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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生命的悸動

  紅衣婦人神情黯然,紅鸞卻神色一凜,“因為是我讓你們入的夢,才讓你懷疑詛咒並不存在?”


  十方點點頭:“諏取曾跟我說過,你們更鳥一族是應咒而生,隻有伯奇鳥死後,才會有一兒一女降生,雄鳥名件,雌鳥伯奇,兒女都會繼承母親的記憶,也就是說,如果伯母真的被楊毓成害死,從而誕生了更鳥件和紅鸞姐姐你,為的是更鳥件下咒,姐姐應咒,那姐姐你自然就會有伯母的記憶。”


  “所以,先生當時就懷疑奴家並沒有死?”紅衣婦人平靜地望著十方,“怪不得方才先生見到奴家並沒有十分驚訝,反而說了句,果真如此?”


  十方轉頭望向紅衣婦人,又說道:“不錯,如果姐姐真是應咒而生,繼承了伯母你的記憶,又怎能不知道,當時楊毓成還沒有嗜好女裝,口稱奴家,豈能犯下如此的紕漏呢?”


  十方頓了頓,又轉向紅鸞,“所以隻有一種可能,紅鸞姐姐並沒有繼承伯母的記憶,也從沒見過十年前的楊毓成,盡管在夢中讓其年輕了不少,但一切還都是以現在的楊毓成為本,這樣,我很自然就會想到,紅鸞姐姐之所以沒有伯母的記憶,會不會是因為伯母並沒有死,如果伯母尚在,那自然就不會有更鳥件的詛咒了。”


  “先生果真非比常人,僅從這微小的細節,就能推斷如神,唉,如果能早一點遇到先生,或許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一切。”


  紅衣婦人臉上不知不覺間浮現出驚奇之色,連語氣也悄悄滲入了一絲敬畏。


  十方也輕歎一聲,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又說道:“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我也有個疑問一直沒辦法得到證實,如今見了伯母,可否如實相告。”


  “先生有話盡管詢問,奴家自是知無不告。”


  十方思索了片刻,想好了措辭之後,才問道:“我一直有個疑問,從所有人口中得知,尹婆婆是個極為精明且思慮周詳的人,自然不會不了解賀劉氏的為人,而當時葉小姐有孕在身,尹婆婆將其藏於房中,必定極為小心謹慎,嚴防走漏一點消息,這從葉小姐已經臨近臨盆就能證實,也就是說,數月間,賀劉氏對葉小姐有孕的事情是毫不知情的,為何卻在最後發現了葉小姐並非得病,而是懷了孩子呢?”


  紅衣婦人臉色微微一變,尚未說話,卻見紅鸞麵色一寒,“你難道是懷疑我母親……”


  十方未置可否,而是說道:“姐姐莫急,如今當事之人都已逝去,唯有伯母尚在,當時的情形,也就伯母最為清楚,所以我才有此一問。”


  紅衣婦人輕聲說道:“鸞兒,不得無禮。”


  說完,紅衣婦人麵帶愧悔之色,雙目不知何時,已是淚水滿盈。


  “先生猜的不錯,將葉小姐懷孕之事告訴那個魔鬼的,就是奴家。”


  紅衣婦人聲音不大,但對紅鸞來說,無異於驚雷響於耳邊一般,呆在一旁,唇齒顫抖不已。


  “母親?為,為什麽?”


  紅衣婦人轉頭又望向十方,“這就是方才奴家說的,請先生來,一是謝恩,二,就是贖罪。既然先生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先生早已了然於胸,不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奴家。”


  紅衣婦人伸手,輕輕撫了撫紅鸞的青絲秀發,眼中盡是愛憐之色。


  “先生,更鳥一族自古就背負著悲慘的命運,因咒而生,應咒而死,一生白駒過隙,從生到死,就隻為一件事——詛咒。”


  十方也發出一聲歎息,臉上不禁露出悲憫的之色。


  “鸞兒,娘也一樣,生於東海海中湖,生於母親的應咒而死,如果不出意外,十年前,娘就應該應咒而死,但娘不甘心,不甘心,為什麽更鳥一族,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要背負如此的命運,好不容易活一次,卻僅僅是為了一個和自己毫無任何關係的詛咒,就因此喪命,甚至還要把這悲慘的命運傳給自己的孩子,上天待更鳥何其慘忍!”


  紅衣婦人仰天輕問,“天地間,人也好,群妖也罷,總歸是父母生養,生時有父母愛惜,縱是一生坎坷短暫,甚至死於非命,不得善終,但也是為自己而活,這條命,終歸是屬於自己的,千情萬欲,喜怒哀樂,也盡在吾身,為何偏偏隻有我更鳥一族,生時母亡,而死時,命運相傳,代代相連,連性命都不能屬於自己。”


  “母親……”紅鸞眼圈一紅。


  “但娘不想認命,所以十年前,娘逃咒而走,背棄更鳥甚至整個木妖一族,逃出東海海中湖,飛躍整個東海,那一刻,娘至今還記得,展翅在青天之下,白雲之上,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心髒的跳動,感受到了生命握在自己手中的嘭嘭悸動,那時,娘隻有一個念頭,飛到天的盡頭,去看一看,更鳥一族世世代代都未曾見過的大千世界。”


  紅鸞雙目含淚,驀然望向十方,輕輕呢喃道:“在此之前,你每一次飛翔,並沒有特別的感覺,但我相信,等你擺脫了詛咒,再次無所顧忌,展翅高飛的時候,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十方似乎聽到了紅鸞的呢喃一般,衝紅鸞輕輕點了點頭。


  “但娘也清楚,逃咒而走,背棄妖族,海中湖是不會放過娘的,天盡頭,娘永遠到不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就在娘越過千裏平原,半天鷹就找到了娘,最後,娘掉落到了孝滄鎮,滿身傷痕,伏地等死。”


  “唉,這時,伯母遇到馮興家了吧?”十方輕輕插了一句。


  紅衣婦人點點頭,“是的,我從沒見過人這種奇妙的妖怪,他真的好奇怪,並沒有一口吞了我,反而給我抹了一身奇怪的東西,還用布把我整個包了起來,後來我才知道,那奇怪的東西叫做藥,真是可笑,他竟然連枯木逢春都不會。”


  “當我最終活過來的時候,他笑的像個孩子,甚至還自作主張,給我起了名字,可笑啊,更鳥一族,雄鳥名件,雌鳥伯奇,自己何曾有過屬於自己的名字,他卻一點都不清楚,還擅作主張,從那天之後,我就有了個屬於自己的名字——鶯歌。”


  紅衣婦人說著,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如花如月的臉上浮上如水般的柔情,紅唇微微翹起,隻是淚水卻止不住的漣漣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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