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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天機,天玄機

  “史九老雜毛?這又是誰?”


  ??十方一臉懵逼,但卻見其他人尤其是丹杏臉色都變了,梅白二人更是愁容滿麵。


  ??“你不知道史九?”董解元也是一臉驚詫,“你小子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吧?”


  ??“啊?他很有名嗎?”


  ??十方更是愣呆呆問道。


  ??丹杏知道十方一直呆在雨後村,對世事所知有限,便解釋道:“史九散人是南曲集大成者,當世有北董南史之稱,他寫的東牆記也廣為流傳,坊間關於到底是東牆好還是西廂好,解元強還是散人強也是一直爭論不休。”


  ??“哦!”


  ??十方這才明白過來,衝著董解元笑道:“原來解元您也有敵手啊,我一直以為您才是當世第一,原來還有人能和您平分秋色啊?”


  ??“平風秋色個屁,老子,老子……”


  ??董解元聽十方這麽一說,氣胡子亂鬥,直接也爆了粗口,但說了兩個老子,卻說不下去了。


  ??“要說其他地方嘛,倒也勉強說得上平分秋色,但這裏可是錢塘,人們多喜南曲,少愛北調,我看,這次恐怕要懸!”


  ??古非韻塞了一口菜,又喝了一口酒,陰陽怪氣說道。


  ??“古禿子,你是故意氣老子不是,什麽叫勉強說得上平風秋色?是說老子哪裏不如他個老雜毛嗎?他史九算個什麽東西,他媽的,這天下的雜毛老道就沒一個好東西。”


  ??“不是,解元,您不待見史九,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吧,我不是還在這兒坐著呢嗎?”


  ??胡不準聽董解元連自己也罵進去了,也是一臉尷尬。


  ??“你以為你是個好東西!”董解元似乎已經氣紅了眼。


  ??丹杏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滿麵的不自在,畢竟,她爹和師伯師叔加上太一道可是一窩子老道呢。


  ??十方倒也聽明白了,心說看來古非韻說的應該不假,就算董解元和這史九散人才華難分伯仲,但這裏可是錢塘府,說的話本就是江南軟語,史九散人有天然的地理優勢,真要是和董解元同台競技,恐怕董解元還真難是其對手。


  ??“原來解元是想推陳出新,以新奇致勝,所以才叫我來商量對策的?”


  ??十方趕緊打圓場說道。


  ??“唉!”董解元也歎了口氣,說道:


  ??“兄弟,你這話可說到點子上了,老夫可並不是怕了他史九,也真不是老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這和尚老道的確是沒一個好鳥,這兩個廢物就不說了,你說他史九一個出家的老雜毛,不說出世修性,清心寡念,反而貪戀紅塵,一門心思的鑽進男情女愛之中,寫的全是淫詞穢曲,可偏偏天下人就愛看,又見老夫的西廂記唱響大江南北,他也弄出來一個東牆記來,這不是明擺著跟老夫唱對台戲嗎?”


  ??“解元莫氣,這隻能說是史九不守清規戒律,但世上也並非所有出家人都如此,杏仙子的父輩和同門不都是出世修行的世外高人嗎?”


  ??梅鳳鳴雖然聲音不大,但一字一句卻是清晰入耳。


  ??梅鳳鳴這一提醒,董解元似乎才明白過來,趕忙衝著丹杏一拱手,說道:“杏仙子莫怪,老夫隻是被古禿子給氣急了,可並沒有冒昧太一道的意思。”


  ??丹杏也慌忙還禮道:“解元郎不必道歉,丹杏自然明白。”


  ??董解元這才平了平心火,說道:“說句實在話,老夫自從得知賭王請了史九,也是徹夜難寐,雖然老夫並不懼他,但畢竟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才把兄弟你請來,要是兄弟你能再做出像酒神曲這般另辟蹊徑又適合女子演唱的妙曲,再由老夫編排舞蹈做工,必定能不負王駕千歲所托,助杏仙子萬花奪魁。”


  ??“這個……”雖然十方已經明白了董解元的意思,但這事可真超出他的能力範疇了,總不能在萬花會上,讓丹杏這玉璧佳人唱滋陰壯陽嘴不臭或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吧。


  ??“解元,我也說句實在話,我十方肚子裏的墨水實在有限,會的也就這一首,恰巧那日是喝酒行令,我才敢獻醜一二,實際比起解元您那整金冠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真要我填詞譜曲,我就是叫花子進不去門——標準的門外漢(喊),恐怕這事還要解元您多費心才行。”


  ??雖然十方說的是真心話,但董解元可不信,非要十方跟自己一起譜曲不行,但丹杏可知道十方是真不會,便勸道:“解元郎,您就別難為他了,他是真不會,否則你想,我去參選萬花會,他要真能填詞譜曲,又怎會不盡心而為呢?”


  ??丹杏這般一說,董解元也隻能作罷,說道:“那好吧,看來也隻能老夫自己琢磨了,不過如今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杏仙子和金鳳,你們從現在開始,可不能有一絲懈怠,我負責作新曲,鳳鳴和蓮花,你們要從最基本的唱念做打,悉心教授。”


  ??“我們明白。”梅鳳鳴和白蓮花同時回道。


  ??十方又跟董解元喝了一會兒酒,眼看著東方泛白,十方還惦記著今天要去隱鳳庵取水救紅玉的事情,便起身告辭,丹杏和金鳳就留在鬱金坊跟著梅白學戲。


  ??十方先去王府,一是想給司徒構和秦牧送行,二來還想跟秦牧說一說邊巴西卜的事情,但哪知道到了王府,一問才知道,司徒構和秦牧已經乘船上了運河了,十方也隻能離去,先拿著群芳令到煙雨洞,命那些個雙生子下山,告之那些所有服過天葵紅鉛丸的女子,集中到柳浪聞鶯,等候解藥,而後才下山去找丘山,帶人手去隱鳳庵打水。


  ??盡管十方也不清楚為何冰哥讓他今日才能打水,但隻要能解了紅鉛丸,也算了了一樁大事。


  ??十方打水解救眾女暫且不提,單說大運河上,一艘大船是由南向北,揚帆而行。


  ??在大船的二層一間豪華的客艙中,秦牧正盤腿坐在床上,閉目養神。


  ??突然間靈台一陣清明,秦牧緩緩睜開眼睛,一看自己卻是身處一處方寸之地。


  ??所謂方寸之地,就是隻有四四方方一塊土地,懸空而浮,四周上下皆被濃霧環繞,所見也僅有這方寸之地的數丈長寬而已。


  ??而在這狹促的方寸之間,卻有一座古亭立在當中,亭下還坐有一男一女,皆是一身白衣素裹,男子長的是星眉劍目,三縷長髯,頭上一個道髻,用一根古銅色的發簪別頂,一副仙風道骨之色。


  ??那女子盡管一身素衣,又不施粉黛,但卻美若驚鴻,豔勝秋水,而最顯眼的還是那一頭如水如冰的銀絲長發,甚至就連眉毛和睫毛也都是銀光閃閃。


  ??女子席地而坐,麵前放著一隻青花骨瓷壺,三隻三才盞,分別是青、黑、黃三色,分別代表著天地人三才,女子輕搖瓷壺,好像正在浸茶,而舉手投足間,全身上下似乎也都在發出著耀眼的銀光一般。


  ??那男子坐在一張青苔石桌旁,桌上放著一隻銅綠色的古棋盤,男子麵前是白子棋笥,對角放的是黑子棋笥,而棋盤上已是黑白交錯,幾乎已經布滿整個棋盤,好似男子正在和人對弈,但男子的對麵卻是空無一人。


  ??“銀華,貴客已到。”那男子並未轉頭,依舊盯著棋盤,輕聲說道。


  ??那女子款款起身,輕搖細步到了秦牧近前,輕輕道了聲萬福,說道:“先生,銀華久候大駕。”


  ??秦牧也慌忙還禮說道:“郡主千金之體,秦牧可萬不敢當。”


  ??“銀華無軀之人,早失郡主之身,先生無需客氣,先生請!”


  ??“郡主,請!”


  ??秦牧隨著銀華郡主進了亭子,那男子並未起身,隻是淡淡說了句:“先生請坐。”


  ??秦牧也沒客氣,就坐在了男子對麵。


  ??銀華郡主玉手扶杯,將三才盞各斟了半盞清茶,將人盞放在秦牧麵前,柔聲說道:“先生請用茶。”


  ??秦牧道了聲謝。


  ??銀華郡主又將地盞放到那男子麵前,最後卻雙手高舉天盞,將半盞茶灑在半空,而那灑出的茶水竟然並沒有落地,而是飄忽忽直奔頭頂的濃霧而去。


  ??銀華灑完茶,這才衝男子說道:“夫君和先生說話,妾身就不奉陪了。”


  ??男子微微點點頭,並沒有回頭,依舊盯著麵前的棋盤。


  ??銀華一揮袖子,化作一道白霧,飄散無蹤。


  ??秦牧這才拿起人盞,輕輕品了一口,說道:“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登台,然秦牧羨純陽道長賢伉儷久矣。”


  ??李淳陽卻淡淡一笑,回道:“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先生又何必取笑貧道。”


  ??李淳陽說著,但眼睛依舊還是直勾勾盯著棋盤。


  ??“天機局?”秦牧看了一眼棋盤,又說道:“純陽仙長請秦牧再入清靈夢境,不會是想讓在下為道長解局的吧?”


  ??李淳陽卻微微搖了搖頭,“天機局,若勘不破天玄機,根本無法可解,先生又不是第一次和貧道打交道了,就無需明知故問了吧?”


  ??秦牧也淡淡一笑,“好吧,既然道長說了,那秦牧就爽快一次,在下已經按照道長的囑咐,把錢塘交給十方了。”


  ??“如此多謝先生了。”李淳陽平淡說道,語氣中似乎並無感激之意。


  ??“那如今道長能跟在下解釋一下,為何要這麽做了吧?”秦牧又問道。


  ??“先生剛說完,怎麽卻又不爽快了。”李淳陽依舊語氣平淡。


  ??“在下是有猜測,但還需道長確證。”


  ??“先生何必多次一舉,貧道又哪能瞞得過先生呢?”


  ??“道長這麽說,那就是說,秦牧並沒有猜錯了?”


  ??“先生要是猜錯了,自然也不會聽從貧道的囑托,畢竟,錢塘可是日後的青銅國都啊!”


  ??“但這也是在下略有疑惑的地方,道長既然明知道錢塘如此重要,為何卻囑咐在下把它交給十方呢?道長豈能不知,就憑如今的十方,莫說章九喬,就是邊巴西卜,他都遠不是對手。”


  ??“看來先生還是有所顧慮,不錯,如今十方的確還遠不足以對付邊巴西卜,所以昨日貧道才傳了他太上玄妙經,好助他消災度難。”


  ??“這也正是在下疑惑不解的地方,十方身為白袍張君佐的傳人,可以說和道長賢伉儷誓為死仇,為何道長卻要暗中幫扶,難道就是因為道長那徒兒嗎?”


  ??李淳陽又搖搖頭:“此事與靡兒無幹,而且,十方也並沒有繼承張君佐,嗯,或者說六魂幡的意誌,這都多虧了水精蒼穹,沒有它舍身壓製六魂幡的法力,恐怕十方早在黃覺寺就已經……”


  ??李淳陽並沒有把下半截話說出來,隻是本來平淡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恐懼。


  ??而秦牧也並沒有追問,而是改口又問道:“縱然有水精蒼穹壓製六魂幡,但他那掛頭尚且自由,難道道長就不怕……”


  ??秦牧也隻把話說了一半。


  ??“諏取本身就極為懼怕水精蒼穹,再加上他不過就是個貪生怕死的奴才……”


  ??李淳陽頓了一頓,才又說道:“其實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當年仙祖大人和茅先生也明知諏取是個大隱患,但如果除掉了諏取,天玄機就必定會提前蘇醒,如此一來,這百年來,仙祖大人,茅先生,水精蒼穹,還有無數為之慘死的人和妖怪,可就都白死了。”


  ??“唉!”秦牧也歎了口氣,“但結果卻是,因為水精蒼穹擅離陰屍地,導致五精失衡,先是饕餮沒了顧忌,火焚衡山食中天,之後沒了饕餮的壓製,窮奇又蠢蠢欲動,致使群妖亂世,要不是混元眾弟子舍命救世,但如今,道長卻又被符無忌所害……”


  ??“先生倒無需掛慮符無忌,他的目標是金精窮奇,隻要靡兒一天沒變成懷金娥,符無忌就一天也離不開華山半步。”


  ??“但遲早有一天,符無忌會揮軍南下,到時莫說白銀青銅,整個人間恐怕都會……”


  ??“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已經沒辦法慢慢等著十方他一步步增強自己,探查真相了……”


  ??“但道長不覺得有些揠苗助長了嗎?他才剛出雨後村,就要對上邊巴西卜,一旦……”


  ??“這不就是這天機局的解法嗎?盡管是有些揠苗助長,但就算貧道這次幫他除掉邊巴西卜,在剩下這麽短的時間內,他也根本對付不了五大妖王,就更別說天玄機了。”


  ??李淳陽說著,不由得也是憂愁滿麵。


  ??“所以,如今也隻能賭一賭了,總不能讓百年來那麽多的人和妖怪白白犧牲吧,如果這次他能靠自己活下來,就說明這一代的蒼生或許還有救,要是他……”


  ??“要是他就此死在錢塘,那這一代,我這個遺臭萬年的大奸臣,也就不用再做了……”


  ??秦牧苦笑一聲,頗有些自嘲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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