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望眼方欲穿
十月的風吹地這南梁一片銀裝素裹,雪滿長空,以往熱鬧的長街現已沒了多少聲息,隻有寥寥幾家酒鋪溫酒待客。
辣酒入肚,少年滿意地哈了口白氣,放下幾枚銅板,擦拭了劍身上的雪披上貂裘便出了酒鋪。
“這南梁的冬可真是冷。”少年緊了緊貂裘披衣頂著刺骨寒風往長街心走去。
要說這北嶽的公主還真是什麽稀奇古怪都見過,東海的珍珠,蓬萊島的仙草,往仙國的國主.……整天她宮口坐著的人去一波來一波,就隻為聽她講一個神遊物外之事。
“今兒個,我給各位講龍女的故事。要說這龍女啊是龍王極其寵愛的女兒,有一日,龍女為看每十年一次的紫潮雲,便背著她的父皇獨自一人上了岸,這岸上啊有許多東西是她不曾見過的,女子們的奇異發飾,男子們的怪異服飾,這一切啊看得她是目不暇接,流連忘返。紫潮出現的那日,一位男子也出現在了那裏,龍女想自己怕是遇見知己了,也有人欣賞這紫潮,可沒想到這男子竟是個盲人,他說自己隻是想聽聽海浪的聲音,並未見過什麽紫潮。”
“那龍女便說,如果我能使你看見紫潮呢?男子笑了,說女子妄想,可龍女拔下了自己的鱗片就那麽一刹那,男子真望見了龍女口中所說的紫潮。男子本想答謝,卻不知龍女已被她父皇抓回了宮,在龍女走後,另一位女子不經意間出現在了男子的視野中,他攜起她的手道,謝謝你,以後我便能同你一起望盡這紫潮了。”
璃河詫異望向顧竹笙,顧竹笙揖手道“公主,這故事,臣曾聽過。”
璃河淺笑道“是千上宮吧。”
“.……”
那夜後,千昕月整整兩月都不曾同顧竹笙說過話,連見麵都是刻意閃躲。最終還是顧竹笙受不了了半夜偷翻進上宮院把千昕月給劫了出來,正要入睡的千昕月被顧竹笙那麽一劫差點嚇了個半死。
推搡間千昕月怒道“去找你的璃河去,去完成你的霸業去,別碰我!”
“昕月!”
“別這樣叫我!”千昕月推開顧竹笙默然道“顧竹笙,你這樣叫我我受不起!”
顧竹笙從後抱住千昕月有些慌張道“昕月,我,我往後不會那樣了,公主那裏我不知會發展成這樣地步,昕月我對你的真心是天地可鑒的,昕月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昕月我不可沒有你。”
再次掙開顧竹笙千昕月勃然怒道“北嶽那麽好的快肥肉,你怎會舍棄?顧竹笙,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隻要你娶了北嶽公主,待北皇一退位,那寶座還不是你的?也對,顧竹笙,南梁給不了你的,北嶽能給你。”
本欲要走的千昕月回眸道“顧竹笙,此後你我互不相幹。”
顧竹笙靜靜站著,月光淒涼,將他的影子拉的好長,寂寞地投在了朱紅磚牆上。千昕月走了,她走的那樣決絕那樣幹脆,絲毫不留有情麵,顧竹笙甚至還產生了錯覺,他以為千昕月會回來找他,會跟他一貫的打鬧,撒嬌,會跟他說我們在一起吧,可這些終歸是夢而已,他知道那個明眸善睞,笑顏如花的女孩已經在此夜永遠離開他了。
有些哽咽的,顧竹笙笑道“公主這是哪的話,這與昕.……與千上宮並無幹係,是臣前幾年間遊訪民間時在茶鋪內花了幾錠銀子聽說戲的聽來的。”
“哦?顧大人也是有心了。”璃河遣散了眾人道。
顧竹笙拱手淺笑,並未言語。
“隻是這故事是說給有故事的人聽的,顧大人可有好的故事?”璃河搖著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拍在顧竹笙的肩膀上。
身體猛地一顫,顧竹笙猛然跪地道“公主,臣絕無私心,臣.……臣並不是使小人之計之人!”
宮牆外,一行人離宮門越來越近,馬車旁的藍衣小廝掀開車簾恭敬道“王爺,到了。”
男子將劍拿起,侍衛們掀開車簾,男子讓侍女披了貂裘披衣下車。
“這皇宮也還是老樣子。”
“王爺要不要稟報皇上,咱已經到了。”
“不了,他知道的,咱進去請個安便好。”
望著這深宮,上官塵自知,於他這裏不過是一場權勢的中心骨罷了,想起當年往事,這裏的每一個,每一草一木,都無比讓他覺得惡心不已。
他的母親本貴為貴妃,在後宮中最為得寵,可就因一場陷害,母親本沒有陷害蘭婕妤,隻是那淑儀太為狡詐歹毒竟用自己的孩子擋住母親的出路,皇上僅用一被毒酒便賜死了自己的母親。上官塵深深記得,當時他七歲,正在先生前寫書麵的自己突然被另一個女人領走,那個女人用力拉過他的肩膀,眼睛無比通紅地對他說“你的母親是因太過於懦弱,才會慘遭楊淑儀毒手,所以,你必須給我堅強起來,你母親的血海深仇還等著你去報,聽到沒有!”
那時候的他好像懂了,他的母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在了,永遠離開他了,他沒有哭,隻是靜靜望著拉著自己的女人抱著他哭。此後他便跟了她,事後才知,她是母親身前的婢女,因皇上宴後酒醉,將這婢女錯認為母親寵幸了,她才坐上了美人的位置,可她的衷心始終向著自己的母親,她沒有一日不為自己當日的荒唐而悔過。他被皇上發配到邊疆鎮守時,他看見她雙目全紅了,可硬是忍住沒讓淚流出來,笑著為他道別,她說“塵兒,在那邊好好的,我和你母親等你回來。”他點頭,他在那刻忽然覺得,自己也是很幸福的。
“乾月,先去鈴蘭閣。”
“是,王爺。”
整整七年未見,她的還是那個樣子,不見老去,清麗美豔她靜靜坐在搖椅上,似是望著滿園白雪,又似是在假寐。
遣了下人,他輕輕走近,道“母親,塵兒回來了。”
蘭美人睜眼,望見自己思念了七年之餘的臉,激動的突然落下眼淚,撫上上官塵的臉,她聲音有些暗啞道“塵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一路周折怕是累了吧,母親這就命人給你做些你最愛吃的飯菜,吃了再走。”
“嗯,兒臣謝過母親。”
上宮塵轉身對藍衣小廝道“乾月,你跟皇上說我思母心切,今日與母親在鈴蘭閣一敘,改日再去向他老人家請安。”
乾月拱手道“是,王爺。”
蘭美人悉心握起上宮塵的手心疼道“你看看,都瘦了,也對,邊關不比京城,日日吃著風沙,你整個人都憔悴不少,回來了,這幾日可要好好補補才是,來塊進屋,手都凍僵了。”
“母親,您太擔憂兒臣了,兒臣身子可好了。”上宮塵露出難見的笑容,笑道。
蘭美人滿眼寵溺望著他,心想,要是娘娘活著,也會欣慰她這麽個好孩子的,娘娘,您放心,奴婢定會拚盡全力護王爺周全。
“娘娘,司儀部的千上宮前來送西域最新進貢的綢緞極其飾品。”粉衣宮女伏身道。
蘭美人擺手,道“快快召進來,可別在外頭凍壞了。”
“是。”
“千上宮,我們娘娘請您進殿。”
“多謝。”千昕月頷首道。
上宮塵逆光而立,光圈暈出他柔和而冷冽的俊美,膚如凝脂,麵部棱角分明,如上天靜心雕刻的一般,毫無缺陷,美得讓人窒息。
千昕月看的有些癡,待蘭美人開口時才回神。她局促道“娘娘,這是西域最新進貢的綢緞。”打開一旁的箱子又道“娘娘,這則是西域最新進貢的發飾極其服飾。”
“都收起來吧,有勞千上宮了。”蘭美人笑道。
將東西放下,千昕月揖手道“娘娘,那屬下告退。”
“站住。”
千昕月冷不丁將要邁開的腳收了回去,轉身揖手道“不知您是?”
蘭美人見狀趕忙道“哦,塵兒是當今三王爺,千上宮稱他三王爺即可。”
“屬下見過三王爺。”
上宮塵微微眯起眼眸,一股王者氣質由內而外噴發,他冷聲道“抬起頭來。”
萬般別扭的,千昕月抬起頭,不情願地望著上宮塵,可上宮塵那雙眸子太為冷冽,千昕月止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說司儀部的千上宮?”上宮塵居高臨下問道。
千昕月倒也不回避立直腰板,道“回王爺,屬下確實為皇上親自選任的司儀部千昕月。”
上宮塵擺手“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屬下告退。”
才出殿千昕月就感覺自己要凍死了,一大早的,各部的女司都忙活別的去了,她也就隻能硬著頭皮一連跑十幾個殿,把這批綢緞和飾品一一分配給各宮娘娘。
對於剛剛那位三王爺,千昕月表示並無好的映像,在她看來,就一個全程冷臉的冰塊,也難怪,被分配去邊疆,至今才歸。
剛歇下沒一會兒,屁股都沒坐熱乎,千昕月又被一道旨意給跑去三王府了。
“啪!”一聲,茶水灑了一桌,茶盞眼看就要裂了,千昕月怒道“這三王爺就存心找事!”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顛的千昕月渾身酸疼,她暗叫倒黴,這三王府怎麽這麽遠,這什麽人啊?把王府建在半山腰上,離長街遠遠的。
“千上宮,清下車。”乾月掀開車簾,扶千昕月下車。
“這就是三王府啊?你們王爺銀子可真多……”
“哈哈.……”乾月無言。
一路上,各種小溪,假山,庭院,看得千昕月有些眩暈,銀子真多。
不遠處的亭子內,正站著一個身著白色銀衣的人。
乾月朝千昕月拱手,道“千上宮,我家王爺就在前亭內等著上宮,上宮往前便是,乾月就告退了。”
“唉!唉!”千昕月本想叫住他,自個兒出來的急來件披衣都沒帶,本想討個湯婆子來著。
揖了揖手,千昕月隱忍著怒氣,道“不知三王爺在這天寒地凍之時召見屬下所謂何事?”
上宮塵並未轉身,淡道“千上宮這是嫌天不夠冷澆不了自己心中的怒氣麽?”
嘴角抽了幾下,千昕月道“三王爺這時什麽話,屬下怎會對三王爺有怒氣呢?三王爺定是聽錯了。”
“哦?本王還真希望是自己聽錯了。”駭人的冷氣快要將千昕月凍住卡,千昕月心裏此時隻有兩個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