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麻煩有點大
兩人跑到衛生室,裏麵黑燈瞎火,連個人影都沒有。蔣逸琳拔腿跑向村裏,在一家門前停下,瘋狂捶打著門板,“趙大夫,快開門啊!有人不行了,快開門啊!”
“誰呀?大呼小叫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趙文濤開燈叫罵。
“趙大夫,快救人啊!已經流了很多血了,遲了恐怕來不及了!”蔣逸琳哀求著,心裏恐慌極了。
“誰啊?到底傷哪了?”趙文濤不耐煩地問,可手下一刻也沒閑著,熟練套穿著衣物。
“是刀傷,在腹部,失血過多,已經昏迷過好幾次了,再不施救,恐怕熬不過去了!求求你,快救救他吧!”蔣逸琳含淚使勁催促。
“唉喲,那我救不了了,你們快去縣醫院吧!我這裏什麽都沒有,況且我累得不行,已經睡下了。”趙文濤聽聞傷勢危重,有些膽怯,停下手上動作,開始推辭起來。
“趙大夫,我跪下求你,趕快去看看吧!現在去縣醫院根本來不及,況且天黑路遠,病人隻怕等不到天亮,求你快去看看吧,醫者仁心,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嗚嗚……嗚嗚……”蔣逸琳突然跪倒在地,含淚請求。
“唉……我怕耽誤傷者,就你說的,怕也沒有辦法,我隻會處理一下傷口,複雜嚴重的我也無能為力,你等著,我跟你過去看看,到時候你也別為難我,自求多福吧!”趙文濤見推脫不掉,隻好答應出診。
“謝謝大夫。”蔣逸琳喜出望外,連忙起身等候。
“我們快走吧!唉……你這是為難我了!”趙文濤唉聲歎氣。
“趙大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醫者父母心,你會有辦法的,隻要你肯出馬,沒什麽能難倒你的!”蔣逸琳拍馬屁,顯得生澀滑稽。
趙文濤歎了口氣,也不回應,臉色很難看,急速向衛生室趕去。
蔣逸琳跟在後麵小跑,心裏也沒有底,很無奈,很恐慌,這裏隻有他是大夫,離最近的高平鎮衛生院最少有十幾公裏路程,更別說縣醫院了。現在隻能靠他了,雖然知道傷勢很重,恐怕去了也隻是包紮處理一下傷口,至於內髒破損問題,隻能等明天去衛生院或者縣醫院才能得到徹底檢查和有效救治。
“趙大夫,你可來了,趕快看看,他又昏迷過去了。”蔣玉全見趙文濤火速前來,急忙上前請求。
“別摔著,慢慢背進來!”趙文濤隨意看了一眼,感覺問題嚴重,但又推不掉,有些不耐煩地說。
“趙大夫,你可要好好看看,他一定不能有事,算我求你了,就算花再多的錢我也願意!”蔣玉全補充。
“先別求我,這裏很簡陋,器械技術都沒有,平時隻打針輸液,處理不了複雜問題,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這裏不是大醫院,救不了也不要埋怨耍賴,我隻能說一句盡力而為吧!還請你們多多見諒才好!”趙文濤實話實說,有點逃避責任的嫌疑。
蔣玉全低頭不語了,心裏充滿矛盾和無奈。去衛生院時間太晚,一沒車二沒錢三沒準備,靠他又不相信,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蔣逸琳也聽出來了,心裏很亂,見他雙手抱在胸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很想負氣去衛生院,但又轉念一想,家裏為了張羅婚事弄光了所有積蓄,還得罪了所有親戚和家族叔伯,哪裏付得起高昂費用?去了也是白搭,醫院不肯收治不說,還會一路顛簸出新的更大的毛病,眼下隻能賭一賭,但願他能熬得過今晚,明天的事明天再想辦法,先弄清楚傷情止住血再說,免得遭受感染。“趙大夫,我們不會埋怨你,更不會責怪你,請你趕快出手看看吧!他已經等不及了!我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的。”
趙文濤也聽過她家不少事情,打心眼裏就瞧不起他們一家人,也擔心他們無力支付醫藥費,所以不太願意出診,隻是怕被傳出去不好聽,所以才勉為其難試試,其實心裏沒抱多少希望,以他的水平,隻能簡單處理下傷口,頭疼感冒還勉強可以,這樣的事情也是頭一次遇到。“那跟我來吧!”
兩人手忙腳亂跟進去,心裏擔心害怕的要死。
“呀!傷得這樣嚴重啊!不行,我這裏處理不了,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我怕耽誤你們時間,快上鎮衛生院看看,興許還有救,如果晚了我怕……唉……這樣大的傷口,還流了這樣多血,衣服褲子都濕透了,我沒辦法,也幫不了你們什麽,趕快走吧!我怕萬一……”趙文濤見他身上到處是血,還有不少從褲腿流竄出來,麵色蒼白,渾身僵直,呼吸微弱,嘴角鼻孔都有血跡,心裏害怕,擔心死在這裏,開始驅趕催促起來。
“大夫,你還沒仔細看看呢?快來給他止血包紮啊!”蔣逸琳見他一臉木然,心中緊張不安,連忙責問。
“是啊,大夫,快給他止血包紮一下傷口啊,萬一感染那就更嚴重了!你行行好,趕快檢查一下,他已經等不及了啊!”蔣玉全也看出他複雜猶豫的神情,擔心他會袖手旁觀,使勁催促叫嚷。
“你們走吧!我這裏沒辦法,去衛生院,噢,不,最好是去縣醫院,唉,那裏也不行,建議趕快去市醫院,他們會有辦法的!”趙文濤見父女兩人確實有些可憐,實話實說。
“你……你就不能檢查一下嗎?為什麽這樣草率從事?難道見死不救了?”蔣玉全非常氣憤地責問。
“你們走吧,別在我這裏瞎耽誤工夫,我之所以這樣說,是不想讓你們在這裏浪費時間,白白丟掉救治他的一線生機。你們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我說的都是實話。就我看來,他生命體征微弱,狀態在急劇惡化,照這樣下去,他肯定活不過明天下午。其實你們也能看出來,他失血過多,氣息微弱,頻繁出現昏厥,所以,我不用檢查,就能看出傷情的嚴重程度。現在,我建議你們趕快去市醫院,否則,他肯定熬不過明天下午的。這不是在故意嚇唬你們,也不是在刻意欺詐你們,我隻是看你們可憐,不忍心才這樣說的。現在止血包紮已經沒有用了,弄不好還會擠壓損壞內髒和組織,隻有快去大醫院進行全麵檢查,才能挽救他奄奄一息的生命,這是最好的結果,也不排除在路途顛簸中喪命。”
趙文濤嚴肅地解釋和澄清,不想引起他們誤會。
“你說真的?”蔣玉全疑問。
“我以人格擔保,我確實無能為力,趕快去市醫院,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快去吧!”趙文濤耐著性子說。
“謝謝大夫,爸,我們快走吧!遲了恐怕來不及了!”蔣逸琳感覺事態嚴重情況緊急,連忙對蔣玉全說。
“這……那……唉……我們走吧!謝謝你啊!”蔣玉全神色全無地背起那人,絕望無助地說。
“爸,快點走!”蔣逸琳跟在身後扶持向外走出,心裏著急擔心,不停催促趕路。
父女兩人絕望透頂了,聽到大夫一席話,完全沒了主意,魂不守舍向前瘋跑,不知要去哪裏,去了又該怎麽樣。
“等等,我跟你們一起去!”趙文濤感覺心裏過意不去,看他們絕望無助的神情,心生憐憫,想幫幫他們。
“唉……”父女兩人長籲短歎,還以為他又想來說什麽傷人心的話,並不想理睬,快速向家裏走去。
趙文濤並不生氣,匆匆關門去了家裏。
回到家,已是深夜十二點多,人困馬乏,誰都不想動彈。
蔣玉全把那人放到床上,迅速跑出去找車,雖然很乏很累,但為了報答對女兒的救命之恩,再苦再累也值得。俗語有雲: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蔣逸琳才看清楚眼前這人。人高馬大,身強力壯,這是對他最直觀最深刻的印象和感覺。她用新毛巾沾上溫水,輕輕擦拭他額頭臉龐還有鼻孔嘴角上麵的血跡。接著,慢慢解開襯衫,卷起背心,發現有十厘米見長的刀傷,血跡斑斑。傷口明顯腫脹起來,有些皮肉已經外翻出來,暗紅暗紅,十分瘮人。傷口還有不少鮮血流出,雖然不太多,但長此以往下去,終會枯竭。褲子已經被血液浸透染紅,變得僵硬,發出十分難聞的腥臭氣味,很明顯是血液和汗水混合散發出來的味道。她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給他脫換褲子。
給大男人脫換褲子可是第一回,但為了讓他穿著舒適,也避免被人笑話,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世俗禁忌了。
剛動手去解腰帶,他褲子右邊口袋露出一個被血浸透了的東西,看樣子是個牛皮紙信封,小的那種,被卷曲成筒狀,快要掉下來了。
蔣逸琳不想偷看別人物品,尤其是信件一類隱秘的東西,所以沒理會,索性掏出來扔到一邊,開始慢慢褪下硬邦邦的長褲。這過程中一直是閉眼摸索著拉拽的,雖然困難吃力,但還是脫了下來。脫下來容易,穿上去難,這是最讓她頭疼的事情,這過程中將會不可避免接觸和觸碰到什麽,所以猶豫不定,最後還是沒能突破心理防線,放棄了,慢慢替他蓋被子。定眼細看,發現他其實長得很帥氣,隻是胡子拉碴顯得有些滄桑落魄。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寬厚的嘴唇,淩亂的胡須,大大的喉結,粗壯的臂膀,寬闊的胸膛,勻稱的身體,骨骼清晰,棱角分明,處處彰顯著青春活力。
她心亂如麻,感覺有些下流無恥,有人傷成這樣,還有時間胡思亂想,真想扇自己幾個耳光。
快速蓋好被子,紅著臉跑出屋子,站在水池邊發愣,完全把他的傷情拋之腦後忘記了。
“你楞在這裏幹嗎?你爸呢?”趙文濤跑進來,發現蔣逸琳精神恍惚,以為出事了,連忙追問。
“啊?是趙大夫啊!你怎麽來了?爸出去找車了,我守在家裏等他回來。”蔣逸琳神色慌張回答,擔心被他進屋發現而誤會。
“哦,那人現在怎麽樣了?帶我進去看看!”趙文濤轉身朝亮燈的那間屋子走去。
“哎……你不能進去!我爸說過現在誰都不能接近他,待會就要去市醫院,萬一再生出什麽事端,我們怎麽對得起人家?”蔣逸琳快速堵在前麵,胡亂搪塞。
“嗬嗬,你別忘了,我可是一名大夫啊!快讓開,我簡單處理一下傷口,你快點找你爸回來,我送你們去醫院,不然會出人命的!”趙文濤有些著急生氣,急忙推開她,自顧自向屋裏走去。
蔣逸琳惶恐不安,不能讓他看到裏麵的狀況,現在很後悔幹了這樣蠢的事情,心裏一橫,絕對不能讓他進屋,否則這村子沒法待下去了,連忙拽住他,使勁拉回來,說:“趙大夫,你不是已經說過不能亂動傷口的嗎?現在為什麽又要去動他,我不許你傷害他,你走吧,我爸很快就會回來,我們會送他去市醫院的,你就別再這裏添亂了,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啊?”
趙文濤雖然很懷疑,但剛才確實說過這樣打臉的話,現在突然又良心發現想要處理一下傷口,這怎麽不讓她懷疑拒絕?但讓他們兩個就這樣耽誤下去,恐怕真的會來不及了,一時間猶豫徘徊起來。“那我進去看看總可以吧?我不動他傷口,你快去找你爸回來,我有車,現在馬上送你們去醫院,天亮之前一定能趕到,這樣他生還的機會大得多,快去吧!”
“這……還是不用了,謝謝你啊!我們會想到辦法的!”蔣逸琳紅著臉,死活不讓他進去,態度十分堅決和強硬。
趙文濤知道她埋怨先前做法,見她執意不肯,惱羞成怒,大聲說:“我是醫生,他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不能再拖延耽擱了,剛才是我態度不好,向你們道歉,但身為醫生,既然你們開了口我又知道了這樣的事情,你叫我如何心安理得,這樣吧,我們先送他過去,給你爸留張紙條,不能再等了,早一分有一分的希望,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啊,這要是傳出去,我這衛生室還能開得下去嗎?就算不為這個,我聽到和見到這樣的事情,也不能袖手旁觀。之前是我有所顧慮,但那是沒有辦法的事,現在我想通了,既然見到了,就要負責幫到底,這樣我也會心安一些。”說完,他用力推開,大步向屋裏走去。
“你……這……”蔣逸琳沒想到他這樣倔強,見攔不住也緊追上去。
趙文濤迅速走進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大驚失色,對跟進來的蔣逸琳嚴厲斥責:“人呢?你守護的人呢?唉……這下麻煩大了!”
蔣逸琳哪裏會想到發生這樣離奇古怪的事,衝到前麵,急忙翻找起來,可是什麽都沒有找到。
擁擠的屋裏,隻有散亂堆積的被褥和衣物,衣櫃、門後都沒有那人身影,這下急壞了蔣逸琳。發生這樣匪夷所思光怪陸離的事情是誰都不曾想到的,怎麽不讓兩人震驚納罕?“剛才還在這裏,怎麽突然一下子不見了?難道是跳窗逃走了?不可能,剛才還是昏迷不醒,身上又受了那麽重的傷,應該沒力氣爬窗走掉的!”
“窗戶已經打開,看來確實逃走了!我們過去看看,興許沒跑多遠,以他現在的狀況,估計還在附近,我們一起把他追回來,不能讓他因此丟了性命!”趙文濤跳上床,向窗外探頭尋找。
“嗯,那我們快走吧!他這樣一走,傷口會感染發炎的,得了破傷風那就凶多吉少了!”蔣逸琳也跟著跳上床,跟在後麵說。
“咚咚。”兩人接連跳下,迅速浸透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