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站在小店對麵

  當明明高喊著“爸爸”撲進趙剛懷裏的時候，他的心感覺踏實許多。現在女兒就在自己懷裏，絕對安全，誰也傷害不到她。趙剛給女兒買了吃的，還有玩具。明明很快就扔下爸爸去享受那些好吃好玩的東西了。


  老丈人出去打麻將，和曾經的丈母娘單獨坐在一起，趙剛覺得有點別扭。不過他還是不想走，還想再和女兒多呆一會兒。


  “小霞出去了？”本來不想打聽前妻的事，可是不說她也沒什麽可說的。


  “哪呀，還沒回來呢。”


  “都幾點了？”


  “她現在一早9點去，晚上9點半左右下班，到家怎麽也得10點來鍾。”


  “咋這麽長時間呢？”


  “他們店裏本來有3個人，一個懷孕了，辭職回家去生孩子。老板就跟小霞說，給她加錢，看她能不能從早盯到晚。這不就不用加人了嗎？小霞覺著晚上回來也沒啥事，能多掙點就多掙點唄，現在幼兒園費用越來越高，將來明明上學花錢的地方不是更多？能多攢兩個是兩個。”


  “每天都這樣？”


  “啊。”


  “不是有兩個人嗎？不能換著來？”


  “人家那個不缺錢，不幹。再怎麽說還是回家呆著舒服。”


  “晚上就她一個人看店，安全嗎？”


  “還行吧，大馬路邊上，沒啥事。”


  “晚上回來那麽晚，夏天還行，冬天呢？”


  “她自己說沒事嗎。反正離家也近，這條道兒也不背。”


  “沒事，沒事，真有事就晚了！”


  趙剛確實有點著急，又有點生氣。看來女人真不能沒人管，要是他還在，說什麽也不會同意小霞這麽做。


  “別讓她幹了，晚上回來多陪陪明明，幼兒園也教很多東西，她不陪著複習，明明能學會嗎？基礎打不好，等將來上了學再跟不上，那不越來越完了嗎！”


  “我這不是拉鴨子上架，跟著明明一起骨碌呢嗎，不過到底是歲數大了，整不太明白。”


  “真的，媽，你跟小霞說說，別這麽幹了，對孩子對她都不好。”


  “我說得了她嗎？她要是聽我的話能混成現在這樣？”


  趙剛也不好再往下說。他現在已經不是小霞的什麽人，按道理沒理由再管她的事，可小霞是明明的媽，明明身上流著他們倆的血，有明明在，他們兩個就是掰不開。


  又坐了一會兒，趙剛覺得該走了。在送他的時候，丈母娘順口說：“這陣子別人給介紹的幾個對象，小霞都沒看上。她說不再看了，不如自己多賺點錢，隻要能養活明明就這麽過了。”


  已經習慣了爸爸來和爸爸走，明明早就不再哭著讓爸爸留下，而是很理智地跟爸爸說了聲“再見”就跑回裏屋去。也許她現在歡迎爸爸來主要是惦記著爸爸帶來的禮物，而對爸爸這個人已經不那麽在意了。想到這些，趙剛心裏有點酸。


  看著那扇從裏邊關上的房門，昨天以來心頭的沉重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重了。


  趙剛到樓下點著一顆煙，一邊走一邊抽。他知道前妻現在上班的大概位置，正好和他回家的方向一致，就慢慢走過去。


  遠遠地，趙剛看到那個賣文具紙張的小店，店裏亮著燈，有顧客從裏邊走出來。趙剛在小店對麵站下。他在想要不要進去對前妻說：“別這麽幹，賺錢不是惟一目的，要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可是他不知道怎麽開口，如果像以前一樣沒好氣地說，前妻要麽和以前一樣跟他吵，要麽理都不理他。如果好好說，他又覺得張不開嘴。也奇怪了，為什麽和生人、不太親近的人說話就能耐得住性子，裝腔作勢，哪怕對方說的話不大受聽也是能忍就忍，可是一但那個人成了自己的親人就不會那麽說話了，也一點都不能忍了。


  趙剛也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小霞就沒耐心煩兒了，他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肯定不是這樣的。他記得那時候小霞還在中街的一家大商場上班，也是倒班兒，趕上夜班晚上9點多才下班，他去接過幾次，當時也是像今天這樣站在商場對麵，一邊抽煙一邊等，等到小霞從裏邊出來，兩個人一起高高興興往回走，有時候還在路邊買點羊肉串，一邊走一邊吃，也挺幸福的啊！

  8點半以後幾乎沒有客人進小霞的店。因為裏邊亮著燈，趙剛可以看到小霞在裏邊低著頭，也許是在看手機。小霞今年三十多了，沒有固定工作，有個孩子，這樣的女人還能嫁出去嗎？以前趙剛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也不會這樣想問題，不知道最近是被竇子萍教育的，還是被何慕這個案子刺激的，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變了。


  一想到竇子萍，他偷偷把小霞與竇子萍比較一下，結果沒用怎麽想就得出結論：沒有可比性，不在一個等級。這個結論不僅劃清了前妻和竇子萍之間的界限，趙剛也更清楚自己的位置：他這樣的男人不可能娶到竇子萍那樣的女人，如果選老婆的話，還是小霞這種等級更現實。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接近晚上9點半。小霞開始收拾，準備關店。趙剛站在對麵沒動，直到小霞關了燈，鎖了門，走上回家的路。小霞走在前麵，趙剛以他偵查員的水平默默跟在後麵，一直到小霞平安上樓。


  這一個晚上什麽都沒做，又好像做了很多。直到這個時候趙剛才感覺壓在心頭的那團東西消失了，他用力呼吸一次，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