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療傷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擱在床上,轉身在一堆整整齊齊的衣服裏挑選了幾件衣服放在我身邊說道,“換上”,然後轉身出去。
語氣仍舊這麽冰冷,絲毫未顧及我的傷員身份,而且我的胳膊被箭劃傷了,你讓我自己怎麽換衣服,能找個人來幫幫我不?我一向認為自己是個粗心的,碰到他才知道粗心是沒有下線的,我還是更喜歡和細心的人往來。
我隻好艱難地換了衣服,碰到過兩次傷口,疼的我咬牙咧嘴,狠狠地對著傷口吹了兩口氣。這一看才發現傷口原來這麽長,當時還沒覺得有什麽。
沒有人照顧的感覺果然不好,我隻得自己拿起髒衣服擦了擦胳膊上的血漬。
“能進來嗎?”是曲赭汐的聲音,原來他一直在外麵等著,我嘴角彎了彎,還算他良心沒有完全泯滅。
我趕緊放下衣袖,理了理換下來的衣服,還是很亂,不管了。我躺好保持自己的端莊儀態,說道,“進來吧”。
他端著兩個小瓶進來後放在桌上,示意身後一個小兵將一盆水放在一旁的支架上,說道,“不許任何人進來”。
小兵恭敬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營中不許出現女子”,他挪了把凳子在床邊,將兩瓶藥放在上麵,又將水端近,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我幫你上藥”,他說道,眼神直直地看著我,盯得我一陣心虛,怎麽感覺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呢?
我從來沒有離一個男子這樣近,雖然平時生活不羈,說的好聽點是隨意灑脫,可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便說道,“不用不用,你把東西放這,我自己來就好”。
他還真不和我客氣,一把抓過我的右手,捋起衣袖,這是詢問我的意見嗎?這分明就是自作主張,不過他從頭到尾也沒有用詢問的語氣,倒像是命令。他是將軍,命令人習慣了,我不和他計較。
他拿起濕毛巾幫我擦著傷口,動作輕柔緩慢,這人看著冷酷無情,沒想到居然有這樣溫柔的一麵。我仔細盯著他看,確實長得比我好看也比師父好看,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好看,這世間最好的容貌也不過如此了,再加上無比尊貴的身份,上天竟是眷顧他至此,隻是盈滿則虧,這樣的人可千萬不要應了天妒英才英年早逝這句話。我正胡思亂想間,誰知他突然抬頭看向我,我一陣心虛,趕緊低下頭,臉一時脹的難受。
“箭穿不透陣法,我們身上的陣法呢?”他一邊問道,一邊低頭為我擦拭傷口。
“我們身上有陣法嗎?”我還在緊張著他剛剛的注視,所以沒有聽清他說的意思。
“出陣時,你在我們身上設的陣”,他提醒道。我這才明白他什麽意思,就是他帶我飛出去時我在我們兩人身上設了一道陣,不過他是如何知道的呢?看出來的?
“被我撤了”,我說道。都是師父教我的,他說我這人腦子一向健忘,陣法還是設的範圍大些安全,如果能在周圍建起一層保護圈就不要在自己身上實施,所以我也有了隨手撤掉陣法的習慣,特別是自己身上的。
“我以為那些箭傷不住你,這次是我不對”,他用清冷的聲音向我道歉,這語氣,將我驚得一身冷汗,道歉你能有點誠意嗎?最起碼別嚇著我啊。
他都給我認錯了,那我是不是也該給他客氣一番,否則倒顯得我小氣,於是我說道,“這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沒有提前知會你一聲,你也不用自責”。
他看起來實在沒有自責的意思,我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怎麽就說出這樣一句話,他也不知是不把我的話當回事還是不把我當回事,也不管我的尷尬,又問道,“為什麽要撤掉陣法?”
“習慣了,順手就做了”,既然他說話隨意,那我還給你講究個什麽禮。
他確實不在意我的態度是好是壞,我謙虛地回應時他避而不見,我語氣隨意時他還是避而不見,看來這人在乎的隻是別人給他的答案,而不是別人的態度。
他又說道,“這樣會有危險,下次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這是關心我嗎?還是說他是為今天我差點害死他而感到後怕?
等等,他不是說所有人聽我調遣嗎?難不成我消滅煞屍後他就反悔了,現在要收回我的權力?我可連一個人都沒指揮過,還一直都在聽他的命令,這我多虧啊,“你不是說所有人都聽我的嗎?怎麽我消滅煞屍後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他本來還在為我上藥,聽了我的話後停頓下來,目光直視著我,“所有人都聽你的,你聽我的”。
這是什麽理論,也就是說他必須是這裏的老大,我不論管多少人到最後都得聽他的話,而且隻要他發話,那些人絕對首先選擇聽他的,果然世上沒有好事,被他坑了。“你看我一個姑娘家管那麽多人做什麽,而且我也沒有那個能力,那些人呢還是你來管的好,我隻要管住你就行”。
“隻要你的話合理,我可以聽你的”,他回答的很大方。難不成我的耳朵也受了傷?
“你被妖氣擊中,現在感覺如何?怎樣幫你驅除妖氣?”他為我包好傷口後將我的胳膊放入被子中,又為我蓋好被子,我才發現他其實是個挺細心的人。
被他一提醒我才想起來那陣妖風的事,身體確實寒的不行,再加上之前在山上受的傷,現在除了冷就是累,隻好說道,“能再給我加床被子嗎?”
他轉身走到外麵吩咐了幾句又進來,“還有呢?”
果然沒有騙我,是挺聽話的,我很滿意他的態度,說道,“讓我休息一陣就好”。
“將軍”,這時外麵傳來一個聲音,他走了出去,又抱著一床被子進來為我蓋好,“還冷嗎?”
這被子也太薄了吧,我想說沒有什麽不一樣啊,可是見他一臉寒冰的表情,生怕被他凍著,隻好搖頭,“好多了,那你去忙吧,我先睡會”。
“嗯”,他沒有多說什麽,轉身離去。
也不知道那陣妖氣會不會對我產生很大的影響,萬一我睡著再醒不過來怎麽辦?光想想心裏就一陣後怕,我喊住曲赭汐,他回頭莫名地看著我,似乎是在等我吩咐,我也不客氣,說道,“能派個人守著我嗎?萬一…,我隻是說萬一,要是我醒不過來,你們也能喊喊我,說不定發現的及時還能救我一命”。
他眉頭動了一下,又走回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溫柔地說了句,“睡吧”。
他是聽不懂我的意思還是我說得不夠明白,我說的很清楚啊,讓他派個人守著我,他怎麽派自己來了。讓堂堂將軍守著一個市井小民睡覺,我想是個人都睡不著吧,我還想好好休息呢。可這也是人家一番好意,我直接拂去也太不給他麵子,萬一逼急了他,別說睡覺,再把我趕出去,我連落腳的地都沒了。我也隻好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忙你的,隨便找個人守著就行。”
他倒不在意,直接端起茶壺倒了杯水遞給我,說道,“別人警覺太低,發現的晚你就死了”。
說的挺有道理,我喝了水將杯子遞給他,倒下便睡,“那你可要多留意,千萬別睡著了”。管他呢,愛守你就守,反正我的小命重要,隻要我能活著就好。
在一片廣袤的天地間,四周看不到邊界,霧氣騰騰不知何處,我又看到了他。那個身穿白衣的男子,不知道他究竟是誰,每次都穿著這樣雪白的衣服,每次也隻是留給我一個背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夢便一直跟隨著我。
對了,夢,這又是一個夢,他究竟是誰,為何三番五次地來找我?難不成是一個冤魂想讓我為他討回公道?我不禁哆嗦了一下,你要真有冤情盡管開口說就行,別總是一次次地出現來嚇我好嗎?
看著他不停地向前走,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大聲喊道,“你究竟是誰?來找我做什麽?”
他不理我,連回頭的意思都沒有,仍舊向前走去,我急了,在後麵一直喊,“你是誰?”
見他還是不理我,我拚命追去,一定要看到他的樣子。又是這樣,不管我怎麽追,仍舊追不上他,距離不遠不近,而他似乎並沒有加快腳步,隻是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去。
“喂,你究竟是誰?”我在後麵累得直喘息,盯著他的背影說道,“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說就是了,我幫你還不行嗎?”
向來有求與人的一方應該放下自己的身段,我不要求他低三下四地求我幫他什麽,可現在是我開口求著要幫他忙,他還一副不搭理我的樣子真讓人不爽。
我真懷疑我一見到穿白衣服的人就會害怕是不是他使的壞,難道我和他有仇不成?“你究竟想要什麽?為什麽一直糾纏著我?”
他像聽不到我說話一樣不回答也不回頭。如果不是一直追不上他,我真恨不得去踢他兩腳。
“你到底是誰?”我氣得大喊一聲,猛然驚醒。
“醒了”,突然一個聲音響起,我驚了一下,抬頭看,是曲赭汐,他手裏正拿著一本冊子。
“做噩夢了?”他問道。
我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那也不算噩夢,頂多是我自己嚇自己,便說道,“沒有,隻是夢到一個人。對了,你說總是夢到同一個人是為什麽啊?”
他說道,“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人”。
“是這樣嗎?”我反問道,“可是我沒有見過他呀。像他那樣變態地喜歡穿白衣服的人天下都少見,以後可千萬別讓我碰到。”
“你見過銷誓?”他突然問出這麽一句。消失是誰?我仔細想了想,沒有人的名字這麽變態吧,便搖了搖頭,他不再多說什麽。
“你一直在這?”我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晚間了,我應該睡了兩個時辰。他不會真的一直坐在這裏守著我吧,怎麽可能,要是我肯定沒有這麽傻。
“你的話合理,”他說道。這算回答我的問題了?那他是不是一直在這啊?
想起來了,他是說過隻要我的話合理他就會聽,看來他確實一直守著我到現在,還挺感人。也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就衝這一點,我決定交他這個朋友了。
“感覺如何?”他又問道。
我動了動身子,好多了,那陣妖氣對我好像沒有什麽大的影響,看來我這體質確實不同與常人,說道,“好多了”。
“將軍”,這時外麵又響起一個聲音,應該找他有事吧。
“要不你先去忙?”估計他有事也不好意思開口離開,所以我說道。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理我,而是轉身說道,“進來”。
一士兵端著幾塊烙餅和一碗粥走了進來,原來不是他有事而是餓了。
士兵很自覺地將餅和粥放下,轉身離去。
“吃飯”,他用命令的語氣說道。我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有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可是沒有食欲啊,我來這也快有一天了,要是不吃飯的話,他會不會覺得我不是常人?萬一對我產生懷疑到最後再處決了我該怎麽辦?
“還真是挺餓的”,我虛偽地揉了揉肚子,起身走到桌前吃飯。咬了一口餅,真是難吃,還有一股怪味,可是又不能當著他的麵嫌棄不是,所以我咬了咬牙一口氣將餅咽下,再去喝粥,還好粥是正常的,我隻能就著粥將餅全部咽下,末了還說一句,“誰做的,手藝還不錯。”
“嗯,再給你送一份過來”,他不會是認為我很喜歡吧?再送一份?我寧可不吃飯呢。
“不用不用,我還有事,得離開了”,我趕緊去收拾我的包裹還有簫,又耽誤了一天,得快些去找鮭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