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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意在沛公

  司馬嶽移步前廳後,便就保持著一副負手背對著門口的狀態。


  直到後邊想起了一聲“末將見過琅琊王”後,他這才轉過身來。


  “桓將軍免禮。”他做了個虛扶的動作,隨之便給人看座了:“將軍也別站著了,先坐會兒吧。”


  桓溫隻向他拱了拱手,然後就在旁找了個位置坐下。


  見人入座後,司馬嶽自己也在前邊的主座上落座了。


  不過就算將人請進來了,司馬嶽也不知道該怎麽先扯話題。


  雖說一直以來,桓溫這人都挺安分守己的,可他莫名地就是覺得這人表裏不一。尤其是在對上他那雙深如潭水的眼睛的時候,他都擔心自己心裏藏著的那些小秘密會被那雙眼睛所看穿。


  “桓將軍上門,可是有事相商?”見他遲遲不說話,他又不好讓這氣氛一直保持這副沉默的狀態,於是隻能由他先開口了。


  “隻是到任有些時日了,自前晚匆匆一見後便就沒能找個適當的時機來拜訪王爺。聽聞王爺不日就將返回建康了,故特此拜見。”桓溫答道。


  這一番話滿是客套,卻聽得司馬嶽滿心腹誹。


  這人明明是個武將出身,說話直白點就好了。好好的話說得這般文縐縐的,聽得他渾身都不暢快了。


  雖然暗自腹誹著,但明麵上他卻是客客氣氣道:“將軍客氣了,想必災區還有事情要忙吧?將軍能在百忙之中來看本王,也算是本王的榮幸了。”


  “災區的事情,也全憑王爺和葉監察使的不辭辛勞,才能在這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就盡數解決了。說來也慚愧,末將到此卻也沒為災區的百姓做上什麽事,反倒憑空撿了個便宜。”桓溫繼續打著官腔道。


  司馬嶽其實不信他這上門來隻是來跟他說這些廢話的,隻是這人在處事方麵確實過於老套,這樣一來,他也不好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他此行的目的。


  “這其間有許多事情也全靠將軍處理了,若非將軍,災區的事情怕是沒這麽容易就得到解決,因此,將軍也無需自謙了。”司馬嶽笑道。


  “早先就聽聞這荊河這邊因為官紳勾結,導致朝廷發派的糧食遲遲不能送到災民手上,這才延誤了賑災的時間。雖說這嚴金博如今已死,但可惜的是,葉監察使也命喪他手了。”


  這話粗粗一聽倒像是番感慨,但這個話題卻轉得有些硬。何況在這件事情上,司馬嶽可是要敏感多了。


  果不其然地,在桓溫感歎完這麽一番之後,他便就抬眼看向了司馬嶽。


  “葉離的死,確實是此行的一大憾事。不過本王相信,皇上一定會還給她一個公道的!”說這話時,司馬嶽強行地從眼裏擠出了一抹哀戚之色。


  這桓溫,果然不是什麽好鳥!

  “可話說回來,葉監察使此行雖是戴罪之身,但好歹也是皇上親命的監察使。如今他這屍首……”說道這裏,桓溫便停住不往下說了。


  司馬嶽早就料到他會問這麽個問題的,卻沒想他這提問題的方式卻連點深度都沒有。


  “想必將軍也該知道,當時無塵公子也在荊河。雖說不妥,但葉離的屍首卻是由他帶走了。出殯那日,沿路還站著許多的災民為她送行呢。”好在季淵那次在回建康的時候也把戲給做足了,不然的話還真沒法應付這些人。


  聞言,桓溫隻是半信半疑地看了司馬嶽一眼,繼而又道:“還有一件事。雖說嚴金博後邊是死於家奴之手,但前邊卻是因為胡賊闖進嚴府中引起了那樣的亂子,才會釀成了這一慘劇。對於這件事,不知王爺又是怎麽看待的?”


  “嚴金博違令采辦胡姬在先。說起來,這還是他自己釀下的苦果,怨不得別人。”司馬嶽滴水不漏道:“再者,這其間有些事情,想必以將軍的能力,無需多問也能夠從別的地方得知了吧?”


  顯然這桓溫已經是嗅到了什麽了,所以才會找上門來。


  要真跟他這麽周旋下去,等會兒沒準就該給他套出點什麽來了。


  “王爺言重了。末將不過一個粗人,活動範圍最多不過左營。此次來荊楚純屬來長見識的,哪裏還有能力去別處打聽什麽別的消息?”桓溫笑笑,三言兩語地就把司馬嶽扣來的帽子給化為虛無了。


  而司馬嶽則被他這麽一句輕描淡寫的話給堵住了。


  桓溫也算是個有眼力見的人,見著司馬嶽的反應,便自覺多問無益。


  “時間也不早了,末將就先告辭了。”說著,他便起身,朝著司馬嶽拱了拱手。


  “將軍慢走。”見此,司馬嶽便也起身了。隻不過兩人還有著身份上的差距,所以就無需他再另外送客了。


  見著桓溫離開之後,司馬嶽不由地就揉起了眉心來。


  雖然不是第一次跟桓溫這樣心思叵測的人打交道了,但每次過後,他都有種將腦子用完了感覺,簡而言之就是覺得很是頭疼。


  有時候他都在想,得虧他是個“閑王”,要是真有一天讓他像葉離那樣進去朝堂裏邊闖蕩,估計沒幾天他就得瘋了。


  雖然這般慶幸著,但他還是對自己的前途感到憂慮。


  以晉現在的局勢,早晚有一天,皇兄定會和王導所代表的舊派,或者小舅身後站著的那一方不明的派係撕起來。以皇兄現在的實力,要想在這場博弈之中站穩腳跟,到時一定會啟用身邊最親近的勢力。就是不知道到那時候,皇兄會不會放他一條生路了。


  但想想吧,估計沒這可能。畢竟他也屬於這皇室的一員,到時真要出了什麽事情的話,他怕也是難逃其責。


  光是這麽想想,他又覺得頭更疼了。


  另一頭,桓溫出府之後,候在門口的高行就牽著馬迎了上來。


  “將軍。”


  “先回驛館吧。”桓溫目光深遠地看了眼前方,聲音深沉道。


  “是。”高行應了一聲,便就將手上的韁繩交給了桓溫,隨後自己便牽著自己所乘的那匹馬走到了旁邊。


  回到驛館之後,高行便急著向自家的主子詢問情況了。


  “將軍,可有從琅琊王那裏探到什麽了?”


  “司馬世同雖然嘴上密不透風的,可說的話裏幾乎都有漏洞。從他的話裏,大致是可以斷定葉離沒死。至於在前天晚上縱火劫走胡姬的那兩個胡賊之中,其中一個應該就是葉離無疑了。至於另一個,雖然暫時還猜不出身份,但是據你之前所描述的那般,極有可能就是季淵。”桓溫沉聲道。


  “那將軍可想好該怎麽向那邊回複了嗎?”高行又問。


  桓溫稍作思考,隨之便道:“你先把這裏的情況整理好送回去,至於葉離他們此行的目的,十有八.九就是衝著傅家的那件案子來的。現在嚴金博已經死了,他們這些人的重點對象應該轉到了洛一鳴的身上。你下去後就讓軍師修書一封給他,然後再準備一些薄禮,也是時候該上洛府去拜會拜會他了。”


  “是。”高行拱手應下,隨後就退下了。


  見著高行離開後,桓溫便負著手走到了前邊的窗戶前。


  從微啟的窗口看著樓下街道上來往的行人,桓溫忽而又陷進了沉思。


  那人說過,隻要葉離不成為他計劃上的絆腳石,他就可以考慮放他一馬。但眼下看來,葉離這人是非除不可了。


  說實話,與他並肩作戰多年,即使這些年來他始終都低他一頭,但他還是極為欣賞他的在行兵布陣的謀略和在作戰上邊的果斷敢為。隻可惜他站錯了隊伍,而像他這般極具才能的人,若是不能為他們所用,就隻能除而後快。如若不然,最後便可能成為他們最大的絆腳石,從而阻礙那項計劃的施行。


  “葉離啊葉離,他日若兵刃相見,你可就怪不得我了。”桓溫目光深遠地看了眼天際,聲音沉沉地自語了一聲。


  ……


  “阿嚏!”


  此時,正坐在淩雲山深處的某條長椅上的葉離,忽而掩著口鼻打了個噴嚏。


  而原先靠在她肩頭假寐著的季淵,也因這一動靜而睜開了眼睛。


  “吵醒你了?”見他醒來了,葉離便隨口問了一句。


  “本來也就沒睡著。”季淵說著,卻並沒將腦袋移開,而是繼續保持著原先的動作。


  聞言,葉離便就故作嫌棄道:“沒睡那你還不把腦袋移開?”


  “媳婦兒的肩膀舒服,不想移開。”季淵揚唇道。


  “我覺得你現在可以微抬一下頭試試。”葉離道。


  不知不覺地,他們就這樣坐了差不多該一個時辰的時間了。原先正在中天的太陽,這會兒已經都移到偏西邊的地方去了。


  以她的經驗來看,他保持著這個動作這麽久了,等會兒起來脖子肯定僵了。


  不過見他這副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的樣子,她沒由來地就想整整他。


  季淵雖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聽她的話將頭微抬起了點。


  果不其然地,葉離就聽見了一道低低的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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