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與神為敵
因為丹杏受不了珞珈法王身上的怪味,因而一直就沒上前,不過十方和法王說的什麽,她也聽得清楚。
雖然她也沒想到,十方真敢當著珞珈法王的麵問出個如此冒犯不尊的問題,但也隻是微微一愣,緊接著就忍不住想笑,心道:“這話還真就他敢當麵說,想當初在雨後村,他不就是這麽懟淩峰師弟的嗎?”
不過丹杏也明白,這僧人可不是淩峰,而是錢塘府的珞珈法王,因而心裏也不免擔憂,害怕十方這一句話就把這位珞珈法王給得罪下了,因而硬著頭皮就想上來圓場。
哪知道邊巴西卜臉上卻毫無怒色,隻是淡淡一笑說道:“這其實並不奇怪,大人豈不聞佛曰眾生平等,想來大人身在俗世日久,看人才有了這三教九流,高低貴賤之分,但在菩薩眼中,無論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甚至這滿城的煙花女子,皆是佛門信者,如果大人要有心,平日閑暇,可派人召貧僧來給大人念上幾段心經,或可為大人清心養性。”
其實十方隻是因為心中對和尚有偏見,故而才說出這等奚落之言,本身他對這法王倒並無敵意,又聽法王這般回答,也覺得自己方才那話說的有點過了,因而便拱手回道:“大活佛說的有理,日後十方必定會向大活佛多多求教。”
邊巴西卜也單掌還禮,但卻又說道:“求教可不敢,其實不瞞大人說,貧僧一見到大人,就知道大人與大自在菩薩有莫大的緣分,也不妨告直言相告,菩薩之所以遣貧僧來錢塘府傳經,就是因為一心想要普度東南,救濟萬民,故而早選定了錢塘江外東海上一座仙仙,名曰普陀,作為日後道場,如今貧僧傳教三載,又得吉時,前日就得了菩薩法旨,言說不出半月,菩薩金身就會親臨錢塘,倒時還望大人能隨貧僧一道恭迎,憑大人的善緣,必能得菩薩當麵點化,成金身正果。”
十方本來就是因為言語冒犯,故而才客氣了一句,但可真沒想到,這法王竟然說出這麽一套詞兒來,登時可把十方給鎮住了。
他倒不是真相信這邊巴西卜說的觀世大自在菩薩不日就要金身顯聖,天降錢塘,更不是因為什麽自己與菩薩有緣,還能被菩薩當麵點化,成正果金身,而是吃驚於這位珞珈法王拍馬屁的功夫,這不要臉簡直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這套詞兒要是說給個信佛禮教的人聽了,那恐怕就是讓他當皇上,他都不會去了,但可惜卻是說給了我十方,倒也挺難為這法王的,他要是知道老子前前後後可是足足當了十多年和尚,最後唯一悟出來的就是天下無佛,屁用沒有,不知道卻會作何感想?
隻不過十方這話可沒說,隻是愣了愣神,便笑著回道:“如果真如大活佛所言,十方可真是受寵若驚。”
雖然十方是一百二十個不相信,這觀世大自在菩薩真能金身顯聖,天降錢塘,但可是真有信的,那周圍可圍滿了人,邊巴西卜的聲音本就渾厚洪亮,因而周圍的人也都聽的一清二楚,登時是一窩蜂上前,爭相問道:
“大活佛,大自在菩薩真要親來錢塘,金身顯聖嗎?”
邊巴西卜單掌一立,正色回道:“出家人從不打誑語,此乃菩薩法旨,不日必定親臨錢塘,普度眾生。”
就這一句話,可不亞於在人群中點了個炸彈一般,消息瞬間就傳了出去,人們口耳相傳,不一會兒,就連昌樂巷外麵的人都知道了,觀世大自在菩薩不日就要現真身在錢塘府了。
而在巷口矮牆下坐著的那個老丐,正聽著身邊那矮矬子眉飛色舞說道:“老祖宗誒,您老是不是太多慮了,就這滿嘴放炮的老禿驢,還用得著老祖宗您嗎?就把他交給我張顯,保準給老祖宗收拾幹淨了。”
那老丐本來是滿麵笑容,但一聽張顯說這話是珞珈法王親口說的,觀世大自在菩薩不久就會金身顯聖,那張滿是傷痕的臉登時就變了顏色。
張顯可沒看出來老丐神色已然大變,還唾沫星子亂飛。
“真的老祖宗,這種貨別說您老人家,就是我丘大哥,對付他也是殺雞牛刀,真的,老祖宗就把他交給我了,到不了明兒早上,保準整個錢塘府就沒人再能找見他了。”
但還沒等把話說完,張顯也發覺不對勁兒,就見身邊左右那些人此刻全都跪在地上,各個雙手合十,衝著西邊高聲喊道:“弟子恭迎觀世大自在菩薩顯聖錢塘。”
此刻眼前一片黑壓壓望不到邊的人,張顯的臉也白了,嘴也不利索了,這時就見那老丐右眼寒光一閃,陰森森說道:“小猴崽子,知道怕了?這錢塘五王,蘭陵酒王靠的是官,章老九靠的是錢,靈福那小丫頭片子靠的是女人,而老叫花靠的卻是義氣,所以才能力壓他們一頭,但你可知道,那法王靠的是什麽嗎?”
張顯此刻話都說不利索了,“老,老祖宗,靠,他靠的是什麽?”
“他依靠的卻是神,在神明麵前,官也好,錢也好,女色也好,甚至連忠義理智信也都是一文不名,你能夜入官府殺官留名,也能搶得來無數錢和女人,走江湖也能行俠仗義,但也隻不過是一介凡人,而凡人,卻如何能鬥得過神?”
“神?”張顯似乎還有些轉不過彎兒來,“老祖宗,這世上哪兒有神和佛,我就不信了,這老禿驢還真能變出個菩薩出來?”
此刻老丐的獨眼中,已然露出一股令人心寒的殺意,“要是真等他把菩薩給變出來了,那一切可都太晚了。”
而此刻十方和丹杏臉上的神情也不亞於那矮矬子張顯了,他們方才所見,也不過隻是小半個巷子的人跪拜法王,但現在,十方和丹杏甚至都能一眼望到昌樂坊的大戲台了,那戲台雖然正對昌樂巷,但距離巷子口可還有一段距離,也就是說,連大戲台前麵的人,此刻也都跪在地上了。
十方這次可是真害了怕了,心說恐怕如今這珞珈法王一句話,要讓這些人排著隊跳錢塘江,這些人也會一個個排好隊毫不猶豫去跳的,原來他並不是要拍我的馬屁,而是借機要把這消息放出去?可見這套詞兒是早就編好的。
隻不過,憑他法王,什麽時候不都能說菩薩金身顯聖錢塘府,為何卻偏偏要說是因為我和菩薩有緣,非要借我來宣揚出去呢?
難道他已經知道,我是秦牧或者女王的人,才刻意想通過我,好來試探他們嗎?
十方腦子正在不停地轉,而這時,去抬屍體的幾人已經把一大一小兩具屍體抬到門外。
十方這才急收心神,方才他和丹杏也聽仵作張九喬說了,死的可並不隻是劉梆子那八歲的兒子,而是連他娘子也一起死了。
先抬出來的是劉娘子的屍體,十方和丹杏一看,見劉娘子體態完好,雖然麵色青白,但卻並非是一具骷髏幹屍,但等把劉梆子兒子屍體抱出來一看,十方和丹杏可都有些愣了,這劉梆子的兒子的確是變成了骷髏幹屍,看樣子和小鳳夏荷她們的死狀也極為相似,但為何這劉娘子的屍體卻完好無損呢?
仵作張九喬剛想上前驗屍,就見劉梆子似乎又有些承受不了了,從他嗓子眼兒裏冒出一聲如牛吼般的怪聲,身子也騰地一聲站了起來,雙目通紅,衝著張九喬喊道:“不準動我兒子。”
這時,卻見邊巴西卜單掌一立,另一隻手輕輕放在劉梆子的額頭之上,同時雙目微閉,口中念道:“劉檀越萬不可失心,快隨貧僧一起念起往生咒,南無阿彌多婆夜……”
劉梆子聽邊巴西卜這般一說,立刻就坐回地上,雙目緊閉,口中隨著邊巴西卜念動法咒。
張九喬臉上莫名露出一絲冷笑,這才要俯身查驗劉梆子兒子的屍體。
但這時丹杏卻到了近前,衝張九喬說道:“張仵作,這具屍體就由我來驗吧,你先去查驗劉夫人的屍體。”
張九喬雖然臉上沒露出來,但心裏也知道是十方和丹杏信不過自己,想親自查驗,也知道他們本就是奔著這骷髏幹屍來的,因而張九喬也沒廢話,就去驗看劉娘子的屍體了。
畢竟,這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此刻十方可比她不知道高了多少級了。
十方此刻也全神貫注,看著丹杏驗屍,心裏一直盤算,假如真是同一個真凶所為,也就是說,真凶在半山殺人劫走碧桃之後,又跑了大半個錢塘府,到了昌樂巷再次行凶,這卻是為何呢?而且,為何連這劉娘子也死了,但卻並沒變成骷髏?
十方也聽旁邊鄰居說了,昨夜劉梆子打更,家裏隻有妻兒二人,那很可能,劉娘子是為了保護兒子,才被真凶殺死,那就有可能是當時鬧出了動靜,所以真凶沒來得及吸她的血?
十方正在琢磨,卻見張九喬拍了拍手,已經站起身,同時摘掉麻布手套說道:“劉娘子是因為見愛子慘死,悲傷過度,起初隻是引發閉氣昏迷,但因為沒能及時救治,以致失氣過久,這才身亡,屍身無任何外傷,特征也符合痛心死的症狀。”
十方聽張九喬這麽一說,更是一愣。
“劉娘子是因為心疼兒子給疼死的?那就是說,真凶行凶的時候,她可能還不知道兒子已經死了,否則這昌樂巷住宅擁擠,如果真是親眼目睹了凶案,第一反應定會驚叫出聲,也必定會驚動四鄰,就算再看到兒子慘死,閉氣昏迷,也不可能沒人來救,那她就隻能是在真凶走後,才發現了屍體,一時承受不住,登時昏迷,這才導致了失氣身亡。”
想到這裏,十方就忍不住衝著正跟著邊巴西卜念往生咒的劉梆子問道:“劉大哥,平日裏貴公子是和你們分房睡的還是同房睡的?”
但哪知道劉梆子卻如充耳不聞一般,毫無反應,依舊閉著眼睛不停念經,而邊巴西卜也是同樣,也跟沒聽到十方問話似的。
而這時,旁邊一個鄰居大嫂卻插話道:“我說大人,你可別打擾大活佛超度亡靈,你問的我就能回答,劉小寶平日就是和他爹娘一起睡的,大人你也看到了,咱這昌樂巷住的可都是窮人家,哪兒有那麽多空房給屁大點兒的小孩兒單獨睡,都是跟著爹娘一起,尤其劉娘子本就膽小,每到劉梆子打更的時候,一個人就害怕,好幾次還是讓我陪著她們娘兒倆的,絕不可能和兒子分開的。”
“哦?是和兒子一起睡的?也就是說,真凶是在劉娘子旁邊,吸幹了他兒子的血液,把他兒子變成了無血骷髏的?”
十方心中更是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