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送我去市裏
話說,許鳳靈一直往前跑,上氣不接下氣,但不知怎麽回事,就想跑,不停地跑,好像身後有狼有虎在追趕一樣,很怕回頭,很怕停下,隻有不停地奔跑才能拋卻煩惱和憂愁,才能忘記那驚人而又熟悉的心痛,才能放下對父母的成見忘記當時的絕望,才能暫時不去想未來將來的事。
董得龍從大老遠就看到了許鳳靈,當沒有記憶,認不出那人就是許鳳靈。當時,董得龍在車上,但從前方擋風玻璃能清晰地看出,前麵不遠處有個女孩子一邊擦著眼淚揮動著秀發,一邊小聲抽泣著瘋狂奔跑著,但繞過她看向身後,並沒有發覺有人在追趕和呼喊,一下來了好奇心和同情心,降低車速,緩緩滑行,最後直接停在路邊觀望,等待對方的慢慢接近。
許鳳靈艱難跑到車邊,迅速開門,鑽進身子,抱頭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快開車,送我去市裏,多少錢我都給,快點!”
董得龍被這一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嚇破了膽,開始慌張起來,說話也不利索了,“小……姑娘,我這是私家車,況且不順路,不能送你去市區,你還是換輛車吧?”說話間,匆匆上下打量一番,猜測一定是跟老公或者對象鬧了別扭,想逃避家人的追趕和勸說。對於這樣的狀況,是個明事理的正常人都不敢載運,萬一被對方家人發現堵截,那可就說不清楚了,尤其是載運有過出軌傾向和疑點的人,會讓家人懷疑是串通來接人走的,或者與她有見不得光的地下關係,肯定會激怒對方而招致禍患,輕則打砸東西,重則傷及無辜,是不能輕易聽話帶人走的。
“我求你快帶我走吧!我不想待在這裏了!求求你,趕快送我離開這裏,多少錢我都願意,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許鳳靈抱頭哀求,捂著臉是怕被他看見笑話。
“你……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我不能不明不白帶你離開,告訴我真相,我再考慮幫你!”董得龍心軟了,但也不想弄得不清不楚,得看具體情況,如果是家暴可以送到公安局報案解救,如果是小兩口鬧矛盾鬧離婚真不能帶人離開,萬一中途出了事,算不清是誰的責任,會惹上大麻煩的。
“算了,你走吧!嗚嗚……”許鳳靈無奈地說了聲,便打開車門準備下車離開,哭聲讓人聽著十分揪心和難受。
在許鳳靈絕望離開座位伸手推開車門的一瞬間,董得龍無意當中看到了許鳳靈左臉紫紅的手掌印,五根手指留下的血痕清晰可見,臉部明顯腫脹起來,嘴角還有未幹的血跡,劉海已經貼在前額上,眼睛紅腫,眼角還有不斷流出的淚水,汗水和淚水混合起來打濕了整個頭部,原本紮起來的頭發已經紛亂不堪,散亂掩蓋垂散在肩膀、頭頂兩側。董得龍的心緒一下被攪亂打亂了。難道遭遇家暴了?是被狠心的老公打的?難道是她一人偷跑出來的?為什麽不去村委會而要去市區呢?難道市區裏有什麽親戚朋友麽?她這樣走下去會不會被抓回去再遭受毒打侮辱?會不會想不開而自尋短見?“不能讓她一個人就這樣走,一定要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能再遭受毒打了,這樣瘦弱的女人根本承受不了如此狠毒的摧殘,一定要幫助她脫離危險。”董得龍心裏這樣想。
“等一下,我送你過去。”董得龍連忙製止,一邊說,一邊開動車子,頓時有種英雄救美的感覺,也有種救人於水火的自豪。
許鳳靈有過自殺尋死的念頭,但很快放棄了,為了父母和弟弟,不能丟下他們不管,以前給他們帶去很多痛苦和煩惱,現在一死了之更是難以接受的打擊,所以走出村口的時候慢慢打消了尋死自殺的想法,想先回家一個人安靜待會,等母親氣消了再過來道歉解釋,現在正在氣頭上說什麽都沒用,反而會鬧得更僵更糟,不想一時衝動斷送了和羅衝的關係,也不想因此而惹火母親從而帶來更大的反對和阻礙,想用時間消化一切衝突和矛盾。還有一個直接的原因就是臉上有了血掌印,不能被村裏人或者其他熟人看到,想盡快逃離村民和熟人視線,最好能走地下通道回臨南出租房,鎖門窗拉窗簾,怎麽哭怎麽難看都不會被人見到,就在腿腳酸疼體力透支的情況下,正好發現路邊停留一輛私家車,就像遇到救星一樣,不管不顧坐了上去。
許鳳靈慢慢停下推門的動作,又迅速坐回副駕駛,還是用手遮住臉龐,低頭小聲說:“謝謝,快走吧!”
董得龍答應一聲,迅速掉頭駛離了許家村路口。
起初,兩人都沒說話。董得龍知道她現在不想說話被打擾,所以一直沉默,專心開車。心裏猜想許鳳靈身上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這樣落魄悲慘,去臨南又打算幹什麽,等等之類的問題。等到上了臨南高速,才不由開了口,實在有很多的疑惑沒解開,心裏著急好奇。
“你感覺好些了嗎?要不要濕巾擦擦?”董得龍伸手從車裏取出一包未開封的濕巾,關心地詢問。
許鳳靈跑累了,也哭累了,早已被顛簸搖晃的車弄睡著了,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麽,自顧自地昏睡著,沒有回應。
董得龍發現她已經睡到了,也沒再說話,繼續開車,時而打量她的樣貌,時而瞅瞅前方的路況和車輛。對許鳳靈完全沒有印象,根本不認識這樣一個貌美如花、含苞待放的美麗姑娘,對於她遭遇的不幸,不由得感歎和同情起來。
車子疾馳在平坦寬敞的高速公路上,車上也突然響起了舒緩清幽的輕音樂,一切是那麽的不和諧和不順眼。熟悉而又陌生的兩個人,曾經是那麽地相愛,現在卻形同陌路,各有各的生活和經曆。一個醒著,心已經傷得千瘡百孔,早已寂滅幹癟了;一個睡著,心卻跳動得厲害,雖然遭遇過種種壓力和重重阻礙,但對未來的生活抱有希望,心是鮮活的,雖然也有不少裂痕,但始終沒有破裂得不可彌合。音樂是舒緩和幽靜的,但兩人的心卻是焦躁慌亂的,董得龍遇見許鳳靈仿佛陰雨天看到了一絲陽光,也像幹涸的河床看到了傾瀉而來的波濤;許鳳靈雖然逃離了現實,但對羅衝是那樣的眷戀和不舍,雖然中間有不少阻礙和障礙,但隻是晴天白日裏遺留不多的雲彩,很快會被疾風勁風吹散幹淨。生活環境和個人地位是不一樣不協調的,董得龍身兼數職,一方麵是蘭之心公司的幕後大老板,一方麵還是旅遊局主持全麵全盤工作的副局長,基本跟局長差不多了,隻是職務叫法上的差別,實質上想的做的都是局長應該幹的事,優越的工作和生活環境,注定與眾不同,變得有格調有情*趣,見過大世麵,知道很多事,社會經曆和生活經曆比常人豐富殷實;許鳳靈作為農家丫頭,雖然跑動跑西做過幾單生意,但都是小打小鬧,和街邊攤販沒什麽大的區別,穿戴化妝都很簡約樸素,骨子裏帶著濃重的鄉土氣息,怎麽打扮怎麽掩蓋,旁人一眼就能瞧出她的出身來曆,見識少,閱曆少,但能力卻是異常突出,從小跟父親學做藥材生意,頭腦靈光,能說會道,機靈能幹,又和其他村裏女孩子反差很大。幾年的分離和遺忘,已經聽不出董得龍的聲音了,換做以前隻要董得龍吹口氣都能猜得出是他的,但現在卻麻木和淡忘了,把心思都用在了羅衝身上,舉手投足都是羅衝的音容笑貌,仿佛跟董得龍永遠畫上了句號,不想再跟他有什麽聯係了。但造化弄人,由不得不信。
董得龍這次前來許家村,是因為巴茭縣公安局找上門來,現場質問那張卡是不是他親手給劉萍的,是不是有這麽一回事,和劉萍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要送錢給她,裏麵存了多少錢,在哪裏什麽時候,等等細節,統統都核實盤問了一遍。結果,董得龍回答得頭頭是道,基本和掌握到的情況一致,才將銀行卡返還給了他,說是聯係不上劉萍和許平海任意一個了。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明明說了密碼,為什麽反被銀行盯上扣下?留下電話為什麽一直聯係不上?難道不想要還是家裏出什麽大事了?”帶著這些疑問,董得龍親自開車來許家村掌握了解情況,順便把現金留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決定是存在銀行還是留在家裏,送出去的東西突然又回到手裏,這種感覺非常不好。不是他們不願意接受饋贈,就是還不能原諒以前淡忘沒來往的事,反正哪裏出了問題,要親自去查探解決,這樣才能心安理得、問心無愧。
董得龍抱著這樣的想法去了許家村,結果還沒到村子,就偶然遇到了許鳳靈,這是天意,也是巧合。如果許鳳靈走岔路或者不上車,董得龍很難再見到她,或許一輩子也見不到。如果董得龍單方麵撞見也等於沒見到一樣,因為不認識不記得,但這次是麵對麵,隻是許鳳靈沒有認出發覺是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