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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唯一解

  揚羽蝶園地下冷巢,一人拄著拐杖,緩步進來。


  隨著光線照亮了來人的臉,十方、丹杏、平安姬三人全呆住了。


  “怎麽是你?”十方和丹杏同時驚叫出聲,原來來人正是昨日在昌樂巷口,碰上的那個十殘老丐。


  本來平安姬自從進了蝶園,眼淚就沒帶停的,這時一見到這老乞丐,倒是立刻就不哭了,因為整個人完全都傻了。


  一時間,冷巢中是靜無一聲。


  但片刻之間,就見平安姬腳下疾走,跌跌撞撞衝上前去,到了老乞丐麵前,顫巍巍伸出那羊脂白玉般的纖纖玉手,輕輕撫在老乞丐那布滿了舊傷疤的坑窪臉上。


  平安姬的手,依次順著老乞丐那半禿的額頭,已經成了空洞的左眼,隻剩下兩個黑洞的鼻子,豁裂的嘴唇,殘缺的斷臂上一一撫過。


  她每一根手指都在劇烈的抖動,生怕碰疼了老乞丐一般,隻是輕輕地,輕輕地,撫摸著,眼淚又如斷線的珍珠一般,劈劈啪啪不停的順著美如婉月的臉頰低落下來。


  最後,平安姬雙目望著老乞丐的臉,雙唇顫動,輕柔卻哽咽地問了一聲:“夫君,還,還痛嗎?”


  那老丐此刻右眼中也滿含淚水,臉上既愛憐又滿是柔情,也顫抖著嘴唇說道:“早,早就不痛了。”


  “可是,我……我好痛!”


  平安姬說完,才哇的一聲,整個人撲進老乞丐的懷中,放聲痛哭,同時雙臂緊緊抱住老乞丐,似乎是怕自己一鬆手,夫君又會再次跌落進那黑暗的萬丈深淵一般。


  十方和丹杏望著這一對兒經曆過生離死別,卻又同在一座城中,還生生分隔了十幾年的苦命夫妻,一時間也都沉寂無聲。


  冷巢中,就隻剩下平安姬嗚嗚咽咽的哭泣之聲。


  經過短暫的驚訝之後,丹杏此刻眼圈也是紅紅的,尤其聽到平安姬問的那一句“還疼嗎?”


  瞬間就想到,當日在蛛巢之中,自己不也是這般的痛徹心扉,絲毫不敢想象如果十方真被鬼母妖蛛吃掉了,自己會如何,而等自己真的再見到他重傷不起,不也是這般輕撫著他的臉,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卻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也隻能問上一句:“還痛嗎?”(丹杏已經選擇性遺忘了,當時是她先抽了十方兩巴掌,才問他“還疼嗎?”的。)

  她完全能明白平安姬此刻的心情,那一句“我好疼”是真的心疼入骨。


  淚水也無意識地從丹杏的眼中悄然滾落,更是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握住旁邊十方的手,十方也暗暗歎了口氣,輕輕把丹杏擁在懷中,就這樣望著平安姬和方萬秋夫妻相擁而泣。


  ……


  最後還是那老乞丐輕輕撫了撫妻子的長發,笑著說道:“娘子,你我多大年紀了,如此不是讓十公子和杏仙子恥笑嗎?”


  平安姬卻好似沒聽到一般,雖然哭聲漸漸低了下來,但依舊緊緊抱著方萬秋,並沒有鬆開的意思。


  而這時,十方也忍不住說道:“千歲,方老前輩,雖然你們夫妻團聚,是大喜之事,但如今……”


  還沒等十方說完,就見平安姬這才鬆開雙手,轉過身來,望著十方和丹杏,縱然滿麵淚痕,卻語氣堅決地說道:“公子,妾身夫家姓方,妾乃錢塘方氏,這千歲二字自此莫要再提。”


  平安姬一邊說,一邊緩步上前,又拉住丹杏的手,說道:“杏仙子,他們有話要說,我們在一旁等待就是。”


  說著,平安姬就拉著丹杏坐到了旁邊那鴛鴦多子床上,雙目卻一直不舍地望著方萬秋。


  而丹杏也知道十方和方萬秋下來要說的話必定是關於那吸血真凶的,因而也順從地陪著平安姬坐下,隻是她的雙目,望的卻是十方。


  而此刻,十方和方萬秋相距一丈,對麵相視,但還沒等十方說話,就見方萬秋眼中寒光一閃,身子直奔十方,同手手中拐杖也如閃電般,朝著十方心口點來。


  方萬秋這一突然出手,可大出丹杏的意料之外,本能就想起身上前。


  而十方卻好像早有準備一般,瞬間也從腰中抽出軟竹竿,一抖手,就纏在方萬秋的拐杖之上。


  方萬秋一看拐杖被一根外形好像竹子一般的軟鞭給纏住,就想回手拉扯,哪知道自己用了幾次力氣,都沒能把拐杖拉回來。


  而十方那邊也覺得一股大力拖拽,急忙用足了氣力,才勉強穩住身子。


  二人各自較力,但誰也沒把誰給拉動半分,一時間,僵持不下。


  方萬秋一看拉不動十方,臉上才微微露出詫異之色,但瞬間就見他一甩頭,從口中吐出一口濃痰,直奔十方麵門打來。


  十方也全神貫注,一看方萬秋朝著自己一張嘴,急忙一轉頭,那口痰就從耳邊飛了過去,緊接著就身後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原來身後的石牆竟被那一口痰給打出了個大坑。


  而十方也不甘示弱,手腕一抖,軟竹竿瞬間鬆開拐杖,登時伸直,竹竿頭直奔方萬秋的麵門打來。


  方萬秋事先可沒想到十方手裏這兵器竟然能軟能硬,一時間好似手忙腳亂一般,急舉拐杖招架,就聽砰的一聲,二人各自退後,這才同時收招。


  丹杏此刻也看的明白,十方隻退了一步,而方萬秋卻往後退了兩步,顯然是十方更勝一籌,這才安心,又坐回平安姬身邊,同時心中也不免暗暗欣喜。


  而平安姬卻還是含情脈脈地望著方萬秋,見丹杏又坐了下來,才低聲說道:“十公子真好身手,萬秋郎當年可遠比不過十公子。”


  丹杏本來因為十方占了上風,心中暗喜,但一聽平安姬這般一說,心裏卻有些不服氣:


  “當年比不過,那意思就是現在比他強了嗎?我怎麽看不出來。”


  但丹杏隻是心裏想想,也沒好意思當著平安姬的麵說出來。


  而這時就見十方將軟竹竿重新盤在腰中,才一抱拳說道:“多謝方前輩賜教,十方鬥膽問前輩一聲,那吸血惡鬼是否比前輩還要厲害得多?”


  方萬秋此刻臉色凝重,說道:“單從公子的身手來看,倒是能和鵬飛平分秋色,雖說在公子這一輩裏,已經是頭一流的人物了,但僅憑如此,恐怕還遠不是那吸血惡鬼的敵手啊。”


  “前輩所言,倒是和我不謀而合,如果這真凶當真是個泛泛之輩,恐怕前輩也不會因為當初自己無法救下令郎,而如此悔恨了。”


  方萬秋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之色,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我明知道公子就是為那吸血惡鬼而來,同時也感謝公子大恩,能讓我夫妻重逢,但還是希望公子能聽我一句良言相勸,就此帶著杏仙子離開錢塘府,切莫要再越陷越深,否則,必將大禍臨頭,至於韓顏臣,公子更不必擔心,如今他已經保住性命,隻要公子願意,到時自會有人送他出城和公子相見。”


  十方聞聽卻是苦笑一聲,道:“多些前輩救我韓大哥性命,隻可惜,前輩肺腑之言,十方雖感激不盡,但如今,就算我想全身而退,恐怕也已經退不了了,前輩是早明知於心,又何必言不由衷?”


  十方這話一說,方萬秋才略微露出些許詫異之色,但轉瞬間,也苦笑著搖搖頭:“公子聰明人,果然早已經察覺,如今公子可以說已經盡入蘭陵酒王的彀中,至少我還從沒見過有什麽人,入了秦牧的局中,還能全身而退的,除非……”


  “除非是秦牧他本意就是如此,就比如前輩你們夫妻。”十方順手拉過一把椅子,放在方萬秋麵前,而自己也不客氣,直接就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看來公子也深知秦牧的厲害之處了,唉!就算明知道是被他算計了,但也隻能按照他設計好的腳本,一步步來完成他想讓你做的事情。”


  丹杏聽著十方和方萬秋對話,雖然每個字都明白,整句話也知道什麽意思,但卻就是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麽。


  而且不光是她,平安姬也是一臉茫然,甚至還忍不住說道:“夫君,秦先生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啊,要沒有他保全,恐怕……”


  方萬秋卻是搖頭輕歎一聲,又衝著十方說道:“能否勞煩公子於她們兩個婦道人家解釋解釋,如果由我來講,恐怕她們聽了,也不一定會相信。”


  十方略微思索片刻,這才說道:“那我就在前輩麵前班門弄斧了,如果有說的不對的地方,再由前輩糾正。”


  見方萬秋點頭示意,十方這才說道:“其實如今我和杏兒,就恰如當初方前輩你們夫妻一般無二,所作所為看似都是出自自己的意誌,但實際上,不過都是按照某個人事先預想好的計劃一步步做下去的,換句話說,有個人需要我和杏兒去調查小兒失蹤一案,我和杏兒立刻就去調查了,而他讓我們調查的目的,卻是要讓我們能找到這揚羽蝶園,而我們也就找來了,而他讓我們找到蝶園的目的,又是想讓我們從中搭橋,促成方前輩你們夫妻團聚,而如今,你們夫妻也就團聚了,這每一步,都是按照他的預想進行下去的。”


  丹杏和平安姬聽十方這般一說,驚的同時起身說道:“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秦先生事先設計好的嗎?”


  方萬秋這時也說道:“不錯,就是如此,當初在青州軍時,也是他想讓我們夫妻一起逃走,我們才立刻就逃之夭夭,隻不過,他隻是想讓我們逃而已,可並沒真想讓我們逃走,所以最終我們隻是逃了,但卻並沒能逃走。”


  丹杏和平安姬都聽傻了,又同時說道:“這怎麽可能?無論做什麽可都是我們自己選擇的啊,並非是受人操縱的。”


  十方卻回道:“不錯,這就是剛才方前輩說的,秦牧的厲害之處,因為我們做的這些選擇,其實根本就沒得選,因為隻有唯一解,而這唯一解,又恰好都是我們自己願意去做的而已。”


  “唯一解?”丹杏和平安姬又同時問道。


  十方先衝丹杏說道:“秦牧請杏兒你來錢塘,不就是打著請你來查錢塘小兒失蹤的事情嗎?但他卻通過各種手段,讓杏兒你誤會成是東南王要和太一道聯姻,他秦牧服侍世子多年,哪能不知底細,自然也知道杏兒你絕不會答應和世子聯姻的,在這種情況下,一旦要是再發生小兒慘死,那杏兒你會怎麽選呢?是選擇不管不問,立刻離開錢塘府,回轉龍虎山,還是選擇去追查這案子呢?”


  “這個?那我自然會選擇追查,如此既能避免彼此和東南王以及司徒哥哥相處的尷尬,又能為民除害,絕不可能不管不問的。”


  “所以,這就是唯一解。”方萬秋這時也說道,之後又轉向平安姬,問道:

  “千代兒,當日在青州軍時,你在王府內堂,如果知道我回來了,是會選擇不管不見,還是會選擇與我相見呢?”


  平安姬當即說道:“夫君這還用問嗎?妾身自然寧死也要和夫君相見,當時妾身不就是這麽做的嗎?”


  十方也說道:“這也是唯一解,隻不過,方夫人,這裏我就有個疑問要問了,您之前身為王妃,在錢塘府已數年,為何一直就不和方前輩相見呢?”


  平安姬聽十方發問,登時回道:“因為妾身一直都認為夫君早已經葬身回頭崖,根本沒想到夫君還活著,更沒想到,他就在錢塘府,和妾身隻有一步之遙,如果知道……”


  說著,平安姬突然愣怔一下,便不吭聲了。


  “既然方夫人事先並不知道方前輩還活著,那為何卻要贈杏兒那同線同心繪馬,並讓她來揚羽蝶園找尋繪馬架,我想,就算前輩自打來了錢塘府,被東南王軟禁在隱鳳庵,被迫足不出戶,但也不可能沒聽聞,揚羽蝶園早就因為戰亂,變成了一片廢墟,如此,哪可能還有繪馬架留下。”


  沒等十方說完,就聽平安姬哎呀一聲,“難,難道說,是那兩個丫鬟?上個月,她們跟妾身說,她們和兵士聊天時,聽說有人在蝶園中見到了和隱鳳庵一模一樣的繪馬架,妾身這才起了疑心,隻是因為妾身當初一到錢塘府,就被司徒似軟禁在隱鳳庵,無法下山,隻能派她們幫忙打聽故居消息,在得知已經變成一團廢墟,妾身還一直傷心不已,而這時突然聽到有人看到繪馬架,自然就忍不住想來親眼一看端倪。”


  “上個月?”十方微微點點頭,“這就是了,想必方夫人也曾懇求過了那兩個丫鬟,而她們要麽以蝶園鬧鬼害怕為由,要麽以出不了半山為由,總之是不敢偷偷帶您下山,而這時,您聽說太一道的丹杏仙師馬上就要來錢塘了,也聽說東南王請杏兒來的目的,表麵上是查案,但實際上是想讓杏兒和世子聯姻,那您自然立刻就想到,杏兒出身尊貴,是半山貴客,本身並不受東南王約束,又出身太一道,想必也不怕鬼,那豈不是幫方夫人來蝶園的最佳人選?這不也是一個唯一解嗎?因為除了杏兒,方夫人還有別的選擇嗎?”


  平安姬此刻整個人都呆住了,“不,不錯,妾身當時就是這般想的,所以才幾次三番催促構兒,將杏仙子帶來一見,好看看杏仙子是否真能托付妾身夙願。”


  丹杏此刻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是說,秦先生請我來錢塘府的目的一不是查小兒失蹤,二不是與司徒哥哥聯姻,真正的目的卻是要讓我來見王妃娘娘,好讓她拜托我來蝶園查看究竟?”


  十方點點頭,但卻說道:“不錯,隻不過,這隻是他的目的之一,可不是唯一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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