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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謙謙君子齊龍驤

  鍾夜白拚命的回憶方才齊龍驤從天而降那一劍。


  隻記得那時,齊龍驤一襲白衣如一道白光一般轟然落地,鍾夜白雖然沒能看清齊龍驤的全臉,但隻是驚鴻一瞥,鍾夜白便隻覺得這齊龍驤當真當得起“公子如玉”四個字。


  落地之後,齊龍驤收劍入鞘,跪在蘇幕遮麵前,為自己三人求情,話雖不多,但每一個字都是鏗鏘有力,言之鑿鑿,情真意切,雖然齊龍驤從天而降將鍾夜白震飛,鍾夜白為此也斷了三根肋骨,但乃是救人之切使然,而且聽聞齊龍驤之言,鍾夜白亦是為之感動。


  隻是鍾夜白怎麽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死了對齊龍驤最有利,為何阻止蘇幕遮殺死自己的又恰恰是齊龍驤。


  齊龍驤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鍾夜白曾在牛斯的口中打聽過齊龍驤,那時剛從杞縣出發,還不認識青鸞和巴澤虎。


  在牛斯的口中,楚王座下有六牙,即一龍二虎三鳳凰,齊龍驤便是一龍,是一位翩翩君子,戰國十年戰亂,二虎分別都得了人屠的外號,原因就是這二位虎將每攻下一城,便要對城內的守軍下死手,有時甚至要將城內的百姓與雞犬一同屠戮,十年戰亂,大玄朝一統太江以北,但死在這二位虎將鐵蹄之下的軍民卻不下數十萬,因此才得了這人屠的稱號。


  至於一龍齊龍驤,在戰國十年戰亂裏卻是一股清流,簡直就是一名戰亂年代裏的謙謙君子,最常用的攻城方法便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有時甚至不惜以身犯險,憑借著自己高超的修為,深夜裏便率小股部隊潛入敵營,直接斬首對方守將,從而大軍抵達時齊龍驤早已攻城拔寨。


  因此,齊龍驤所打的每一場戰役,不但麾下玄甲軍損耗極少,就連對方軍隊也損耗極少,更沒有出現過攻城即屠城的殘像,而一場戰役下來,往往受傷最重的,便是作為主帥的齊龍驤。


  雖然每一場戰役均是齊龍驤受傷最重,但每一場戰役齊龍驤都能攻城拔寨,而且士兵損耗極小,因此,太江以北諸國甚至流傳起了一句童謠:“千軍萬馬避白袍”,這裏所說的白袍,指的就是齊元慶,而齊元慶麾下的玄甲軍因為身著白袍,也成為了玄甲軍中一支特殊的部隊,被稱為白袍軍,直至現在,白袍軍依舊身著白甲。


  也正因如此,玄甲軍最高統帥、現在的楚王鍾嶽說出了那句讓天下人廣為流傳的“生子當有龍驤誌”,而戰亂十年裏意氣風發、令太江以北無數將領膽寒的齊元慶,也被楚王鍾嶽賜名為齊龍驤,其中意味,市井傳言,均是將來繼承楚王基業的,很可能就是這位義子齊龍驤,而不是楚王獨子鍾夜白。


  當然,這些都是鍾夜白從牛斯那裏聽來的,楚王府的高牆之內,齊龍驤到底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這一點,勢必青鸞和巴澤虎要比牛斯清楚,而在青鸞和巴澤虎的口中,齊龍驤則又是另一番形象。


  在青鸞和巴澤虎看來,齊龍驤表麵上是一位謙謙君子,但實際上卻有另一番心思。


  也正因為齊龍驤有另一番心思,所以,青鸞和巴澤虎才不敢帶著鍾夜白走大路回玄都,而是要翻山越嶺走小路。


  因為在他們看來,世子殿下想要安然無恙的回到玄都城,最大的危險就來源於齊龍驤,其次才是大玄朝的天啟帝。


  “他到底為什麽要救我?蘇幕遮殺了我,對他不是很好麽?”鍾夜白思索了半天,再次向青鸞問出這一個問題。


  青鸞也想不通這一件事,回道,“青鸞也不知道為什麽,按理說,蘇幕遮殺了世子殿下,齊龍驤的得益是最大的。但他又救下了殿下,除非……”


  青鸞話未說完,前方騎著大馬的巴澤虎接過話頭道,“除非他知道在前方還有更大的危險等待著殿下,而且篤定殿下必然會死在前方,這樣,世子殿下的死非但不能記在他的頭上,將來還可以拿殿下的死大做文章!”


  聽到這裏,鍾夜白恍然大悟,“也就是說,齊龍驤救下我,是為了讓我死在皇帝的手下,而因為我死在皇帝的手下,他將來便可以用我的死,來向皇帝發難,就算他將來奪取帝位,也有個說頭,有個理由!”


  說道這裏,鍾夜白脊背上冷汗直冒,這齊龍驤看起來“公子如玉”,風度翩翩,實則心裏陰沉,極有城府,實在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就在這時,鍾夜白突然想念起那個以生命為自己謀劃的空為和尚來,空為和尚算無遺策,謀略定然比齊龍驤隻高不低,如果此時有空為和尚來為自己出謀劃策,必定能化險為夷。


  但人死不能複生……鍾夜白趕緊搖了搖頭,空為和尚能為自己謀劃到這個程度,而且是以生命為自己謀劃,已經夠對得起自己了,自己怎麽還有臉事事央求麻煩別人呢?


  況且,自己作為一個男子漢,又怎能將希望寄托於他人身上?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是自己在之前那個幼兒園就學到的道理,此時怎會忘至腦後?不該啊!


  可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呢?鍾夜白讓青鸞和巴澤虎都聚到自己車中,再一次謀劃起來。


  另一邊,一個老者杵著拐杖走在山間小路上,旁邊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青年一襲白衣,默默的走在老者的旁邊,手中握著一把長劍,長劍劍鞘亦是白色,與青年的穿戴融為一體。


  此時,若是有武道中人見到那把劍,必定能立即認出持劍青年的身份。


  此劍劍身極薄,乃是女子用劍,名為白虹,戰國亂戰十年,多少將領在戰事還未開啟之時,便已喪命於此劍之下。


  千軍萬馬避白袍,而此劍的主人便是白袍軍的統帥,原名齊元慶,此時名叫齊龍驤。


  而齊龍驤旁邊的那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方才被齊龍驤擋下一劍的那位老者,蘇幕遮。


  蘇幕遮是齊龍驤的師父,而且蘇幕遮要殺鍾夜白,也是為了齊龍驤能夠順利繼承楚王基業鋪路搭橋,萬萬沒想到自己那一劍,卻是被自己這個寄予厚望的徒兒擋下,因此一路上麵無表情,很是不悅。


  至於齊龍驤,則是一路默默的跟在蘇幕遮的旁邊,亦步亦趨,絲毫不逾越禮節,卻也不向師父蘇幕遮解釋一句方才的行為。


  終於,還是蘇幕遮先開了口,“龍驤,你為何要為那鍾夜白擋下為師的一劍,不給師父解釋一下麽?”


  齊龍驤麵容英俊,舉止瀟灑,看不出是年逾三十的人,仿佛還是二十四五的年紀。


  聽聞師父蘇幕遮向自己問話,卻也不回,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蘇幕遮皺眉,“真的不給師父解釋一下?”


  齊龍驤朝著師父的後背示以微笑,笑容溫婉如玉,“師父的智慧比弟子不知高了多少,弟子何必要多此一舉,還要向師父解釋呢?”


  蘇幕遮搖了搖頭,“你的意思是殺鍾夜白這事,自有那小皇帝會去做?”


  齊龍驤笑道,“殺世子殿下這事,事關重大,不好假手於人,還是得自己做才放心!隻不過,殺他,不值得!”


  “不殺他,你如何繼承世子之位?”


  “小皇帝殺他,我或許做不成世子之位,可如若是師父你殺了他,皇帝必然要向我發難。天啟帝年紀雖小,但並不笨,他很清楚,未來由鍾夜白做楚王,比我來做楚王威脅要小。所以,如果世子殿下死在了師父手裏,恐怕弟子在將來的一段時間裏,都要直接麵對小皇帝的威壓了!”


  蘇幕遮停下腳步,轉身直麵齊龍驤。


  “怎麽?你對天啟帝產生畏懼了?他身邊有個張玄一又能如何,要知道,你可以輸,但絕不能有畏懼之心!”蘇幕遮表情嚴肅,說得鄭重其事。


  齊龍驤趕緊向蘇幕遮深深鞠了一個躬,彬彬有禮回道,“師父,弟子自然是不會去畏懼一個什麽張玄一,而且,即便天啟帝要對我發難,隻要楚王鍾嶽不死,便有他替我頂著。要說畏懼,也隻能是那小皇帝畏懼我才對,張玄一已經是耄耋之年,撐不了多少年了。楚王愚忠,麾下百萬玄甲軍,依舊不肯裂土封疆,這一點,小皇帝也是清清楚楚。而一旦楚王鍾嶽死了,隻要我能夠繼承楚王基業,小皇帝的位置便岌岌可危了!”


  齊龍驤表情波瀾不驚,卻說出了一句如炸天驚雷的話來,“所以,隻要鍾夜白的死與我無關,隻要玄甲軍的人心向背在我這邊,將來的大玄朝,還不一定姓什麽!”


  蘇幕遮聞言,冷若冰霜的麵容終於融化,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不錯,不錯,不愧是我的好徒兒!”


  齊龍驤接著道,“宮裏已經傳來消息,小皇帝要對世子殿下下手了!”


  “小皇帝要殺鍾夜白?”蘇幕遮表情恢複如常。


  齊龍驤搖了搖頭,微笑著看向遠方,“大玄朝的質子,死在梁國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天下太平,軍人到哪裏去建功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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