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會須一飲三百杯
十方聽小夥報名丘山,也回道:“原來是丘兄弟,幸會幸會,我名叫十方,從小沒爹沒娘,因而也沒什麽字號,這是我表妹,此番我們是從徽州府出來,帶著我這妹子到錢塘府投親去的。”
十方是有意隱瞞自己從寧國府來的,之所以不說別的地方,隻說徽州府,就是因為在雨後村呆了三年,他已然有了江南口音,因而便假稱自己是從與寧國府接壤的徽州府來的,畢竟兩地口音極為接近,不是本地人根本分辨不了。
丘山自然毫無察覺,便回道:“哦,是十方兄弟,幸會,原來兄弟是去錢塘投親的。”
說著,丘山又打量了一下十方和碧桃,又說道:“十方兄弟,本來你我萍水相逢,我不應該多嘴,但既然咱們都是碎山的弟兄,有句話想給兄弟提個醒。”
十方微微一愣,回道:“丘兄弟有話但說無妨。”
丘山這才說道:“其實不用我說,兄弟也明白,這俗話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咱碎山的可哪裏有什麽親戚,就算親叔娘舅,到了咱這份上,那親也就不親了,兄弟這千裏迢迢,且不說能不能投到親,就算真投到門上,人家認不認咱可要有個準備啊。”
青銅王朝如果不是官家,尋常百姓穿州過縣無非是經商或者投親,否則哪有人千山萬水背井離鄉,因而十方這一路上隻要有人問,說的都是投親,畢竟,說經商也沒人信啊。
此刻一聽丘山所說,十方心中不禁頗為動容,自己一路上都是這麽過來的,從沒人多問一句,而自己和丘山不過偶遇,但他不光請自己吃飯,還能站在自己的角度替自己著想,可見這丘山必定是個熱心腸的漢子,因而十方更有了親近之意。
隻不過自己身上背的事兒太大了,是真不能說實話,因而隻能回道:“丘兄弟肺腑之言,兄弟感激不盡,不過我這親戚絕不會嫌貧愛富,不認我們兄妹的。”
丘山一聽,也不好再多言,便又說道:“既然如此,希望十方兄弟此行順利,如果到時投親不著,或者有什麽困難,可到候潮門內獅子巷大瓦子找我,兄弟隻要到大瓦子任意找個碎山的兄弟報我的名號,就能找到我。”
十方一聽,忍不住端起茶杯,“別的不說,就衝丘兄弟這番話,你這個朋友,我十方交定了。”
丘山嘿嘿一笑,並沒端酒與十方相碰,而是說道:“看來十方兄弟倒是豪爽之人,隻可惜,美中不足,這不飲酒,倒有些墜了豪傑本色。”
十方倒還真是從沒飲過酒,不過不是他不喝,而是沒得喝,當初在黃覺寺,惡僧靜空從不飲酒,他自然也沒得喝。
後來一路逃難,到了雨後村,飯都吃不上,哪買的起酒,雖說曾在賀家,但那時一心查案,幾乎飯都顧不上,再加上當時賀家見他還是個和尚,也就沒供過酒,唯一一次有機會是在趙大善人府上的慶功宴,結果還讓自己給攪了。
所以十方是真是沒喝過酒,此刻雖然也知道要盡快帶碧桃去往錢塘府,更不應該飲酒,以免誤事,但自己舉著茶杯,見丘山毫無所動,甚至眼中還頗有譏嘲輕視之色。
十方的性子,沒事就喜歡逞英雄,有事就趕緊慫成狗熊,雖然經常提醒自己,要想活的長,裝傻別逞強,但往往腦子一熱,就不管不顧了。
雖然是帶碧桃去往錢塘府,但一路平安,此刻錢塘又近在眼前,隻要到了濯垢泉一洗,就萬事無憂,因此十方也就沒剛出雨後村那時那般提心吊膽,萬事小心了。
尤其此刻見丘山頗有輕視之意,十方最受不了這個,想當初見淩峰露麵時英氣逼人,俾睨眾生之態,他就一百個看不順眼。
因而十方也不客氣,將茶杯放下,直接端起大碗,說道:“丘兄弟說的不錯,不喝酒,哪能是個英雄好漢,我敬丘兄弟一碗。”
丘山見十方端起酒碗,哈哈大笑,也端起碗,與十方一碰,卻又說道:“十方兄弟,這酒可烈啊,如果兄弟從未飲酒,可別為了麵子逞一時之能,反而傷了身體!”
十方本來就是腦子一熱,端起酒碗,但一看這略顯渾黃的滿滿一大碗酒,自己也有點後悔,心說要不我就認個慫,算了吧。
結果聽丘山又這麽一說,十方心說:“去他娘的,不就一碗酒嘛,你丘山喝了一點兒事沒有,難道我就喝不了嗎?就算我比不了你丘山,難道還不如丹杏姐姐嗎?”
當初丹杏雨後村醉酒火燒淨衣子,可是當著眾人的麵一酒壺酒都一飲而盡,因而十方心裏一發狠,端起碗,一仰脖,氣也不帶喘的,就將一碗酒喝了個幹淨。
丘山一看,登時一挑大指,“真好漢子。”同時也一仰脖,將酒喝淨。
等十方放下碗,吧嗒吧嗒嘴,心說這酒雖然入口辛辣,但後味綿香,隱隱還帶點藥氣,倒是並不難喝。
丘山瞅著十方,眼中帶笑,先斟滿酒碗,才說道:“兄弟感覺如何?”
十方一臉無所謂地回道:“沒什麽感覺,隻是覺得肚子裏略有些溫熱,倒還挺舒服的。”
碧桃在旁邊早就看的瞪大了眼睛,她雖然很多事情不懂,但酒卻知道。
當初自己娘就會釀酒給柳伯伯吃,但柳伯伯不過隻能吃小半碗,多了必定就醉倒了,但此刻卻見十方一口下去一大碗,也吃驚不已,隻是十方不讓自己說話,因而她也不敢吭聲。
丘山卻是微微一愣,心中驚異,暗道這一碗可足有小半斤啊,就算一般飲酒之人,一口喝下這一大碗十年陳的狀元紅,也必定心如火燒,肚腑翻騰,弄不好還會直接嘔吐出來,怎麽十方兄弟一點兒事兒都沒有?難不成他其實是海量?
這時,店夥計按照之前丘山所點,依次上了菜品,等菜擺滿桌子,店夥計退下,這半天功夫,十方依舊毫無異樣。
丘山這才忍不住問道:“十方兄弟,你可不夠朋友啊,既有此海量,為何事先不與我明說,讓我獨酒自飲,倒顯得我小家子氣,好像我不舍得買酒與兄弟共飲似的。”
十方一碗酒下肚,真沒什麽感覺,聽丘山這般一說,趕忙說道:“丘兄弟,我可真沒存心騙你,我是真沒喝過酒,這是第一次,可能我是那種天生比較能喝的體質吧。”
丘山也知道有些人天生能飲,千杯不醉,不由得大喜過望,“既是如此,你我定要痛飲一番,方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