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帝王之誕
十方和丹杏是真沒想到,這兜了一大圈,竟然會兜到秦牧身上,十方更是忍不住驚問道:“怎麽會是秦牧?”
平安姬也看出來二人吃驚非常,便淡淡說道:“秦先生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在司徒似身邊為官,因而當時司徒似怕我最終不允,便去問計秦先生,而秦先生也早算出我會提出這樣的條件,故而事先就教了司徒似各種應對之法,不過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雖說這瞞天過海之計是秦牧所出,但其目的卻是為了讓千歲您能應允下嫁東南王,是為東南王而非是為千歲著想,為何千歲卻視其為大恩人呢?”
雖然十方一聽這件事有秦牧插手,心中隱隱就覺得事情必定不會簡單了,但就從平安姬的訴說來看,秦牧也隻是為了促成平安姬下嫁,這不過是為其主子獻計,為何卻會讓王妃如此感恩戴德,因而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雖然的確如公子所說,秦先生起初就是為了司徒似才獻計,但至少是因為秦先生的進言,才讓司徒似沒有用強相逼,從而保全了我們母子,而當時,我還有別的既能不失節改嫁,還能保全萬代兒和構兒的辦法嗎?公子可別忘了,當時萬秋郎可是朝廷頭一等的叛賊,雖然天下之大,卻已無我們母子的立足之地了。”
雖然平安姬說的倒也是這麽個理兒,但十方卻依舊難以相信平安姬能對秦牧如此感恩,真就是因為他出了這瞞天過海之計。
果然,就聽平安姬又說道:“當然單憑此事,我和構兒自然不會對秦先生感恩戴德,而且,當時我還不知道這是秦先生獻計才保全了我們母子,而是因為之後,秦先生不僅對萬秋郎有救命之恩,而且還數次救構兒於危難,他真的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
十方和丹杏都有點聽傻了,不可思議地望著平安姬,丹杏更是驚聲問道:“秦先生還救了方萬秋的命?”
平安姬微微點點頭,說道:“這件事,還要從我當初提出的第二個條件和第三個條件說起。因為見我應允可以讓蘇寶卿作保媒,司徒似便問我另外兩個條件,我便說道,雖說為了我腹中孩子,如今不得已為之,但我畢竟曾是萬秋郎之妻,夫君才剛殞命,我不能為他戴孝服喪,卻還要立刻改嫁,雖無奈之舉,但畢竟也是失節失貞,故而便說如果司徒似能答應我,不以強迫,雖行大禮,但要等三年之後,再行合床之事,也算是我為亡夫服喪守節了。”
“服喪三年?”
十方和丹杏是忍不住同時皺了皺眉頭,雖然都明白平安姬這個條件其實就是為了能讓兒子司徒構能順利成為朝廷冊封的世子,畢竟誰也不敢保證生出的真能是個兒子,更不能保證這孩子就一定不會幼年夭折,因為這新兒夭折並不稀奇,就連帝王家都無可避免,隻是一般在三歲之後,夭折的概率才會大大降低,因而朝廷一般也都是在三歲之後,才會頒旨冊封。
而平安姬的意思也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東南王要想合床,首先要保正平安姬生下的是個兒子,而且這兒子還能順利長到三歲再接受了朝廷的冊封,方才能同床共枕。但東南王可是一心要得到平安姬,哪可能連天地都拜過了,已經成了明麵上的夫妻,卻還要苦等上三年,天天守著這如花美人,卻連碰都不能碰呢?
“東南王連這條件都接受了?”十方同為男人,又同為好色男人,可深知這其中的辛苦不易,隻是忍著不好當麵問出來而已。
而這時,就聽平安姬繼續說道:“而我提出的第三個條件,就是如果萬秋郎並沒有真的身死,一旦前來尋我母子,或者我得知萬秋郎尚在人間,那我們母子即刻就離開王府,尋找於他,而他司徒似不可從中阻攔,如果司徒似能答應下來,我便同意改嫁。”
“哦!”十方和丹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個條件其實是一個條件,那就是等上三年,如果方萬秋僥幸沒死,那平安姬就帶著孩子去和方萬秋一家團聚,東南王還不得阻撓,而平安姬因為沒和東南王合床,自然也不算背夫失貞。
如果方萬秋真的死了,那三年不和東南王同床,自然也就不會再有子嗣,如果平安姬真生下個兒子,也平安長大受封世子,到時就算再和東南王有了子嗣,也威脅不到她和方萬秋孩子的地位了。
“這王妃別看長的是一副人畜無害,楚楚可憐的模樣,但實際上也不是個善茬兒啊!雖說的確是東南王色急著迷在先,但要是真答應了這三個條件,那不管方萬秋死沒死,他這冤大頭可都當定了。”
十方眯著眼睛,瞅著這美若天仙一般的平安姬,心裏又不禁暗暗琢磨道:
“如今看來,東南王當時必定是全都應允下來了,連這樣的三個條件都能接受,也隻能說明東南王對這位嫂夫人都沉迷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了,那自然,問題就出在了這第三個條件上了。”
但丹杏卻和他想的卻完全不同,剛等平安姬說完,就忍不住歎道:“王妃娘娘,您可真是個癡情女子,竟能為方萬秋做到這種地步,要是沒有發生這麽多事,你們倒真是一對兒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平安姬聽丹杏這般一說,心中更是大有知音之感,微微衝丹杏點頭致謝,但瞬間,又淒聲說道:“我對萬秋郎一往情深,從未改變,因而還奢望著他並不是真的葬身海底,而是有一天,就能來找尋我們母子,自此一家團圓,故而才提出這三個條件,隻不過,萬秋郎倒真的是來找我們了,但哪知這卻也是上蒼的報應,最終卻害的他身墜回頭崖。”
接著,平安姬是一邊哭,一邊訴,就將壓在心頭十幾年的心酸憤恨傾訴而出,盡管十方和丹杏早料到方萬秋沒死,但都沒想到這其中竟會如此的錯綜複雜。
原來當日平安姬提出這三個條件,司徒似一聽心裏就是一陣翻騰,無名火爆起,但望著眼前這美如夢幻般的絕代佳人,火氣是上來三次,又壓下去了三次,但平安姬一看司徒似神情僵硬,低頭不語,便又說道:“如果千歲覺得難以應允,倒也無需為難,妾這就帶著孤兒投海而死,與夫君相會去罷。”
司徒似一看平安姬如此,當時就急了,轉念一想,我曾細細盤問過,言說龍王顯聖之事無數人所見,確為真事,否則過了這麽久,方萬秋為何音信全無,必定是早死多時了,這尋妻找子不過是美人妄念,如水中撈月,鏡中摘花,也罷,三年就三年,我應了就是。
因而才滿口應承下來。
司徒似自從見了平安姬,早已是魂不守舍,心中不止一次想過,要能得妻如此,縱是皇位於我,也無稀罕,可惜,如此佳人卻已嫁為人婦,而方兄更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能惦念他的妻房,唉,隻恨不是我先遇上了美人。
但司徒似也沒想到,方萬秋竟會一去不返,葬身海底,因而這心中的欲望是再也壓抑不住,尤其把上吊的平安姬救下來後,看著美人在自己懷中悲痛欲絕,司徒似是又憐又愛,這才情難自禁,忍不住說出心裏話,但等平安姬提出考慮三日,司徒似就忙不迭地跑去問計秦牧。
當時秦牧剛從京城到了榮憲王府不久,司徒似見秦牧有大才,便留他在王府之中,封為長史,等秦牧聽了司徒似講述的經過,當即獻上瞞天計,並告訴司徒似,如要稱心如意,自可答應平安姬所提要求,等事成之後,再做計較。
因而司徒似才滿口應承下來,平安姬見狀,也隻能答應不日下嫁,畢竟她也懷孕已快五個月了,可耽擱不得,因而王府一邊準備婚姻大禮,一邊就命蘇寶卿火速進京,奏請天子。
當朝天子一聽榮憲王要納妃,就急忙詢問蘇寶卿王妃何來,出身哪家?
等聽了蘇寶卿回奏說是出身東海扶桑國,本是名門之後,但因為其家族被對頭滅族,隻剩下她跟著自己逃難青銅,天子這才心想,扶桑隔海萬裏,與青銅無有往來已百年,此女又是家族盡滅,因而當即下旨,準許榮憲王完婚,並加封平安姬為二品榮憲夫人,省的自己這弟弟日後萬一再結交下什麽世家大族。
而蘇寶卿這套詞兒,其實也是秦牧事先就交待好的,等蘇寶卿一回來傳旨,青州軍立刻就舉行了王家大婚之禮,自此平安姬就成了榮憲王妃。
本來司徒似還擔心大婚後不久,平安姬就要生產,民間難免就會有謠傳風起,哪知道直到大婚後九個月,平安姬才生下一子,如此算來,已懷十四足月。
而在生產之時,青州軍以及東海上是晴空高照,萬裏無雲,城中百姓紛紛看到榮憲王府中突然一道赤光升空,飛至大海,盤繞三圈,本來平靜的海麵瞬間波濤洶湧,龍吟鯨鳴之音久久不絕,而後紅光向南飛去,直至消失無蹤。
司徒似也驚訝不已,而這時,秦牧領著蘇寶卿和當時尚在青州為知軍的潘溫一同道賀王爺喜得貴子,並說天降異像,世子日後必定貴不可言。
司徒似也急忙上表朝廷,隻是聽從秦牧所言,並沒有在奏書中提及生子時的異相。
不久後,朝廷降旨,加封平安姬為一品榮憲夫人,並按照當朝皇家輩分,眾皇子皆以木命名,欽賜王子“構”字為名。
之後又過了兩年,青州軍因為海波平靜,再無海寇侵犯,百姓再無流離之苦,雖稱不上十分富足,但平日打漁種田,倒也平靜祥和,不會像之前那般天天擔驚受怕,而百姓私下皆說是因為王妃和王子都是天降神明,故而連海寇都不敢再來青州軍了。
平安姬整整等了三年,眼看著萬代兒都上了學堂,二子司徒構也能下地亂跑了,但丈夫方萬秋依舊毫無音信,而這三年,司徒似不光信守諾言,從未越雷池一步,還對自己寵愛有加,更是對兩個孩子視如己出,也感動不已,因而漸漸也就斷了丈夫還能回來的念想。
直到三年期滿,平安姬這才和司徒似圓房,做了真正的夫妻,自此也是夫妻和睦,諸事無憂。
不久後,司徒構年滿三歲,司徒似便上表請封,請朝廷將司徒構立為世子,哪知道等聖旨傳來,雖然加封司徒構驃騎尉之職,並立為榮憲王世子,但天子卻下旨,言說太子缺一個東宮陪伴,在京中眾王子中選納,尚缺一人,朕聽聞榮憲王子天資聰穎,年齡又恰當,故而擢命驃騎尉司徒構早習詩書禮儀,好於庚子年正月進京,入選東宮。
等平安姬得到消息,是抱著司徒構就哭的死去活來,她這時才知道朝廷曆來就有太子陪伴一事,都是從眾王子當中擢選,尤其是從封外離京的王家擢選,美其名曰是為了皇族親睦,實則就是將這些王子囚在京城,以為人質。
如今萬代兒已隨了蘇姓,司徒構又要進京為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歸來,甚至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加上司徒似一直都被天子所忌,司徒構進京恐怕早就是朝中內定,板上釘釘的事情,想想愛子一年半後就要離開自己,孤身去往京城,那時他還隻是個五歲的孩子啊,就要到那步步殺機的京城之地,這叫平安姬如何接受得了。
但這畢竟是天子詔書,誰敢抗旨不尊,最終還是由秦牧出麵,向平安姬保正,到時他會親自護送世子進京,再上下打點一切,必定不會讓世子遭遇任何危險。
因為萬代兒一直就跟著秦牧讀書,平安姬早知道秦牧胸有錦繡,腹有良謀,由秦牧護衛,必定能保司徒構無有性命之憂,最終也隻能含淚作罷,自此,司徒構就開始和萬代兒一起,跟隨秦牧習讀詩書,習練禮儀。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就到了進京之日,平安姬縱然萬般不願,哭的是肝腸寸斷,也隻能無奈放愛子離去。
因為哭的太厲害,好幾次昏厥,因而司徒似就沒讓平安姬出城,而是自己帶著衛隊,送司徒構到了十裏亭。
等到了十裏亭,司徒構命秦牧和眾護衛在亭外遠遠等候,自己拉著司徒構的小手,緩步走進亭中。
子女遠行,為父母者,總要叮嚀囑咐幾句,更不免要掉幾滴眼淚,難舍難分一番,但這畢竟是王爺和世子,哭哭泣泣的模樣焉能讓眾侍衛在旁觀看,因而此刻亭中就隻有司徒似和司徒構父子二人。
司徒構此刻也知道自己就要離開父母,遠赴京城,但他畢竟年幼,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加上早聽秦牧言說,京城乃是天子王都,繁華無比,因而司徒構幼小的心靈中還充滿著好奇和期盼。
而司徒似望著司徒構,一時間也是百感交集,剛俯下身摸了摸兒子的臉,正在這時,就聽頭頂之上,有人突然說道:“王家千歲,一別數年,不知你還記得我錢塘方萬秋嗎?”
隨著話音,就見一人從亭中大梁上飛身而下,落在了司徒似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