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顏巷誌異,人心叵
林中霧氣先前被小雜毛造作一空,此時村民扛著劉老頭行走卻依然比來時要快上不少。
李溪揚忽有壯誌淩雲之勢,不但打算替顏巷村懲奸除惡,更打算與花骨在漠北江湖闖出一番響亮名聲,饒是與那位傳聞中的女帝交手也未嚐不可,總之無論如何都不能被陳玉知遠遠甩在身後。
回村後兩人跟著村長去到了劉老頭家中,直至宅外才發現這姓劉人家分明是戶地主,雖無法與城鎮中的大府邸相比較,但在小村中也是獨一份兒的存在,門前一雙石獅子小而玲瓏,門檻高於膝下,前廳正擺兩張太師椅,其上亦有仙人贈桃繪卷高掛,下人莫約三五個,李溪揚問道:“村長,這劉老頭家為何如此富裕?”
老村長年邁,稍加思索後言道:“這府邸是從前馮家的產業,自從馮先生去世後便被劉老頭給買了下來,老劉是個精明之人,漸漸將從前馮氏的織紡生意給接了下來,這一來二去也就成了村裏最富裕的人家,哎……你說這大富大貴又能如何?命數到了頭縱然有千金又有何用?這位仙長,還請您救救老劉!”
李溪揚冷哼一聲,也明白了劉老頭之子為何會惡語相向,無非是想埋了老爺子獨自繼承家業,這人情冷暖甚難言喻,有時候會炙熱如驕陽,有時候卻比臘月三九更為寒人。
“放心,我自會想辦法救他,能否成事全憑天意。”
這仙家出馬自然引得許多村民駐足圍觀,而劉老頭的兒子劉安卻仍舊冷如寒鐵,時不時還會惡狠狠瞪上兩人幾眼,儼然一副與李溪揚有深仇大恨的樣子,卻也害怕這自稱仙人的道袍醫治好自家老父親的疫症。若他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想把他活埋,別說這諾達家業無法繼承了,就是被轟出家門都有可能……
“村長,你差人去給我準備些東西!一盆清水、一截柳枝、三支清香、一把剪刀。”
見村民去準備材料,茅山小道湊在花骨耳邊低聲說道:“花骨,稍後你去房頂蹲著瞧一瞧四麵八方有無怪異之處,那罪魁禍首斷然在村中蟄伏!”
少年郎點頭後一躍而上,李溪揚將雷擊桃木劍倒懸前堂,以清水斂去雙手汙濁紅塵氣,點燃三支清香後默念經咒觀想三茅師祖之姿,霎時桃木劍上湧出浩然正氣與淡淡雷意,道人大喝一聲:“去!”
三支清香懸於堂前與桃木劍遙相呼應,道人輕抬手臂虛合手掌,一截柳枝無端掠至其中,小雜毛學著陳玉知那般微揚嘴角,亦將意氣風流彰顯的淋漓盡致。他將劍指祭於前胸,以柳枝入魂拂去劉老頭僅剩的二魂六魄,隨後把憑空燃燒的柳枝高高擲出,念道:“虛離實合,抱樸子,君不語,雲笈七籙入繾來!”
浩然正氣拔高至一方蒼穹,堂前緩緩升溫隱有沸騰之勢,早春微涼村民們未減衣衫,此時無名熱血之狀蔓延在每個在場之人心中,道人這看似隨意的手段卻叫百姓歎為觀止,亦更加堅信他能憑一己之力拯救顏巷未來。
登真隱訣有言,失魂聚魂本不難,該無懼淵之邃,先散後聚七籙誅降。道人劍指隔空輕點七後又三,每一次都會喊出對應魂位之稱呼,一道又一道白色匹練不斷掠入劉老頭體內,直至一道肉眼可見的黑煙湧入劉家大宅,李溪揚笑道:“道爺早已恭候多時!”
茅山小道淩空轉身取剪朝天合十,一剪後顏巷天空雲散,黑煙被其以道門秘法硬生生剪斷,自此便可以說是往後再無憂慮,劉老頭的命亦算險險保住,隻是此時這地主老財尚未蘇醒,李溪揚言道:“失魂以歸,往後慢慢調養便是!”
道袍說罷又躍至屋簷之上,手中緊握桃木劍,風吹道髻頗有幾分江湖豪俠之姿,較之青衫黑劍絲毫不落下風……其中隱晦興許與那日在江南道入靜、請官有關,隻求此間人自然是將燕舟給搬了出來,而他在江南道以劍氣橫跨至豫州的大風流之舉讓小雜毛佩服不已,無鋒究竟為何物隻有親身體會方能知曉。自己雖沒有陳玉知這般天賜造化,卻也能從燕舟留在自己體內的寸寸劍意窺伺一二,無鋒不爭並不是屈居人後,而是誰可與爾爭鋒的藐視姿態,舉世皆敵亦可!
“花骨,瞧清楚了嗎?”
少年郎咧嘴一笑,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劉府屋簷,“跟我來!”
雷擊桃木劍雖然隻是把木劍,但此時亦破天荒散發出一聲劍鳴,其渾厚之音人間罕有,倒也不是說李溪揚的境界有多高深,而是自古木劍隻有道門會有人使用,而道人大多都不會同劍客遊俠一般豪情萬丈,故而這令人心安的渾厚才成了人間少有。
村民們見仙長掠出府邸,亦統統跟在後頭緊追不舍,人人都想瞧一瞧把顏巷禍害成如今淒慘模樣的幕後黑手究竟是人是鬼!
劉老頭躺在太師椅上不省人事,宅子裏僅剩下劉安一人,他內心並未有什麽掙紮,徑直走到屋外關上了大門,繼而在四周探查了許久,確認連下人都全部出去後獨自麵對劉老頭,言道:“爹,我害怕你醒來後將我趕出家門,也害怕繼承不了偌大家業……所以,你去死吧!”
一隻手狠狠捂住了他的口鼻,魂魄重歸體內本就虛弱不堪,就那麽眨幾下眼睛的功夫,劉老頭便被自己的獨子謀害於家中,至於魂渡西天或是下達幽冥便不得而知了,隻是劉安又推開了自家大門,儼然一副痛失親人的樣子,哭喊間心意殷切!
花骨順著屋簷直至村尾最後一戶人家,也未等李溪揚趕到此處,瞬息出手!
鈍骨飛刀盤旋與手心,自飛花摘葉後他頭一次使用鈍骨飛刀,但今朝的出手之法全然是自己憑借感悟自創而出,但究竟有何威力他也不知曉,唯有一試而已。
刺耳的破風聲響徹小村街頭巷尾,繼而是房屋倒塌的聲音絡繹不絕,少年郎以七寸飛刀隨手削去半座房屋,泥磚之上的切口光滑無比渾然天成。
一個如花骨一般的少年青絲掩麵,滾滾黑煙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