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女帝有難,獻狼行
空蕩邊城內,青衫一人四處徘徊,走走停停卻始終想不明白,賣布先生言下之意分明是曾經擁有,而那溫潤之物究竟是什麽?
月下銀霜鋪路,陳玉知登高上了黑水城樓,眺望涼州與黑水河格外失落,想當日自己孤身潛入漠北,半路截殺孟芳圓奪取鬼靈朱砂,最後險些命喪胡車兒之手,若非在八荒嶺結識女帝,若非小公子仗義出手,興許整個中原格局都會出現變化,因果循環便是如此奇妙,聚沙成塔可抵狂風。
他伸出手臂將一輪盈月牢牢抓住,憶如當年未離開盤陽前那般心比天高,許久後自嘲一笑,緩緩將手臂縮回袖中,眼前萬裏埋沙似乎都見證過他與陸小音的情衷,一句“我喜歡你”與一句“臭不要臉”猶在眼前,她從前可不喜歡流眼淚,也不知從何時起總讓她眼眶泛紅,忽有一絲明悟閃過心頭,就在青衫將要牢牢捕捉之時,白衣女子翩然登樓。
“你眸中寫滿了故事,臉上卻不見風霜……善良亦如劍鋒芒,謙卑與底氣揣在懷中,真叫人瞧得歡喜!”
一絲明悟忽而消失,陳玉知轉身凝視小公子,月色映照半張俊俏臉頰卻也不比女子差上多少,本想開口說些什麽,但女子又伸出玉指噓聲打斷,言道:“我可不是來安慰你的!小月傳來一封信箋,希望你盡快離開漠北。”
“這……”
陳玉知一時語塞,白衣女子見他失落再也控製不住,兩顆虎牙又露了出來,笑道:“信中提及漠北風雲湧動,許多江湖之人與廟堂高手都在尋你下落,坦言要將青衫大卸八塊!她擔心你的安危,所以讓我送你回中原!我想了想也並不是沒有道理,拳師洞與幽冥渡同氣連枝,你在木吟鎮傷了霍庚與霍替,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而胡車兒亦在暗中虎視眈眈,如今更恢複斷臂妄圖卷土重來,昔日舊部紛紛重投其麾下,陳玉知……漠北怕是要大亂了。”
小公子說得輕巧,但陳玉知還是從中發現了些許凝重,他自然是個惜命之人是,但總會把身旁好友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當即言道:“是不是她遇到了麻煩?”
“近日廟堂之上傳出風聲,有人想推翻女帝統治……而始作俑者應該是胡車兒,興許最後免不了一場大戰,所以小月希望我回獻狼助她一臂之力,你如今自身難保,她又成了眾矢之的,你倆還真是天作之合。”
陳玉知一臉正色,並未與小公子嬉笑,心中不斷思索著胡車兒的用意,他大傷初愈理當韜光養晦重返洞玄境才對,而此時公然挑釁女帝隻怕另有圖謀,如果猜得沒錯……他應該是想引君入甕。
“小小,我們即刻前往獻狼城!”
白衣女子搖頭,碎道:“你的兄弟們都睡下了,還是明日啟程吧!怎麽,現在擔心小月了?”
一輩子很短,陳玉知言道:“當然擔心,我欠她的太多了。”
“你情我願之事,談什麽虧欠?裴雪凝等了祁山郎這麽多年都未談虧欠,你啊,就是容易多愁善感!”
青衫隨風下城樓,也曾想過若能突破九品境該多好,如此便可助月無瑕一臂之力,但境界高低自己無法控製,唯獨足下步伐可隨性調轉方向,獻狼之行必然危難重重,但隻要能盡些綿薄之力便算不負相識一場。
翌日眾人離去,賣布先生相送至城外,臨別言道:“我與月家頗有淵源,此次你前往獻狼若能化解危機,便算還了黃蠟人情。對了,倘若遇上費老頭一定要小心!”
幾人抱拳離去,陳玉知問道:“費老頭是誰?”
小公子麵色凝重,她沒想到連老一輩都會插手此事,卻也沒有懷疑賣布先生的話語,歎道:“豢狼人!”
小公子沉默了許久,陳玉知麵露苦笑,打趣道:“聽說漠北的座狼都與他有關……估計又是來找我尋仇的。”
“你不必介懷,費老頭是胡車兒的師傅,兩人同為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哼,他若不要老臉,本姑娘便用十二銀刺送他上西天!”
論起權謀與心術小公子不在行,但倘若撕破了臉不顧及往昔交情,十二銀刺仍舊是漠北的噩夢。
李溪揚一夜無夢,睡得甘甜,此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然有些亢奮,不禁笑道:“陳玉知,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青衫瞥了瞥愈發仙風道骨的小雜毛,碎道:“怎麽了,莫不是想逃回中原?”
茅山小道伸手逗了逗肩頭白狐,抬高了幾分語調:“我入通幽境了!”
“不就是通幽境,有什麽了不起。”
青衫隨口一言,繼而瞠目結舌,擺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問道:“什麽,你何時入了通幽境?”
小雜毛最樂意瞧見陳玉知吃癟的樣子,當即笑道:“在降櫻、落梨兩陣中受益匪淺,僥幸煉化當日燕舟前輩所留下的一道劍氣,繼而憑借一絲天道感悟入了通幽。”
陳玉知輕歎一聲,少年郎開了金口:“玉知大哥,我最近覺得所見萬物皆可為刀,所及之處瞬息黯滅,雖說還未踏入通幽境,但較之以往天差地別!”
白衣女子捧腹大笑,許久後言道:“你們倆想氣死陳玉知?小家夥,飛刀與尋常修者不同,你如今雖未踏入通幽卻已有了與之一戰的能力,來日若有提升便能與本姑娘一般越境殺人!”
青衫又歎一聲,故作楚楚可憐之姿,言道:“哎,王君飛舄仍未去,興發會能馳駿馬!你們翅膀硬了,以後可得替我擋風遮雨……”
兩人齊齊白了他一眼,再有笑聲充斥天地間,陳玉知心中寬慰,亦覺得這兩個兄弟甚是體貼,這言下之意乃是想告訴自己不必太過擔心,天塌下來大家一起扛!
獻狼皇城內,月無瑕一人靜坐大殿,呆呆望著狼圖騰默不作聲,她本不願意居於廟堂,更別提終日受累批閱奏折,若不是有一方百姓疾苦在肩頭,“女帝”二字對她而言根本毫無留戀。
夜不能寐,女子輾轉許久,獨歎一句:“無瑕若是個普通女子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