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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重樓七葉,一枝花

  珍愛一人,執於朝夕,哪裏會在意旁人的眼光,這一印長久不分,纏綿到了骨子裏。


  “嘖嘖嘖,小雜毛真是越來越風流了!”


  陳玉知心裏嫉妒得緊,觀望幾眼後便離開了凜山寺,英俊小哥走到哪裏都會惹人注意,許多姑娘見青衫離去,私底下甚是失望。歸途也算熱鬧,沿河人家大門敞開,燭火襯著歡聲笑語一片祥和。


  陳玉知打算去一趟滇南,自從與凜山寺那老和尚一戰之後,自己的修為又精進不少,若不是死死壓製著心境,隻怕已入九品巔峰,青衫有些不敢麵對,故而想去找月小毒幫忙,這丫頭鬼點子多,說不定能助自己擺脫困境。分別時她說要回去處理些事情,也不知道當下如何了……


  走走停停,過了大橋小橋數十座,青衫出了蘇城,走過財哥的籬笆小屋時,其間仍舊鼾聲如雷。陳玉知從未有過惰性,養氣與凝練神識日複一日,厚積薄發。


  第二天清晨,陶天明摘下了滿樹柿果,開始釀起了酒,雖說弄起來頗為費事,且要準備不少材料,但人家酒聖就是樂此不疲,嘴裏吆喝著小曲,還打趣若棠與李溪揚,言道是自己兩手空空,隻能送一壇子柿子酒作為兩人的賀禮。


  若棠姑娘落落大方,沒了前些天的扭捏與羞意,笑道:“前輩,一壇柿子酒足矣,若棠先謝過了。”


  顧貓兒推開屋門,四下尋找果腹之物,嘴裏塞了個涼透的包子,含糊問道:“陳玉知,我還有機會嗎?”


  “財哥,這可急不得,千萬別做逆水行舟之事。”


  麵對機緣人人都會執著,財哥知道青衫說得沒錯,但還是想試試,俗話說事不過三,這不是才兩次而已。三日又三日,財哥卯足了勁兒與西鳳酒杠上了,直到一尊酒見了底才死心,言道是最後一次機會,必須得謹慎……其間也找過酒聖,還想著再討一尊隱神西鳳,卻被對方冷言拒絕,灰溜溜回到了屋中,對著小酒尊發愁。


  九裏虎瞧著不近人情,卻恰恰相反,成了小財神最失落之時的明燈,每日在柿樹下教他一些粗淺手段,循序漸進。財哥底子弱,又常年飲酒尋歡,修煉起來差強人意,但勝在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若棠見師父教他本領,嘟起小嘴巴甚是羨慕,而小雜毛則在一旁言道:“以後一切有我,你還嫉妒他作甚?”


  “恩,說得對,以後……希望時間過得快一些才好。”


  一日清晨,財哥在樹下紮著馬步,平舉雙臂還吊了兩壇子酒,雖然痛苦卻仍有笑意,青衫抱著黑劍走到了老屋外,言道:“財哥,保持這股子韌勁,金子總有一天會發光,我們江湖再見!”


  財哥前一息還咧嘴大笑,後一息便卸下了酒壇,哆嗦著雙腿跑到了青衫身前,問道:“你要走了?”


  “恩,我還有些事要去處理,在蘇城的這段日子很高興,能認識你亦是如此,跟著老陶和虎爺好好練,有什麽問題就去找小雜毛,希望有一天能在江湖中聽到你顧貓兒的名號……我不喜歡與人告別,就不去一一拜訪了,你幫我轉告小雜毛,他與若棠的婚事我怕是趕不上了,來日歸來定自罰三杯。”


  財哥有些不舍,但也識大體,知道青衫誌不在此,歎道:“陳玉知,能與你結識乃是此生最大的榮幸,那日在瀟湘樓我並沒有胡謅,雖然從小就揮金如土,但確實沒幾個知心好友,你記住,我顧有財永遠是你的兄弟,別的忙可能幫不上,但若是需要財力支持,隨時來找我!還有,我會努力的,也不奢求能與青衫黑劍相提並論,但至少下次翻牆時不拖你後腿……”


  陳玉知一臉笑意,拍了拍財哥的肩膀,在一聲珍重後,離開了老屋柿樹,再沒有回頭。若棠與兩位前輩走出了屋子,唯獨不見李溪揚,九裏虎瞧著顧貓兒,喝道:“臭小子,別偷懶!”


  財哥又舉起了酒壇子,繼而放低下盤,將青衫離去之事告訴了眾人。


  酒聖與盜聖沒有理睬他,九裏虎關心若棠得緊,連忙問道:“丫頭,你真的願意在此等上三年?”


  女子並不失落,一臉笑吟吟,言道:“師傅,莫說三年,就是三十年人家也願意等。”


  “傻丫頭,為師是替你著急,且不說萬一遇上了別的女子變了心。江湖險惡,危難重重,這萬一……”


  陶天明頭一次沒大沒小,趕忙捂住了虎爺的嘴巴,言道:“虎爺,這話可不能胡說,若棠對小道士有信心就行,你瞎操什麽心,我也很看好他們!虎爺,你等著瞧,用不了多久,他們必定會名動江湖。”


  盜聖也鮮有和藹之時,並沒有與陶天明計較,言道:“如此甚好,丫頭,師傅就在這兒陪你等上一等。”


  如何與男子相處?

  若他情竇初開,你便寬衣解帶。


  若他閱人無數,你便灶邊爐台。


  海棠若是斷腸花,夕下山野如舊時。


  陳玉知抱劍遠去,未曾回頭乃是不舍,朝著官道走去,不知行至滇南需要多久,嘴邊碎道:“小雜毛,真不講義氣。”


  遠處有個道人坐在大樹之上,似是等了許久,一臉風輕雲淡,喝道:“喲,少俠這是打算不辭而別?”


  青衫抬頭滿臉疑惑,不明白這家夥怎麽會出現在此處,問道:“你不去陪若棠姑娘,坐在樹上乘涼?”


  李溪揚躍下樹梢,挑了挑眉毛,笑道:“下茅山時我答應過師傅,來日必回山門接任掌教!做兄弟有今生沒來世,若不與你在江湖中闖出一番天地,怎有臉回歸山門,怎有臉娶若棠過門?你這家夥還說我不講義氣,不辭而別就算講義氣了?”


  青衫訕笑,微微彎腰側臉,打趣道:“真舍得讓知己獨守空閨?”


  李溪揚快步朝前走去,喝道:“少說廢話,趁道爺現在還沒後悔,快走!”


  “小雜毛,我賭你一定會後悔……”


  幾日後兩人到了江東五郡中的廬江,滇南遠在荊西之下,路途遙遠,青衫倒也不急,依舊走走停停,小雜毛卻愁斷了腸,瞧著街上女子總會想起若棠,唉聲歎氣之餘以酒麻痹情衷。


  廬江有一處國子監分院,開辦尚無幾日,卻引得江湖人潮來來去去,誌不在此的遊俠選擇遠離國子監,以防又遇上如前些日子陽明七律鬧江湖的禍事,而來者皆是些軟骨頭或者混飯吃的江湖蝦米,一心入國子監,妄圖擠上廟堂這艘大船,以後走在街上脊梁也能更挺一些。


  酒館中,小雜毛問道:“陳玉知,你久經情場,可知道如何解相思之苦?”


  青衫往嘴裏放了塊牛肉片,笑道:“當然有。”


  李溪揚指了指胸口,悲歎:“說來聽聽,兄弟我覺得天都快塌了,這裏痛!”


  “我知道一個秘方,專治相思之疾,但是……”


  “但是什麽?”


  “家傳秘方不能外傳,你若是心甘情願叫我一聲大哥,那我也不吝嗇,就當是送你個見麵禮如何?”


  李溪揚將整盤牛肉推到了青衫麵前,正色道:“大哥!”


  “九葉重樓五錢,冬至蠶蛹二兩,煎入隔年雪,可醫世人相思疾!”


  小雜毛一臉疑惑,問道:“這些藥材我怎麽都沒聽說過?”


  陳玉知莞爾一笑,提了杯酒,看著平如鏡麵的濁酒杯,歎道:“重樓七葉一枝花,冬至蠶蛹無處尋,原是相思無解……”


  “你耍我?”


  青衫擺了擺手,言道:“小雜毛,我知道你此時的心情,曾幾何時我也如此煎熬過,關關難過關關過,夜夜難眠夜夜眠,人呐,悲喜自渡,他人難悟……別說兄弟不照顧你,去滇南前我陪你上一趟武當山,讓你認識認識張曼青、李道子這些風流人物,如何?”


  李溪揚抬手抓住青衫肩膀,一切皆在不言中。


  酒館外,一陣鑼響,有個身披院袍的男子喝道:“國子監廣招江湖遊俠入院,每月俸祿優厚,亦可享受各地分院資源,有傑出貢獻者可入廟堂為官!明日午時於東城分院考核,為期三日!”


  李溪揚瞧著披院袍的男子,似乎脊梁要戳破天一般氣勢淩人,問道:“陳玉知,你說朝廷在打什麽主意?這是打算把整座江湖也死死握在手中?”


  “我也不知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王獻之那家夥在廣陵一手覆血海,伏牛山下小葉子絞殺徐州守軍,這可都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廟堂不翻天才怪呢,不過我總覺得風波才剛開始……哎,想這麽多也沒用,天塌了總有人頂著,我們又不是天下十大,去想這些破事兒作甚?江湖可沒那麽容易掌控,國子監再強勢也頂多算個狐假虎威的地方,就拿茅山與武當山舉例,他們敢去招惹嗎?百年山門的底蘊難以撼動,若是齊齊出山振臂一呼,隻怕這些剛建成的國子監分院都得遭殃!”


  李溪揚覺得對方說得有理,暗自將原本推到青衫麵前的那盤牛肉拿回,這小動作讓陳玉知無奈,他靈光一閃,賊兮兮地笑道:“小雜毛,我有個好主意……以後咱們不用害怕餓肚子了!”


  “你又想了什麽鬼點子?可別打這盤牛肉的主意,一人一半!”


  陳玉知對小雜毛翻了個白眼,言道:“明日我們去城東分院瞧瞧,若能混入院中以後還愁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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