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鍾夜白登時意識到,那與若蘭互相稱呼姐妹的兩位女子不再別處,就在自己身後,真是千算萬算不如不算。
按照鍾夜白的計劃,先是封住牛斯的耳朵眼兒,讓那絲竹之聲不能影響牛斯的心智,以防再發生道觀中被蠱惑的情形,然後便是讓牛斯裝睡,降低三位女子的牛斯的戒備,自己則現學現用那《蒼龍遁法》裏的遁法,與三位女子糾纏一番,將其三人引誘至牛斯身旁。
而這,便是鍾夜白和牛斯逃出生天的殺手鐧所在,一旦三位女子聚集在牛斯身旁,隻要距離夠近,鍾夜白有信心,牛斯身下壓著的那十幾張符籙即便不能殺死這三位精怪,也必定能讓三位精怪受傷不輕。
鍾夜白立即一把將剛剛醒來的牛斯推開,自己則朝著反方向倒去,牛斯辛苦繪製的數十張符籙立即顯露出來。
電光火石之間,牛斯身下數十張符籙一齊燃燒起來,釋放出道道耀眼的光芒。
而這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無一不狠狠打在兩位女子身上,驟然間,兩位女子肌膚盡裂,哪裏還有方才那妖嬈動人之姿,瞬間化為數段碳化了的枝葉,碎落滿地,微風拂過,隨風而散。
危機終於暫時解除!
鍾夜白長歎一口氣,這彭道人給的這兩本書,還是有些作用的嘛!
也不枉自己平白無故挨了頓打了!
牛斯在一旁愣了愣,見鍾夜白輕鬆的長舒一口氣,知道鍾夜白計謀奏效,自己也算是撿回一條小命,便也跟著憨憨的笑了起來。
但就在這時,鍾夜白的神經突然再次緊張起來,牛斯不明所以,憨憨的笑聲戛然而止!
原本隻是伴奏的絲竹聲,此時竟更加明晰起來,而且聲音越來越大,有一種由遠及近的感覺。
鍾夜白的額頭上漸漸出現了許多汗珠,方才解決掉那禦姐型和萌妹型精怪可以說是千算萬算不如不算,但此時越來越近的絲竹聲則是卻是少算一分帶來的惡果。
方才鍾夜白所有的計謀,原本是想用隱藏在牛斯身下的符籙將前來的精怪一網打盡,但鍾夜白算到了精怪出現在牛斯身前,算到了用布團堵住牛斯的耳朵眼兒,卻失算於那彈奏絲竹之聲的精怪並未一同而來。
絲竹之聲越來越大,大殿中的風也越來越大,青紗帳被掀得啪啪作響。
現在畫符籙肯定是來不及了!
“走!”鍾夜白向牛斯做了個手勢。
經過道觀一役和消滅三個女子精怪一役,牛斯早已對眼前這個公子哥模樣卻死活不承認自己是富家公子的公子佩服不已,但見鍾夜白一揮手,立即明了鍾夜白的意思,趕緊去收拾自己行囊,卻被鍾夜白一把揪住後領,向著門外一拉。
“什麽時候了?還要這些東西!走!”鍾夜白一手揪住牛斯後領,一手捏訣,口中吟誦咒訣,想要用遁法帶著牛斯一齊遁走!
牛斯滿臉舍不得,卻也知道此時兩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不就是幾匹布麽,心下一橫,便隨著鍾夜白的腳步向大殿外跑去!
就在這時,一陣颶風掃過,大殿七八對大門應風打開,在狂風中搖搖晃晃,殿內的青紗帳遇風而朽,化為絲絲紗縷,紛紛斷裂,隻剩下早已褪去色彩的房梁巨柱嘎吱作響,而那些搖曳的燈籠則齊刷刷瞬間散發出綠瑩瑩的幽光,整個環境立即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當然,最恐怖的還是在鍾夜白和牛斯的前方,大殿的門外,不知何時,竟出現了兩個人。
一人書生打扮,青衫於風中獵獵作響,發絲飛舞,卻絲毫不亂,橫握一截綠色竹笛,眯著眼、陶醉的吹奏著竹笛。
一人大家閨秀打扮,一身粉紫色印花曳地裙,暗印梅蘭竹菊四君子花印,頭發綰了個中規中矩,精致的雲鬢裏點綴插著木質鑲金錯銀釵,耳上掛著編絲綠鬆石耳釘,凝脂纖長的手上戴著編絲貝殼手鏈,細腰曼妙係著湖綠如意流蘇絛,上掛了個銀絲線繡蓮花香袋,腳上穿的是金絲線繡寶相花紋雲頭底靴,斜坐於地,手下按著一台暗灰色古琴,如削蔥根一般的手指在其上不住滑動。
笛聲婉轉悠揚,不絕如縷。
琴聲縹緲多變,細微悠長。
琴聲與笛聲混在一起,時而鬆沉而曠遠,讓人起遠古之思;時而泛音如天籟,有一種冷清入仙之感。
加之二人形容相貌清秀,雖無仙人之氣,卻頗有仙人之韻,雖說氣氛幽暗,卻讓人感受不到半點妖邪之氣,倒是讓人有一種遇到世外仙侶的感覺。
牛斯見到此情此景,竟楞在原地不動,木木的站在那裏,目不轉睛的看著這書生與女子合奏,饒是耳中塞著的布條,也扯將出來,生怕錯過了這仙樂的半個音符,少聽了半節音律。
至於鍾夜白,卻隻是稍稍楞了一下,便立即回過神來,但見牛斯從耳中扯出布條,不由得大驚失色,剛想施展遁法,卻無奈半分也動不得,仿佛身體被禁錮了一般。
漸漸的,鍾夜白竟感到眨眼也十分困難,仿佛整個空間已經凝固,而自己與牛斯二人,在這個凝固了的空間裏,就仿佛兩隻被樹脂困住的昆蟲,徹底失去了自由。
唯一的區別,便是牛斯的意識也被困住了,而鍾夜白卻依舊清醒。
終於,書生放下了唇下竹笛,女子也放開了指下古琴,仙樂驟停。
“娘子的功力又精進了,實在可喜可賀!看來,離大成之日不遠,離開蘭若寺,指日可待了!”書生將竹笛插入腰中,恭恭敬敬的向女子道。
女子卻也不回頭,眉頭一緊,目光鎖死在鍾夜白的身上,緩緩道,“這位少年有些蹊蹺!他體內沒有半點真元,既非修道之人,亦非修武之人,但方才我們合奏了三遍禁魂曲,他竟還能保持意識清醒!你去查查,他到底是何來曆!”
書生稱呼女子為娘子,應是女子的相公,但女子毫不客氣的說話,卻讓書生立即重視了起來,趕緊走到鍾夜白的身旁,一掌按在鍾夜白的頭頂之上。
“滋啦!”
鍾夜白忽感頭頂一陣悶熱,卻見那書生一聲大叫,趕緊一躍而走,回到女子身旁,左手壓著右手手腕,右手手心卻是冒著白煙,其中盡是血泡。
書生那仙人一般的氣質立即消失殆盡,倒是如府苑中的惡奴一般,使勁壓製著右手的疼痛,惡狠狠的向女子道,“管他什麽來曆,娘子直接吃了便好,我看他魂魄非同一般,吃了他,娘子必定功力大增!”
女子斜撇一眼書生,淡淡道,“你是在教我怎麽做事麽?”
書生立即如臨大敵,在女子麵前磕頭如搗蒜。
但見女子輕揮衣袖,從書生頭頂掠過,書生還來不及做什麽阻擋,一股青氣便從書生頭頂被抽了出來,然後被女子吸入了鼻中。
失去了精氣的書生應聲倒地,軀體變得腐朽不堪。
女子滿足的舒出一口濁氣之後,嫌棄的看了一眼地上腐朽不堪的書生軀殼,隨手再是一揮,書生的軀殼便立即隨風消散。
下一刻,女子輕輕打了個響指,身後土壤聳動,竟冒出一個綠芽來。
綠芽長得極快,幾個呼吸之後,便長成了一棵小樹,大約七尺來高之時,卻見那女子再打一個響指,小樹應聲搖曳,抖落身上的樹皮,竟化為一個俊俏的公子模樣,身著綠衫,手持一支通體綠色的簫。
一個慘綠公子,便這樣誕生了!
“從今以後,你是我的相公,我說的話,你都必須聽!”女子甚至沒有回頭看上一眼,便向這位新生的綠衫公子下達了第一個指令。
綠衫公子趕緊稱諾,“娘子放心,綠竹今後絕不敢違背娘子的半點意思!”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幾聲木魚的敲打聲,緊接著一聲歎息,“哎!師父說的沒錯,山下的女人果然是老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