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佛緣
被傾陌那一番攪合,我一夜都沒有睡好,等天亮時才閉上眼睛睡了一會,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敲門,若錦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師兄,可以進來嗎?”
以前怎麽就沒見過他這麽注重禮節呢?我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打開了門。他一隻手端著托盤,端端正正地站在門前,身影修好,再加上臉上淺淺的笑意,在晨暉中讓人移不開眼。
我讓了他進來,他將手中的吃食放在桌上,我嚐了一口,雖有盈月樓的味道,但也並不相同,我問道,“這是你做的?”
他舀起一勺粥嚐了嚐,似乎感覺還不錯,滿意地點了一下頭,看向我,“師兄,其實神仙不用吃飯,你是為了我才來這裏的,是嗎?”
昨天來這裏確實是為了他,沒想到昨日能瞞過他,但是今天卻是不行,或許昨日他就已經猜到了隻是沒有說出來。差點忘記了,自從恢複記憶的那一刻起,他又成了銷誓,或許以後他都會直言不諱,這樣太過通透的他也未必好,我說道,“不盡然,我也想找個理由逃離小師叔。”
“師兄不用逃離,小師叔若真想留住師兄,師兄的任何理由都是枉然。”
“為何這樣說?”我不解地問道。
“師兄,雖說若錦能修成仙,但銷誓卻是最聰明的,有很多若錦看不透的東西,但是瞞不過銷誓的眼睛,師兄覺得我這句話說的是否有道理?”
我點了點頭,他這個人一向很聰明,隻是銷誓將這份聰明發揮到了極限。可是此刻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不會僅僅是想向我顯擺他又聰明回來了吧,不太可能,他不會做出這麽無聊的事情,我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他抿唇一笑,“隻是想告訴師兄,相信若錦就好了。”果真是在顯擺。
見他不說,我也沒有再問,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還不夠引起我的好奇心,我又問道,“修仙需要三世方能成功,可我前世見你時,你似乎並無此意,難道你隱藏的比較深?”
“怎麽會呢,”他說道,“我一世在追逐一個人,一世在追求一個人,實在來不及修仙。至於為何會成仙,或許那兩世也算一種修行吧。”
如果這樣也算修行的話,我想世人都能成仙了,他這種情況隻有一種解釋:蒼天眷顧,得天獨厚的眷顧。
飯後我們兩人一道在燕都閑逛,這時才知道大燕國已經滅了一百多年,現在是姑射國,此處改名為盛都,有繁榮昌盛之意。
我們正走著,迎麵走來一位大師,對於慈善之人,我向來禮讓。本想著友好地點頭示意便好,沒想到他會停在我們麵前,眼中露出一絲讚許之色。而他最後的眼光卻是停留在若錦身上,他慈心善目地道,“這位施主與我佛緣分頗深,不知可有皈依我佛之心。”
佛家還要招攬人嗎?關鍵還是從仙界搶人,這得腦子壞成什麽樣子才會答應他?噢!不,佛心慈善,佛理深厚,我等俗人參悟不透,見諒見諒。
不過若錦若是出家了,不知道天下要多少女子傷心了。拜香求佛的人估計會很多,實在是對佛家的一種褻瀆。我含著笑意問道,“師弟,你怎麽看?”
若錦略微垂首向大師行了一禮,方說道,“多謝大師厚愛,可惜若錦不愛素食,恐怕要讓大師失望了。”
額,這理由找的,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大師也向他回了一禮,“既是施主的選擇,貧僧便不強人所難,施主慢走。”說著轉身為我們讓開了道路。
待走遠後,我方轉頭看若錦,他似乎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神情,見我看他,他問道,“師兄,有何不妥嗎?”
自然是有不妥,為何那位大師會看上他而不是我?當然我可不是嫉妒,這完全是好奇,難道隻因他比我長得好而要讓他去掙香火錢?當然佛家沒有這般勢利,我帶著一絲戲虐,“想不到師弟竟會與佛有緣。”
他的目光看著前方,深邃而悠遠,他像是想到什麽一般,語氣中充滿無限感慨,他說,“師兄,我曾經用一世向佛祖祈求,期盼來世能成為女子。”
看著我錯愕的表情,他突然笑開了,我一度覺得他是在騙我,沒想到他接著說道,“可能是我的誠心不夠吧,我竟未能如願。不過現在我倒慶幸自己未能如願。”
難道長得與眾不同的人注定會有與眾不同的想法?就像我,明明知道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了,但是仍舊以男子的身份示人,我這樣做並不是為了滿足我爹的虛榮心,而是我確實還是更喜歡自己做為男子時的溫文爾雅。我問道,“為何你想成為女子呢?”
“那時覺得我這樣貌更適合女子,”他說道,“不過看到師兄,我覺得男子也可以很美”。
“難道你那一世是個不男不女的人妖?”我調侃了一句,隨即腦中浮現出他小鳥依人地依偎在自己娘子的肩膀上,當然也可能是公子。他這樣的人,確實讓人難以抵抗。不管他依偎在誰身上,都足以讓我打個冷戰。
他淡笑,卻是沒有回答我的話。
“兩位公子,等一等,”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我不認為在這裏還有認識的人,可能是叫別人的吧,而若錦也沒有停下來之意。
而這時兩隊護衛驅散周邊的人群,將我和若錦圍了起來。
“兩位公子還真難請啊,”剛剛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看來是找我們的,我和若錦回過去,我大大吃了一驚,這不是冬雪嗎?
她突然睜大了眼睛,完全一副驚豔的模樣盯著我倆看,“長得果真不錯,不枉本郡主帶這麽多人來請兩位。”
“不知姑娘找我們有何事?”我問道。
“當然是做本郡主的夫君啊。”
我點了點頭,再問,“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冬雪,冬天的雪,”她說道。
竟然連名字都沒有變麽?我看了一眼若錦,“想不到會有人看上我,今日本公子高興,要不你陪我去走走?”
“好,”若錦應得很幹脆。
走在路上,我低聲問他,“怎麽答應地這麽幹脆,難不成你真看上這位姑娘了?”
“以為師兄真看上她了,若錦怕師兄被女色所迷,所以來幫師兄看看這位姑娘如何,”他說道。
我被他嗆了一聲,說道,“那你覺得她如何?”
“肉體凡胎,配不上師兄。”
我又被他嗆住,看了半天就看出這了?不用看的好嗎?他淡笑地瞥向我,“師兄為何要答應她呢,難道師兄看上她了?”
我來肯定是因為我以前欠了她啊,但是他又不知道我的想法,我笑著說道,“怕她將你強搶了回去。”
“所以師兄便親手將若錦交給她嗎?”
我是這個意思嗎?可是我將他帶了過來,就算沒有這個意思,也逃不了嫌疑,我笑著說道,“如果我說是,你會怪我嗎?”
他仍舊瀟灑地走自己的路,當我以為他不會理我時,他又說道,“如果師兄真心願意,若錦無話可說。”
我頓住腳步,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語氣中怎麽就溢出了一絲淡淡的傷感呢?他見我沒有跟上來,也停下腳步看著我,迎著日光,他的笑顯得更加璀璨奪目,他問道,“師兄,莫不是你真願意將如此美人送給若錦?”
難道他說的是冬雪?我走了上來,說道,“剛剛在看你們的背影是否般配,其實我發現還是差那麽一點點。”
“我知道,”他說道。
“兩位公子,請進吧,”冬雪轉身對著我倆說道,語氣中帶著刁鑽蠻橫。
我們進入府中之後,就直接被帶入了她的園子,這是要金屋藏嬌啊,我問道,“不知郡主看上我們中的誰?”
她皺著眉頭仔細地打量著我們,一副糾結的樣子,最後歎道,“這個問題本郡主考慮了一路,兩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舉世無雙,實在難以做出抉擇,要不兩位比試一番?”
怎麽說的像是我們兩個人在爭搶她一般,以前的冬雪雖然骨子裏也透著一股傲氣,但身世的慘淡將她身上的傲氣全部磨了個幹淨,而現在這個冬雪,竟然將傲氣全部散發了出來,是在彌補前世的不足嗎?
那便陪她玩一玩也好,我正想問她比什麽時,冬雪為我做了決定,“看你們舉止非凡,定然學識淵博,要不先比文吧?”
我低下頭,按照人間那些學子的模樣對若錦客套一番,繼而道,“師兄目不識丁,比起師弟的博學多才,實在甘拜下風。”
我心裏得意,看你這次怎麽說的過我。
結果我果然還是低估了他,他很沒有風度地來了句更猛話,“目不識丁是何意?甘拜下風又是何意?”
我咬牙看著他,算你狠。
冬雪愕然地看著我們,“你們兩位都不識字嗎?”
我趕緊點頭,“靠著一張臉混日子,無需學那許多。”
冬雪無奈,隻好又出了個主意,“你們這樣的長相,想對你們圖謀不軌者定然不在少數,文的不行,總會武吧?”
看她那神情,我要說不會她肯定不信。先下手為強。我對著門外,對若錦道了個請,便自己走了出去。跨過門檻時,我裝作不知,突然被絆了一下,眼見就要丟臉。我咬緊牙關,丟臉便丟臉吧,也比再輸給師弟一次強。
若錦身形極快地來到我身邊,將我扶住,末了還以為不明地笑了一句,“師兄是在等若錦相救?”
我整整衣擺,哪是想讓你救,分明是不想輸給你行嗎?
冬雪眼睛鋥亮,驚歎地看著若錦。而這時外麵幾人突然壓著一個人走了進來,領頭的侍衛說道,“郡主,此人想要逃走,被屬下抓了回來,不知該如何處置?”
那個人仍舊不服的掙紮著,抬起頭的一瞬讓我看清了他的臉,這不是風輕言嗎?嗬,看來他們的緣分還未盡啊。
冬雪看了看我們,朝那侍衛擺了擺手,“放了吧放了吧。”
看來她是看不上那個人了,我立即阻止道,“郡主還是不要放他走。”
她好奇地看向我,“為何?”
我笑了,伸手附在她的額間,將她和風輕言所有的記憶都展現在她眼前,良久之後,我看到她的臉頰上流下兩行清淚,終於收回手,說道,“如何選擇,相信郡主心中已有決斷。”
“輕言,”她猛然轉身,拂開兩邊的侍衛,緊緊擁住了那個人。
風輕言身體僵住,不知該作何反應,隻是愣愣地說道,“郡主認錯人了,我不是輕言,我叫路契。”
冬雪放開他,這才仔細端詳起他來,突然轉身看向我,“你對我做了什麽?”
我笑著說道,“這本就是你的記憶,若是假的,你不會有這麽深的觸動。”
她用手摸了摸濕潤的麵頰,未幹的眼淚沾在她的指尖,她用手撚了撚,若有所思一番,看著路契,“我流落花樓時你帶我離開,有一句話你還未告訴我,你帶我走不是同情我而是因為真心愛我,雖然你到最後也沒有說,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所以這一次我不會讓你走。”
路契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並沒有為他解惑,隻是問向冬雪,“郡主,我們是否可以離開了?”
“你如何會有這些記憶,”她再此問我。
“一個人告訴我的,”我說道,“那麽現在郡主還要選我們嗎?”
冬雪看著路契,真心實意地笑了,“真心可比相貌更加彌足珍貴,既然他都有,我自然選擇他。”
“那麽郡主告辭,”我說道,抬起腳步向外走去。
她看到若錦,大概是想起了銷誓,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在她身邊停下,輕聲附在她的耳邊,說出當年她對我說過的一句話,“姐姐,冬雪一輩子不嫁人,和你一起照顧娘親和悅悅。”
她突然睜大了眼睛看著我,“你……你是……”
“好好保重,”我說道,轉身與若錦一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