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沒有蛇
本來以為這次必死無疑了,但是怎麽好像又活了一樣,隻是這身體實在太沉了,沉到我連睫毛都抖不動。
我聽到似乎有兩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哥哥,難道你敢說我今日再靠近一步,你不會向我動手嗎?”先是一個女子抱怨的聲音,是伍清喻。
“如果我要傷害她,我連在己都不會放過,更不要說是你,”銷誓說道。
“為什麽,她有什麽好的,有哪裏值的你喜歡的?”
隨後是一片寂靜,不過也沒有維持多久伍清喻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是嘲諷的語氣,“你也猶豫了,其實連你自己也不知道喜歡她什麽是嗎?哥哥,你對她,不過是一時的興趣是不是?”
“不,”這時銷誓說道,“我在想她有什麽地方是我不喜歡的,大概就是她心裏沒有我了。”
“哥,”伍清喻似乎仍舊不死心,“她根本就配不上你啊。”
“你是外使之女,商睦乃一介平民,難道他就配得上你?”
“可他也是世家之後,身份低些也無所謂,日後有爹相助,我定然不會讓他平庸。況且我們的婚事早已成為定數,不是我說不嫁就不嫁的。可你不同,你的身份地位要比她尊貴太多,她沒有一點配得上你。”
“如果真如你所說也好,至少能有一樣讓她看的上眼的東西,可我卻是什麽都沒有,再過一個月若是還不能讓她為我動心,”說著他長歎一聲,“我恐怕隻能厚著臉皮了。”
“哥哥,你別忘了,她還有一個孩子,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她用什麽妖術迷惑了你呢?”
“她若肯為我費這樣的心思,我用命來換也是值得的。”
伍清喻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像是恨鐵不成鋼般,想要憑著自己勸服銷誓,可她連我都說不過,怎麽可能勸得了他呢,她還想說什麽,聲音剛出來還未成型便被銷誓扼殺了,“你不用說什麽,等她醒過來你便隨商睦走吧。”
我並沒有睡著,隻是也醒不過來,感覺到一雙溫熱的手一直緊緊握著我的,但我就是沒有辦法動上一動。
最終過了好久好久,我才能睜開眼皮,看到的是一個蒼白的臉正對著我笑。
“小悅,”他見我醒過來,眼中的欣喜都快藏不住了,我從未見過他會將感情全部宣泄在臉上。
我又動了一動,他將我扶起來靠在床邊,伸手倒出一杯水喂我喝下,才道,“感覺怎麽樣?”
我動了動嗓子,聲音實在太小了,便朝他笑了一下,輕輕搖頭示意我沒事。
“你等一會,我去找我師父來看看,”他全然沒有了當初的淡定,起身就向外而去。
這時伍清喻從外麵走了進來,見我醒來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後若無其事地坐在我旁邊,“你醒了,哥哥知道嗎?”
我朝她點了點頭。她還是一副嬌蠻的樣子,“真不知道哥哥究竟看上了你什麽。”這個問題我也一直很好奇,她又說道,“他為了你可是差點殺了我。”
原來當我失去意識去攻擊他們時,銷誓怕我亂撞傷著自己,便一直在我周身與我糾纏,伍清喻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抽出身上的匕首就要殺了我,銷誓見狀一把將匕首奪走,甚至將伍清喻逼離了我身邊,匕首緊緊插在她腳邊的石頭內,他冷聲說道,“你若再靠近一步,我便殺了你。”
最後銷誓一直與我周旋,直到我身上的妖氣減弱才停了下來。他抱起我帶著伍清喻從最近的洞口出去,那是柢山的另一半。伍清喻出去之後便覺得渾身無力,再難行走一步,也在這時,一顆珠子飛了出來落在她的手中,她恢複了力氣在柢山行走。
“我從未見過他這麽在乎一個人,甚至不顧及自己的性命,”伍清喻說道,“也幸好他師父來了,否則我都要懷疑他會不會抱著你從那處斷崖上跳下去。”
“蛇,”我輕輕說道。
“你說黑蛇精?他已經死了,哥哥師父說我手裏的那顆珠子就是他的妖丹。”這話語根本就沒有一絲感激與動容,幸而黑蛇精死了不知道,否則不知道會怎樣傷心。不過我說得不是黑蛇精,而是那條路上有蛇,銷誓的傷也很重,不知道被咬到沒,我現在也無法問更多。
我終於在晚上時恢複了些許體力,也能說話了,落仙見到我的情況隻能搖頭歎息,沒有多說什麽,我知道他已經幫不了我了。
伍清喻走時看了我一眼,隻是歎息著喊了一聲嫂子便離開了,估計她也不想在離去時為難一個快要死的人。
落仙好像也有什麽事,很快便離開。隻剩下銷誓,他說先帶著我回去養身體,等傷好了就帶我去遊曆天下,我想反正自己也活不久了,索性便答應了他。
我見銷誓的臉色還是蒼白,便問道,“你有沒有事,路上有蛇,咬到你了嗎?”
他一副奇怪的樣子看著我,“你說哪裏有蛇?”
“柢山另一邊的路上。”
“你放心,那條路隻有幹碎的石頭,不會有蛇存在。”
可我記得曲赭汐以前和我說那條路上有蛇的啊,難道那時候蛇還存在而這個時候都跑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那時候是冬天更冷,蛇既然在冬天出沒,現在就沒有理由躲起來。除非曲赭汐騙我,可是他那時為什麽要騙我呢?
“你為什麽說那裏有蛇呢?”銷誓問我道。
“因為我在懸崖這邊看到過,所以我以為那邊也有。你沒事就好。”
我們是在幾天後到達的燕都,那時已經是在傍晚,他帶著我回到逸君侯府。下了馬車,他扶著我走了進去。剛進門,我就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那是曲赭汐,怎麽這時候看到他了,這幾天我一直強迫自己忘掉他已經去世的事實,可是我還是管不住自己出現幻覺了嗎?我眼前一片模糊,緊緊握住銷誓,“我看到他了。”然後眼前一片漆黑。
第二天醒來,我幾乎就要把昨天的事情忘記了,可看到銷誓旁邊的那個人時,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腦中。他現在是死的還是活的?
他見我醒來,端起桌上的水走到我旁邊,我愣愣地看著他,“你……”
“你教我的陣法可以傳輸,我回來了。”他說道。
我記得他當時還沒有掉下去,可等我去拉他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了,我還以為他掉下去了,那時候嚇死我了,幸好他沒事,他還活著。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說道。
我掩藏住自己心裏的苦澀與歡喜,笑看著他,說道,“沒有,我是替銷誓擔心,你沒事就好,這樣我就可以和銷誓離開了。”
他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一言不語地走向銷誓,將杯子給了他,背對著我說道,“好好照顧自己。”說完頭也沒有回地離開了。
走了也好,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我會一直告訴自己那個人好好的活著,不會再為他擔心了。
誰知他這一走便真的再也沒有來過,或許來過,隻是我不知道,我每日都在床上躺著,真懷疑下一刻就會睡去再也醒不過來,而銷誓每日都會陪著我,我想如果等我們三個月的誓約結束後他還能對我這般,我便答應了他吧,畢竟我也活不久了,可以他堅持了幾天之後便很少出現了。大多就是晚上回來的很晚,過來看看我之後讓我好好休息,或者有時我早上醒的早時會看到他,然後他匆匆地離去。
我想大約他也是煩了吧,我這樣的身體都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他能悉心盡力地照顧我這麽久也算仁至義盡了,我算了算時間,還有二十四天,如果我現在提出離開,他就算為了自己的麵子也會挽留下我,那還不如等三月的期限到了再離開,到那時就算再相見還能當作朋友,我還能對他一笑,道一聲近年可好。
隻是不知我還能不能活過二十四天。
還好我的命也夠硬,勉強撐了下來,已經二十三天了,隻剩最後一天,如果明天走時沒有體力會不會被人恥笑,以為我故意找的借口不想離開呢。
我起身扶著桌子走動了一下,雖然很吃力,但還是得快些恢複,就當為了自己最後的尊嚴。
這時曲赭汐又來了,不知道他來做什麽,他見到我這樣,過來扶我坐下,冷冷地問道,“銷誓呢?”
我怎麽知道呢,便說道,“他有事出去了。你來找他嗎?”
他嗯了一聲,說道,“南方又有戰事發生,我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來和你道別。”
這一走應該是永別了吧,我的眼眶發熱,忍住沒有掉下淚來,強迫自己憋出一絲笑意,“或許以後我們不會再見了,你好好保重。”
他看向我,半天平淡地說了句,“你也是。”
我們相顧無言,沉默了好久,他才起身離去。我在後麵大聲喊住了他,“小將軍。”
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問,柢山那裏沒有蛇,他為什麽要騙我,或許真的隻是因為那裏的蛇喜寒不喜暖,上一次銷誓經過時才沒有看到,但也可能是……那時,他的心裏有那麽一點點我呢?如果我不問,便再也沒有機會了,就算讓我失望了又怎麽樣呢,見他停了下來,我鼓起勇氣問道,“柢山另一邊其實沒有蛇,你騙我的是不是?”
他轉過身子看著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