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是帶把的
許鳳靈剛進院,就隱約聽村民說母親被人氣死了,瞬間意識到是她和羅衝幹的好事,但四下找不到羅衝蹤跡,詢問家族叔嬸才得知事情真相。原來她走之後,母親就死了,羅衝遭到村民圍攻扭送至派出所,後來許平海誤殺羅衝,雙雙失蹤。從醫院醒來,恰巧看見董得龍跟吳明良在一起,瞬間反應過來,吳明良應該是為了羅衝的事,雖然沒聽到什麽,但感覺羅衝就在醫院裏,所以偷偷跑去太平間了。
董得龍找到許鳳靈,勸慰一陣,把許平海的事告訴給了她,說出了真相。許平海犯有故意殺人罪,按理會被判重罪,但吳明良已經答應幫忙,將整件事反轉過來,以正當防衛掩蓋事實,救下了許平海一條命,但要嚴守秘密,對誰都不能提及。
許鳳靈很感激董得龍,但心裏愧疚萬分,整件事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不和母親置氣離開,隨便打罵兩句,絕不會發生這樣嚴重的事,母親不會突然犯病離世,羅衝不會死,許平海不會殺人,董得龍更不用承擔這樣大的風險,林偉建和白喜俊也不會死,總之因為一時衝動害死了很多人,也連累了很多人,是隱藏在人群中間最大最毒的罪人,是許家的禍根毒瘤。
在醫院裏,許鳳靈幾次三番要以死謝罪,跳樓、割脈、撞牆、喝藥,等等,想采取一切可能的自殺方式來懺悔和悔過,但都被董得龍和其他醫護人員看破攔下。
許鳳靈現在非常痛苦,想死也死不了,但董得龍說的一番話慢慢讓她清醒不少。“靈靈,這件事並不是你的錯,不要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你母親患有冠心病,而且是晚期,大夫說最多隻能活三個月。當然,這不是重點也不是逃避責任。最大的問題是你們之間有很深的矛盾,由來已久,但始終沒有坐下來好好溝通解決,致使矛盾越聚越多,這次爆發激烈衝突,是不可避免的,當時的情況誰也忍受不了,你負氣逃走也能理解,隻是你不知道她的病情,隻是誘因,並不是直接原因,你又不是故意這樣做,一切來得太巧合太突然了,誰也想不到會這樣巧合。家裏出了這樣大的事,正是你們互相關心、共渡難關的時候,都需要對方的關心和勸慰,不能把這個家弄散架了。你弟情緒不穩定,還有你爸上了年紀,更需要你的安慰和勸解,這家隻有你們三個了,還要相互扶持好好過下去,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你弟還沒成家,現在又遇到這種事,雖說現在沒事了,但這種陰影始終會伴隨他左右,很可能會影響一輩子,需要你的安慰,現在他對你有所抵觸,你也對他有意見,但畢竟是姐弟。羅衝這個人我不做評價,他是什麽樣的人或許你比我更清楚更了解。所以,你要振作起來,不能被這件事打倒壓垮,你母親之所以極力阻止,肯定是不放心你和羅衝在一起,現在你應該好好活下去,過好自己的生活來安慰你母親,她會為你感到高興和欣慰的,最不希望看到你尋死糟蹋自己。照顧好你父親,和你弟把這個家支撐經營下去,這應該是你目前要做的事。現在的問題很複雜也很棘手。一方麵,大家都以為是你和羅衝雙雙氣死了你母親,對你抱有敵視怨恨的態度,但你要承受住壓力,不能就此賭氣放棄這個家。另一方麵,羅衝的死肯定會引起一番猜測和議論,這事關你弟的安危,也要承受住各方麵的壓力。在你父親和平海心裏,肯定把你和羅衝當成是罪魁禍首,這也能理解,但你要挺住,不能被大家的埋怨和敵視壓垮,做你應該做的事,照顧好他們,過好自己的生活,用實際行動安慰你母親的在天之靈和泉下有知,讓她對你放心,對這個家放心,這樣才能彌補以前的過失,心裏的愧疚和悔恨也能減輕一些,不要再做親者痛仇者快的傻事了,那樣隻會讓你母親含恨九泉。”
當晚,董得龍一直守護在許鳳靈身邊,寸步不離,但也做了不少其它的事。一方麵,他向省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廳長打了招呼,給許平海求了情下了話,顛倒了事實真相。另一方麵,他分別跟市委書記和市刑警隊長通了氣,也做了一些鋪墊和暗示。最後,還托人給吳明良送去存有二十萬現金的銀行卡一張。他所做的這一切,隻有許鳳靈知道。
吳明良又拿出十萬給陳天橋,讓他做善後工作之用。
至此,董得龍的榮辱興衰與吳明良還有陳天橋等人捆綁聯結在了一起,變成與榮俱榮與損俱損的格局和形勢了。
許鳳靈麵對董得龍傾力而為的幫助漸漸想清楚看明白了一些事,不再糾結於過去的往事裏,聽了他的勸告,對他的依賴心理也慢慢加重和顯現出來。
話說回來。
叫喜子的這個人正是許天喜,來找他的是外村熟人。很清楚,許天喜做了買凶殺人的勾當,出價三萬買林偉建和白喜俊的人頭。
其實,村裏人都知道許天喜跟林偉建和白喜俊有仇,而且是很深的仇恨。
這件事還要從二十年前說起。當時林偉建不是齊隆鎮黨委書記,而是鎮政府的一般幹部,白喜俊不是派出所長,而是齊隆鎮街麵上的混混。看起來是兩個不相幹的人,和許天喜也不會發生大的矛盾糾紛,根本不會產生這樣大的仇恨和怨氣。當時,鎮政府幹部少得可憐,滿打滿算也不過十來人,除去領導,幹活的也就四五個,但那時工作任務也不多,最重點的還是計劃生育和收糧上稅了。故事就是從計劃生育引起的。當時許天喜已經有兩個女兒了,一個三歲,一個還不到一歲,但他媳婦的肚子又鼓起來了,這件事自然瞞不過村社幹部的眼睛,勸告無果後,上報給了鎮計生工作組,隨之引來了以林偉建為首的一大幫人,幾乎發動了全鎮幹部,派出所為保幹部周全也參與進來,浩浩蕩蕩直接去了許天喜家。
這時的許天喜早已接到消息偷偷帶媳婦去村外山溝洞穴躲避逃難,原本以為他們很快會離開,沒想到林偉建留了幾個幹部和幹警在家吃住下來,一守就是一周多,把家裏能吃能喝的東西都用光掃幹了,臨走還推翻了三間茅草屋,牽走了維持生計的兩頭肥豬,還有十多隻不大的雞鴨,徹底鏟斷了許天喜的後路。
而許天喜走得匆忙,隻帶了晚上的幹糧,在洞穴風餐露宿一夜後,偷偷進村探聽消息,誰知被時任隊長的趙一鴻捉個正著,撕扯一陣,才憑著蠻力僥幸逃脫,一路向西進洞穴掩藏起來。趙一鴻不敢匯報放走了許天喜,假裝沒事人一樣,跟在林偉建身後,出主意想辦法,最後想出了發動村民搜山的計劃。就這樣,林偉建帶上百人在許家村周邊山溝前前後後搜尋了三天,愣是沒找到許天喜和他媳婦的蹤跡,最後無奈撤走了。
不是許天喜藏得有多隱秘難尋,而是帶媳婦跑遍了許家村的山山溝溝,始終跟在林偉建等人之後,他們尋遍一座山,他就帶人過去重新隱藏下來,就這樣跟他們玩著遊擊戰,每到中午和傍晚他們收工的時候,偷偷接過許天壽送過來的幹糧,就著山泉水充饑忍耐。
家不在了,就算有回去也是自投羅網,許天喜正想帶媳婦去親戚家投靠暫住一段時間時,不好的事情發生了。由於精神高度緊張,又爬山涉水、勞累奔波,孩子流產了,帶把的,千辛萬苦為的就是生個兒子,可懷了六個月忍耐了六個月,卻一朝流產了,死了,多大的遺憾多大的罪孽!
他們為的不就是這個孩子嗎?不就是想讓我斷子絕孫嗎?不就是看不得無辜孩子出世嗎?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大不了誰都不活了。許天喜對林偉建等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抽他們的筋當褲腰帶。在他媳婦的百般阻攔和含淚勸告下,許天喜還是獨身一人趁夜去了鎮政府,揣著刀,罵著娘,想剁了林偉建來抵命。說來也巧,當時放了假,林偉建恰巧一人留守值班,和時任協警的白喜俊狼狽為奸,一人叫來一個村裏女人,喝酒撒歡,左擁右抱,做著見不得人的無恥勾當。許天喜的突然闖入徹底嚇傻了幾個人。頓時房間裏充滿殺機,林偉建和白喜俊喝得稀裏糊塗、酩酊大醉,雖然頭腦清醒,但沒有還手和逃跑之力,像案板上的肥肉等著許天喜宰割,眼看快要下手得逞了,但恰好停了電,眼前瞬間模糊不清,隻能隱約看見白森森露著寒光的刀刃在顫抖。兩人女人由於驚嚇過度,行為慌張,頓時力大無窮,奮力掀翻茶幾和桌凳,一邊拚命亂喊亂叫,一邊躲在角落哭泣。
許天喜被突然傾倒翻過來的茶幾砸斷了小腿,一下動彈不得寸步難移了。
兩個女人瘋狂激烈的叫聲很快引來了街麵上的店主還有住在周邊的村民,在手電筒微弱昏暗的亮光下,發現來人正是許天喜,還有兩個濃妝豔抹的外村女人。林偉建和白喜俊的酒醒了一半,被剛才許天喜的一聲嗬斥嚇尿一褲襠,兩個女人的臉都哭花了,眼淚混著口紅流了一臉,分不清是血還是口紅顏色。許天喜更慘,人沒傷到分毫,先把自己弄殘廢了。
當晚,鎮長來了,派出所長也來了,還有很多目擊證人,滿滿圍了一大圈。
最後的談判和商討結果出來了。考慮到許天喜家所受的不幸和損失,還有林偉建和白喜俊不光彩的行為,最後達成調解協議:林偉建和白喜俊記大過處分,罰款五千作為許天喜孩子的慰問賠償金;由兩個女人共同負擔許天喜醫療費用,包括期間的誤工費和夥食費;由鎮政府負責修建許天喜新家,準許許天喜再生一個孩子,之後不管是男是女他媳婦都要結紮;三孩戶口由派出所解決落實。
一年後,許天喜喜遷新居,寬敞明亮的三間磚瓦房落地而起,引來眾人豔羨非常。之後的兩年時間裏,許天喜帶著媳婦四處求神拜佛尋醫問藥,好不容易弄大了肚子,但孩子呱呱墜地之時,許天喜氣急敗壞掀翻了正房中間供養著的觀音佛像,嚇暈了前來幫忙接生的鄰居老嬸子。
生的是女孩,不是帶把的,帶把的早被林偉建和白喜俊還有趙一鴻弄死斷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