回去生娃。”月小毒一口方言震懾眾人。
那生娃二字說的格外響亮,一桌子人都將目光投來,李沐梁臉上紅暈浮現,勝過了晚霞。
深夜陳玉知房內燈火通明,他將符甲拿出臨摹,可那符文晦澀至極,任憑他如何集中精神都無法複刻。
轉念再想想,若是如此簡單就能複刻而出,這符甲也不會如此稀有了。
陳玉知記下了所有符文,打算日後再慢慢研究。
長劍已斷,陳玉知尋思著再去找燕舟討一把好劍,卻被燕舟告知東城有一老鐵匠,你去那裏看看,說不定會有收獲。
“我呸,你丫的就是小氣。”陳玉知說完便往東城而去。
燕舟滿臉笑意,也不還嘴,一點天下十大宗師的樣子都沒有。
東城鐵匠鋪,有位姓齊的鐵匠,脾氣甚是古怪,很少有人會去他那裏光顧,這脾氣是一回事,而比這脾氣更古怪的,是這鋪子中沒有一把兵刃。
老鐵匠終日望著那芙蓉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陳玉知並不知曉情況,七拐八繞後終於到了鋪子門口。
見了這破破爛爛的鐵匠鋪後,陳玉知心想,“這燕舟莫不是在糊弄我。”
衣衫襤褸的老者靠坐在鋪子門前,見有人來便瞥了一眼,率先開口道“小子,可是燕舟讓你來尋劍的?”
陳玉知有些詫異,這老者怎會知曉,還有他那傲慢的口氣,聽起來有些刺耳。
“正是,敢問前輩怎知?”陳玉知語氣謙和。
“你小子身上氣息雜亂,有刀意也有劍意,而劍意雖沒有燕舟那老小子強,不過卻一模一樣。”老鐵匠高深的很。
陳玉知一聽便明白這老者有些能耐,“前輩眼力過人,小子我實在是佩服。”
“別扯些沒有的,你走吧,我這兒什麽都沒有。”
陳玉知心想,這老頭也太沒譜了,翻臉比翻書還快。
老鐵匠撓了撓腳丫子,“小子,我知道你心裏在罵我,你和燕舟那老小子一樣,嘴上謙虛,心裏桀驁的很,裝模作樣多累人,老頭子我可不願意。”
陳玉知倒也不裝,席地而坐於老頭跟前,“你這老頭有點意思,開鐵匠鋪卻不賣兵器,莫不是掛羊頭賣狗肉,實則是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老頭沉默了一會,想反駁幾句,卻沒有說出口。
鐵匠鋪中雜亂不堪,屋外熔爐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那鐵錘都已經生鏽。
兩人大眼瞪著小眼,誰也不想眨眼,如兩個孩童一般,先眨眼便是輸了比試。
老者怒極反笑,“紅塵如夢,誰解清蕭意幽?”
陳玉知回答道“青山不改,笑歎世間誌窮。”
老鐵匠笑的無奈,“小子,你若能請芙蓉園裏那位老婦人來我這鐵匠鋪一敘,老頭子我便贈你一把好劍。”
“一言為定。”
陳玉知起身,撫著雙股大袖一揮,朝著芙蓉園方向走去。
老頭子依舊靠在門前,看著他腰間拿把彎刀,回憶湧現。
老鐵匠齊匠心,西蜀第一鍛造大師,一生鑽研鑄器之道,手中作品無數,每一把兵器都能稱得上是傳世之作。在與青衫少年一般大時,老鐵匠也遇到過傾心之人,而當時自己沉浸於鑄器之中,一心想要鍛造出天下間最鋒利的兵刃,故而無心思量兒女情長,等到幡然醒悟時,便隻剩下悔恨。
上好的兵刃永遠不會生鏽,可人不如是,年少一去不複返,年華一逝便白頭。
早些年間,有個女子癡慕於鐵匠,鐵匠說“等我鑄成了天下間最鋒利的兵刃,便與你攜手一生。”
那女子聽聞高興,“匠心,我相信以你的本領一定可以做到。”
而後十年,鐵匠雖鑄器無數,卻沒有一把能夠完完全全說得上稱心。
女子即將大婚,卻不是與自己心愛之人,她不後悔自己等了這麽多年,隻是對這結果有些不甘心。
大婚前夜,女子找到了齊匠心,“若今日你肯放下手中鐵錘,我還是願意與你遠走天涯。”
鐵匠敲擊著鐵砧,不敢抬頭,他怕若是再多看一眼,便會丟了這些年的堅持與執念,也許她找到了一個滿眼都是她的好歸宿,鐵匠還有沒有抬頭,隻是說了一句“恭喜。”
女子轉身離去,哭著喊道“臭打鐵的,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那一刻齊匠心才明白自己錯了,天下間最鋒利的從來都不是兵刃,唯獨一個“情”字。
事後傷心欲絕的女子並沒有成婚,而是棲身於西京城內的芙蓉園中,入芙蓉深處便再也沒有踏足園外一步。
那鐵匠也沒有再拿起過鐵錘,隻是終日遠望芙蓉園,這一望便是半生。
陳玉知緩緩走向芙蓉園,他心中揣摩了鐵匠與那老婦人的種種關係,暗自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