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樟榆無木
“始齔髫年?”
方萬秋聽十方問起靈福女王,冷笑不止。
“想必公子已經知道當年我方天子駕下有個大國師名叫寶光如來吧?”
“寶光如來?”十方聽方萬秋突然說起寶光如來,不禁就是一愣,“難道靈福女王與那寶光如來還有關係?”
“嗬嗬,當年就是這禿驢向方天子進獻了那靈福女,才導致方天子自此沉迷女色,不理朝政,將大權悉數交給寶光賊禿,如非如此,我哪會攜妻帶子,逃離錢塘,又哪會落得個這般妻離子亡的下場!”
“方十二沉迷靈福女?”十方和丹杏無不是目瞪口呆,“這麽說,那靈福女王竟是當年方十二的妃子?”
“那靈福女最擅陰陽之術,將方王迷得是神魂顛倒,自此終日在菊花台流連,再沒下過半山。”
“方前輩,那女王當初可否也是這般模樣?”
方萬秋搖搖頭,說道:“當年金鑾殿寶光獻靈福,正值她二八年華,烏雲疊鬢,粉麵桃腮,秋波流轉,萬種風情,隻一聲萬歲,就把方王叫的是魂遊天外,魄散九霄,當即加封福嬪,陪王伴駕,如是當今這童女之相,哪能將方王迷得神魂顛倒?”
“難不成她竟有返老還童之法?”丹杏更是驚聲問道。
“是不是返老還童我不知道,但妖妃之名,在二十年前就名震錢塘,隻聽聞她白日裏慵懶嬌作,但一到晚上,就精力無限,使得方王夜不能寐,身體逐漸虛誇,這時寶光又進海外長生方,名為陰陽雙補之法,需用一千童男,一千童女,以及各種稀世藥材,煉製長生藥,雖然我兄長萬春極力進言,但依舊無法說服方王,而我因為當時統領鹽漕,故而,這搜集童男童女的旨意,就落在了我的頭上。”
“原來是這樣啊。”十方一邊聽,一邊心中琢磨:“看來這靈福女王必定是大有來曆,隻不過,應該並不是那吸血惡妖。”
想著,十方又問道:“如此說來,當初靈福女王應該對方前輩並沒什麽深仇大恨吧?”
“她和我倒是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後來我回到錢塘,才得知她在方王兵敗之後,流落煙塵,從一個娼婦,直做到錢塘最大窯子的鴇婆,更是在三年前萬花大會,憑著冰玉奴一舉奪魁,入主半山,成了如今的靈福女王。”
“哦,要是這樣,那這靈福女王也能排除了,當初她是方十二的妃嬪,就算有生下孩子,也必定不會被方前輩拿去煉藥。”
方萬秋也點點頭,“我也認為她並不是吸血惡鬼,雖然她營建萬蝠洞,飼養萬千蝙蝠,甚至民間還有傳她也如蝙蝠一般靠著飲用人血才永葆青春的傳聞,但和我並無害子之仇,而且我也曾詳細調查過,她這些年一直都沒離開過錢塘府,因而並不是殺死萬代兒的真凶。”
“那麽,就剩下張仵作和邊巴法王了。”十方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那章九喬當年我並認得,隻是聽聞她和他丈夫俞天海在城中開了間藥鋪,因為藥鋪後院種有一棵大樟樹和一棵大榆樹,皆是枝繁葉茂,參天如雲,故而藥鋪名為樟榆堂,當年方王煉長生不老藥所需的名貴藥材,大多都是從樟榆堂所得,因而他們夫妻和寶光如來極為熟悉,後來我重回錢塘後,才得知俞天海早就死了,隻剩下章九喬獨自經營藥鋪,並且還開了間名叫聚寶盆賭坊,而她自己卻在衙門裏當了個小仵作。”
“樟樹和榆樹,樟榆堂?”十方聽到這裏,猛然問道:“敢問前輩,那張仵作到底是姓弓長張,還是樟樹的樟?”
方萬秋回道:“都不是,她的章是樟而無木,他丈夫俞天海也是榆而無木。”
“樟而無木,榆而無木?”十方回頭望了望丹杏,問道:“杏兒,我記得我們去樟榆堂時,隻見到那棵大樟樹,卻並沒有看到還有什麽大榆樹吧?”
丹杏也點點頭,“院中的確隻有一個參天樟樹,並無榆樹,當時我還覺得有些奇怪,這麽大一棵樟樹,卻不種在院子當中,而是種在院子西邊,白白空出東邊一大塊空地,原來那裏本是有棵大榆樹的。”
十方聽丹杏說完,神情肅穆,想了半天又說道:“杏兒,你還記得章仵作曾說過,她本來是有個兒子的,但在二十多年前走失,至今都未曾尋見。”
十方這話一說,方萬秋和丹杏同時一挑眉,平安姬更是說道:“難道就是她害死了我那苦命的孩兒嗎?”
十方又衝方萬秋問道:“前輩,當年你搜羅小兒,可曾問過性命,是哪家的孩子?”
方萬秋搖搖頭,“當時方王下旨,要盡快找來童男童女,我也隻能四處搜羅,哪還管這些孩子姓字名誰,出自哪家?畢竟,這些孩子都已注定是做鬼之人了。”
“如此說來,章仵作的嫌疑倒是極大,隻不過……”
丹杏聽十方話說一半不說了,不禁問道:“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如果她真是吸血惡鬼,為何不準備些她親手殺死的孩子的幹淨骸骨,卻特意讓我們去看那些已經入過土的屍骸呢?”
“這還用問,她是真凶,哪可能讓我們看到幹淨的屍骸,萬一被我們看出什麽端倪,把她認出來怎麽辦,所以才準備了這些被水土浸漬過的屍骨。”
十方聽丹杏說完,隻是皺皺眉頭,並沒有肯定,也沒有反駁,便又衝方萬秋說道:“前輩,章仵作是不是真凶其中可能還有些蹊蹺,但一時間我也不能否認她不是吸血惡鬼,隻能說她比秦牧和靈福女王的嫌疑是大了不少。”
方萬秋也點點頭,“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雖然我一直不知道她兒子在二十多年前丟了,但也曾暗中試探過她,結果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甚至連武功都不會,憑她恐怕也沒能力入得了王府和蘇府,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我兒,但是……”
“但是什麽?”丹杏問道。
方萬秋頓了一頓,又說道:“這也是讓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她一個普通女子,是如何能駕馭得了那貪心鬼三兄弟,使得他們對她忠心耿耿還尊敬有加。”
“貪心鬼三兄弟?”十方和丹杏都是一愣。
“公子之前在安溪鎮上不是已經見過那魏槐了嗎?他就是聚寶盆的三大把頭中的鑾把頭,他上麵還有個曹把頭,名叫慎悔,下麵還有個門把頭叫令狐贔,這令貝為貪,慎悔雙心,魏槐二鬼,因而被我手下昌樂巷大瓦子張顯戲稱為貪心鬼三兄弟,因他也曾多去聚寶盆賭錢,十賭九輸,便給他們取了這個諢號,後來在各大瓦子中間就叫開了,一提起聚寶盆的三大把頭,都知道是貪心鬼,但具體的真名,卻很少有人知道。”
“哦?”十方聽方萬秋這般一說,當即又問道:“如此說來,方前輩是早就知道您手下常平街的大瓦子王貴和聚寶盆的鑾把頭魏槐有所勾結,滿城買醜?”
方萬秋點點頭,“不錯,我早知道慎悔出了大價錢,委托王貴幫他買醜,也是我叫王貴應承下來的。”
“原來如此,我就想買醜這件事鬧出這麽大動靜,滿城皆知,方前輩豈有不知之理,哪可能還放縱王貴和聚寶盆勾結,想必這一趟,前輩可從章仵作手裏賺足了銀子了。”
“銀子倒是小事,關鍵是我至今還弄不明白,章老九買這麽多醜女到底是為了什麽,參選萬花會最終也不過一二女能入選十榜七仙,就算能入三甲,也頂多一人而已,單為了開盤放賭,哪能用得了這麽多醜女?”
聽方萬秋這般一說,十方也覺得是有點不對勁兒了,本來他一直對這萬花會就沒上過心,想的就是要是能在萬花會前,救出碧桃和阿醜,那就帶著丹杏碧桃和阿醜離開錢塘府,可別讓丹杏再去選什麽花魁了。
但如今天運賭王章九喬嫌疑猛增,他也不得不重視起來,因而聽方萬秋這般一說,也不禁問道:“前輩的意思是說,這次萬花會,章仵作可能會有什麽大動作嗎?”
方萬秋眼中寒光閃閃回道:“如果萬花會前,我真被他們四個聯手除去,那萬花會可就不是個擺設了,就會成為真正的鬥法修羅場,而勝出者,就會成為真正的錢塘之王,再沒人能與其抗衡,要是再加上半山下麵的無窮銀礦,到時要人有人,要錢有錢,真要起兵造反,自立為王,恐怕也綽綽有餘了。”
“這個……”十方沒等方萬秋說完,不由得是倒退兩步,心說難道秦牧真正的目的真是要起兵造反,自立,不,以東南王為號,另立君王嗎?
方萬秋見十方滿麵驚疑,又說道:“公子如此驚訝,看來是隻注意這吸血惡鬼了,還沒有遠看一步,試想假如我方萬秋死了,鹽漕二幫群龍無首,城中五行八作也會大亂,到時誰不想吃掉我空出來的這麽大一塊大餅呢?而這些人要麽是早欠了聚寶盆大量金銀賭債,要麽是已經信奉皈依了珞珈教,還有些和勾欄裏的窯姐兒打得火熱,其實早在三年前,他們就已經為此大作準備,好能在除掉我之後,最終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十方愣了半晌,才理清楚方萬秋說的是什麽意思,頭上也不禁冒出了冷汗,的確自己之前隻盯著吸血惡鬼了,以致短視不前,此刻經方萬秋提醒,這才發覺原來這萬花會才是這場大案的關鍵之處,因而登時叫道:“也就是說,這一次萬花大會,他們四王都是誌在必得,到時就要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