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回首往昔,夜歸人
半生祁山半生狂,昔年本是少年郎。
漠北極西之地有個少年偶然得了一杆長槍,這槍尖至槍尾漆黑一片,不但蜿蜒亦重如玄鐵。
起初這少年郎弱不禁風,靠著毅力勉強馭之,而習槍之人都悉知靈動與紮、刺、撻、抨,寒星點點,銀光皪皪!這重之又重的長槍曾經被許多人譏諷過,如若不然隻怕以當時祁山郎的實力,根本不足以捍衛一杆當世名槍。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一日時逢大寒節氣,少年郎以驚天毅力僥幸險勝對手,古稀年沉寂多年終顯崢嶸,那一杆子漆黑略微脫落一角,古稀之姿逐漸呈現,那一天亦是祁山郎登堂入室的開始。
此後這漠北常有一人獨自負槍挑戰各大槍法名家,直至其精益求精集各家之所長獨領風騷,古稀年終於蛻化為一杆風燭殘槍,他祁山郎之名亦早已響徹漠北,自此人間少了一個毅力驚天的少年郎,卻多了一位意氣風流的紅塵槍客。
祁山郎還是當年的祁山郎,依舊喜歡在江湖潛淵登天,所出沒之地若無一場驚世駭俗的大戰,便定然有翩如驚鴻的女子,紅塵客不僅喜愛家花溫韻,更鍾情野花芳香,而漠北女子本就比中原女子豪放許多,都以侍奉強者俊傑為榮,祁山郎雖無陳玉知那般俊俏,卻也不是尋常男子可比。
一日春暖花開,一襲棕束鬥篷途經萬花穀附近,才飲了半壺濁酒便被一位女子所吸引,她雖瞧著如同花季少女,但身上所散發出的綽約風姿韻意十足,這都是年年歲歲雕琢出的痕跡。女子回眸一笑百媚千嬌,祁山郎霎時有感而發:“這世間濁酒烈酒千千萬,在伊人莞爾一笑之下終究索然無味,可見人間至味是紅塵!”
裴雪凝可不是一般女子,就算知曉祁山郎之名亦不會草率傾心,這糾纏一來二去便是半載有餘……
男子不知何為人間真情,隻懂得每日及時行樂,半載中與萬花穀主並無太多交流,隻是聽她時常言道公子不必白費心思,自此祁山郎總會輾轉難眠,腰間一壺濁酒也如同白水。
漠北男子征服欲強烈,祁山郎也不例外,他一人踏入降櫻、落梨兩陣,試圖用古稀年闖入萬花穀、闖入裴雪凝心扉。
這七次破陣可謂驚險萬分,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下祁山郎吃盡苦頭,頭兩次入陣皆以重傷而歸,但他愈挫愈勇未曾有過一絲放棄之念,興許古稀年感受到了宿主執著,在第六次入陣前蛻去搶尖最後一絲漆黑,最終助祁山郎破陣入穀,亦使得這漠北男子之名響徹此間。
棕束鬥篷與古稀年一般殘破不堪,男子入穀後槍指裴雪凝,一臉桀驁與自信,柔聲言道:“做我祁山郎的女人可好?”
這一番話語任憑女子是冰山亦會融化,她頷首輕點羞澀一片,哪還有平日裏穀主的模樣兒?分明就是個情竇初開的尋常女子,臉頰、耳朵、脖子都赤紅一片!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祁山郎就這麽抱著裴雪凝入了穀中高樓,初春至夏末總有纏綿溫潤與羞澀淺吟,有一日裴雪凝問道:“山郎,你會永遠留在萬花穀與我一同終老嘛?”
男子心頭愛意不曾有假,隻是此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默不作聲後隻見裴雪凝有兩行清淚溢出,留在萬花穀可算是沉醉於溫柔鄉?這英雄塚的寓意誰人不知,若不入世大放異彩怎對得起手中古稀年?若不入世與其餘三大名槍一較高下怎對得起多年執著與煎熬?那一寸寸漆黑斑跡褪去,古稀年與自己早已緊密相連,若開口答應裴雪凝,隻怕它又會封禁成當年那一杆重之又重的普通長槍……
“雪凝,對不起……”
女子一瞬間又成了高高在上的萬花穀主,問道:“你為什麽要騙我?”
“我若留在萬花穀有愧於古稀年,若來日成就槍仙之名,定會歸穀與你一敘百年。”
“你今日若離開萬花穀……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男子毅然決然負古稀年離去,於槍之道漸入巔峰,而對於裴雪凝,他也不明白最後的話語是氣話還是真話,有時候思索到了心煩時,便會摘一朵野花岔開心思,至於祁山郎究竟還會不會牽掛萬花穀與裴雪凝,誰都不知曉。
話說此時這男子盤坐於前,陳玉知見他久久不言,亦從中有了些許明悟,言道:“別後相思一場空,依昔回眸人白首,祁山郎,倘若有些人或有些情多年後依舊不忘初衷,敢問人間夫複何求?你為何不給自己一次機會,為何不給裴雪凝一次機會?都說世上難有雙全法,但去見她一麵亦不會有負如來與古稀年。”
祁山郎眸中恢複了些許清明,陳玉知見話語起了作用,意味深長道:“海角天涯無對!槍仙趙延嗣有七式槍法,我將此命名為七探盤蛇,相信你也有所耳聞!這前三式為攻,後三式為守,第七式則為遇勢借勢之招,若有足夠底蘊支撐此套槍法,一人堪比千軍萬馬,進可攻退可守,乃是真正的滴水不漏……你就不想見識見識?”
祁山郎怎會不想一探究竟?自己躋身通幽境後止步不前,雖然槍意仍未到巔峰,但在漠北卻難找到第二個槍客能與自己比肩,倒也不是說男子有多少底氣與實力,而是漠北江湖終歸小了一些,比不上中原那般人傑地靈,用槍之人亦是少之又少,今日得見陳玉知,他怎能放過再一次精進的機會?隻是再回萬花穀見她,似乎比麵對整座江湖還要困難。
“我可以陪你去一次萬花穀……”
祁山郎話語尚未說完,青衫便把男子給拉了起來,一手拽著他的手臂,似乎害怕男子漢會反悔一般,笑道:“多謝祁兄,此後我一定用七探盤蛇與你好好較量一番,若你還想領教劍法與刀法,我保證不藏私如何?”
古稀年微微一顫,似乎隱有激動與躁動,祁山郎莞爾一笑,歎道:“終究還是躲不過一世情緣,也罷也罷……有些事本就該去麵對,陳玉知!”
“怎麽了?”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放心放心,失望二字定與你我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