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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花入金盆葉作塵

  早前蝴蝶穀的君家人喜歡懸壺濟世,將世上且心向善之人帶回蝴蝶穀,就在桃花源那個地方建起了一處百家所,也由於這些被君家救回來的人逐漸繁衍生息以及深知感恩之道,蝴蝶穀才不至於人跡罕至。小白帶我去百家所的時候,正好趕上炊煙陣陣,家家的飯香飄出,不禁讓我胃裏打起了鼓。雖說是百家所,卻不過幾十個人家,老老小小都算在一起,也不過千人。不過這裏的人倒是比外麵的那些人淳樸的多,見我與小白兩人過來,都及其熱情的邀請我們去家裏吃飯。


  百家所就像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小王國一般,這裏不分種族貴賤,更不說那些權力之爭。老有所養,幼有所教,中有所為,難有所助。小白告訴我,穀主君婀會定時下山來為百家所的人看病,並且傳授一些草藥的知識。而彩蝶山上那些服侍君婀的婢女和女藥師,大部分也都是百家所父母不幸雙亡的孤兒。


  與小白和君婀不同的是,百家所的人沒有他們那一身功夫,所以彩蝶山和淩霄峰壓根兒上不去。果嶺和藥山也都是百家所那些狩獵的男人才會去的地方。他們雖然認識小白和君婀,卻不知自己是因為他們才能有幸的在此生活。


  小白說,很早之前,百家所的祖先受到君家人的照拂,所以基本就將君家的人當神靈一樣供奉。後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君家人習慣了瀟灑成風,所以不再百家所出現了。再後來,百家所的人不知道君家人的樣子了,隻記得當時救他們的人送他們一副君家祖先的畫像,於是百家所的人將這個畫像裏麵的人當做了神邸,還專門為她建了一座廟,受人供奉。


  小白也帶我去了那個廟裏看了,果然是香火不斷。那副畫像裏的人,也正是開辟蝴蝶穀的君家之人,君佘。


  我想起小白與我說的君佘姐妹葬在萬窟山的琥珀墓,我身上的續命蝶就是在那裏孕育的,所以央求小白帶我去萬窟山祭拜君佘。


  “怎麽,做了君家的媳婦兒便迫不及待的要去祭祖麽?”小白在我耳邊嚼著舌頭,羞得我臉色緋紅。


  君餘跟君佘的墓是在小白住的淩霄峰後麵的山嶺中,也是蝴蝶穀中最深處的地方。山嶺中有一處類似天坑一樣的地方,沿著天坑落下去,四周都是石門,多到數不清,這也是萬窟山名字的由來。小白很隨意的帶著我找了一個石門走下去。我問他,這麽多門,他怎麽就記得清哪個門是通往君佘墓的門?


  越往下走光線越暗,小白見我有些害怕,索性緊拉著我的手,笑了笑說道:“哪一座門都通向老祖宗的墓,隻不過看你會不會走。”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裏麵的地形複雜到我覺得每一次經過的內室門都是剛才走過的,可是事實證明,我跟小白基本都沒有迂回,一直是在前進中。快到盡頭,有了淡淡的光,我以為又走回了那處天坑,隻是沒想到豁然開朗時,眼前的景色就猶如進了夢境一般。千山萬水,白雲碧玉,飛鳥掠過,百花齊豔。眯著眼睛,仰頭望向那處如同傘狀並且巨大到似乎充滿了整個天地間的櫻花樹,這才發現,所謂的墓穴隻不過是處巨大的山洞。有風拂麵,卻不知來自何處,有光如烏金,卻發現隻是一團琥珀色發著如同陽光一般的水晶。我走到那團光亮下麵,好奇地仰頭看著。


  “小心眼睛,它與日光灼傷眼睛的疼痛是相同的。”小白細長的手指輕遮住我的雙眼。


  我好奇的問小白那團琥珀色的晶石是什麽,小白也搖了搖頭說至今還不清楚這東西是什麽,隻是知道目前在這山洞裏,這晶石起著日光與月光的相同作用。尤其是夜晚降臨之時,這裏月光的顏色遠遠比平常現實之中夜空下的要溫和的多。在子夜之時,月光行至中天,透過這邊晶石,散落各處,比天上的星辰還漂亮。


  小白帶我行走在五彩斑斕的野花從裏,繞過參天大樹後麵,便見一座立於樹後麵的水晶碑。說是水晶碑,倒不如說是冰玉碑更加貼切。碑是鑲嵌在櫻花樹裏麵的,樹軀幹上的脈絡延伸到透明的碑裏麵,看得清楚無比。冰玉晶瑩透明,能清楚的瞧見冰玉碑中立有一人。我細細地望去,瞧見那透明的冰碑之中站立著一個身穿緋色交領白色長裙的絕色女子。女子大約四十歲左右,麵容姣好,身形玲瓏,溫婉的低著頭,眼角下垂,天生一副悲天憫人的菩薩相。


  女子注視的腳下是一處無任何花朵覆蓋並且凹進去的土地。看著形狀像是一個人平躺的痕跡。


  小白告訴我,冰玉碑裏麵的是君佘,而君佘低著頭望向的地方便是其妹君餘葬身之處。冰玉碑保持了君佘死時的容貌並且長時立於妹妹君餘的墓前,想必君佘到死還在遺憾自己沒有照顧好妹妹,使其早逝。立定於她身前,就算是魂歸虛無,也要為她守墓千年,就是希望她在死後,能終歸清淨,再也無人傷害她,再也無人叨擾她。


  隨風卷花花又落,淡淡悔意總無休。


  小白指著君佘雙手交叉方的地方在我耳邊說道:“綏綏,你上前去看看那裏有什麽?”


  我疑惑的看了看小白那神秘兮兮的樣兒,轉過身慢慢走過去準備探個究竟。


  兩團紫色的花骨朵,花枝是從君佘的雙手中支出來的。花枝纖細,無根無土,看著搖搖欲墜,可事實上卻難拔下的很。


  “這便是孕育出小花的地方。”小白抱著我的雙肩,輕輕在我耳邊說道。


  “不是傳言說是紫茉莉麽?”我側過頭與他鼻息相融。


  “所以隻是傳言,就像續命蝶,本是老祖宗送給自己妹妹最後的禮物,卻要被說成是準備給奴隸試毒的邪物,他們繞著君餘的墓飛了千年,多年之前才被君婀姑姑發現其用處,不過得幸是被傳的這樣邪乎,否則早就有人踏平了蝴蝶穀來搶這兩隻寶物了。”小白輕吻了我的鼻尖說道。


  我揚起頭望著高聳入光的櫻花樹,想這參天大樹的根枝早已浸透了躺在地上君餘的身體裏,而君佘也躺在鑲入樹中的冰玉碑裏麵,樹的紋路與內裏吸收著她與妹妹的養分,同氣連枝,茂盛了一樹花,散落在天地之間。想著她們生前不管發生了什麽,是怨也好,是恨也罷,這死後的相守,卻能凝化了她們所有的恩怨,這樣的相望著,大概是世上最好的相守了。


  兩生花開,盤根錯節,相偎相依,再無事擾。


  “小白,你的老祖宗還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我收回目光呆呆的透過冰玉碑去細看君佘,對她來說,時間已凍結,歲月已無恙。


  “我的老祖宗還有一位你不知的,好奇嗎?”他扳過我的身體眯著眼睛笑著說道。


  我在刹那間懷疑,難不成在澹台浮屠之後,君佘又找了個人來寄托自己的餘生?隨即,我的腦子裏已經完全鋪蓋好了一張三角戀的狗血大畫,並且還帶著淡淡的春色。我知道這樣去想小白的祖宗確實不太好,奈何習慣問題,讓我隨性就構思起了我下一本的春殿大畫的情節來。


  心虛了許久,躲閃著小白的眼神說道:“不好奇。”


  “小丫頭,我可是想說給你聽的,你倒是耿直。”小白挑著我的下巴說道。


  “不行,我該有畫麵了。”我隨即開口說道。說完之後,卻覺著自己暴露了,抬起頭警覺的看著小白,生怕他聯想到什麽一般。


  小白聽到我說這樣的話,先是一怔,然後就眯起了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扛著我往不遠處野花從中的一處小軒榭走去。軒榭落於百花叢,輕絲盈盈,露出玉質的雙人小榻。小白將我放在榻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彈了我的額頭許多下。


  “你以為你小的時候跟骨碌做的事情我不知道麽,混沌弟弟。”他居高臨夏的看著我,雖然表情裝作很生氣,可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寵溺。


  我被敲的天旋地轉,隻能嘿嘿地傻笑著,一借此來轉移話題結束我暫時的尷尬。而後,我恢複往昔一本正經的模樣,認真地對他說道:“小白,我們還是講講你的另一個老祖宗吧。”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岔開話說。”他的眼神如同寒潭,讓我整個人的魂兒都吸了去。


  我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


  “市麵上流傳著一本孤本畫冊,是混沌弟弟作畫的,畫大概講的就是斷袖的朝臣與一個小白臉的故事,故事雖然俗到死,但是畫風還是很不錯的,此書叫《破白戀》,現在已是一冊換一畝田的價格被齊國君賜給了萬俟將軍,我曾經好奇地偷去齊國萬俟將軍府上翻看過這本畫冊,單憑直覺,倒是覺著畫裏的小白臉與我這張臉很是相像,所以,綏綏你是不是要與我解釋一下,到底是為何?”他見我的樣子,心軟了些許,摸著我的頭溫柔地問道。


  我尷尬地笑了笑,想到早前總是受他欺負,所以才畫了那本看起來很解氣的畫冊,許是後來被寺裏的小尼姑丟掉或是拿去賣了,這才流傳出來。


  “文思泉湧固然是好,但是資源總有枯竭的時候,骨碌說過,畫者需要融入生活,也要運用生活,要懂得就地取材。”我抱著他的胳膊說道。


  小白狡黠的眸子忽然一閃,笑了笑說道:“好個就地取材,不如我們現在就做一些可以讓你就地取材的事情如何?”


  我全身一震,趕緊巴結著說道:“不用不用,我一看小白你就是個身強體壯的好男兒,況且這麽好的身材讓 外麵那些如饑似渴的姑娘瞧去了,跑來與我爭搶怎麽辦?”


  小白顯然被我捧的很舒服,把玩兒著我的長發笑道:“巴結人的樣子還跟以前沒差。”


  “那是,會巴結的人才有肉吃。”我眯著眼睛笑道。


  我與小白雙雙躺在榻上,仰望著迎麵而來的櫻花紛飛,享受著片刻安寧。我側過身子,杵著手繼續好奇地問道:“小白,你還沒跟我說你的另一個老祖宗是誰呢?”


  小白枕著雙手閉著眼睛說道:“是個長命老頭,一生隻會研究藥草跟解毒,沒趣的很。”


  小白的睫毛形成了一座扇麵弧度,很長很漂亮,就這樣看著他微閉側顏,看多久都看不夠。


  “長命老頭的是有多老?”我繼續問道。


  “傳說他是這座山的山鬼,得到了君佘老祖宗的感化幻為人形,守候君家世代延綿,不過聽曾祖猜測說,他隻不過是君佘留下來的隨從,後君佘煉製出了長生的丹藥,給他吃了,他才已活的如此之久。”小白說道。


  於是,我知道了蝴蝶穀出了君家兩個姐妹,還有一位神秘的老頭,老頭長命至今大概活了上百年,名字叫白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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