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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白色愁雲滿蒼梧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慘淡地笑了笑:“也是個可憐的阿嫂,她本應當是陳候的君夫人,卻因為身份低賤,被宗親貴家所不容,讓出了君夫人位置給那衛國的公主,卻還被她欺淩,甚至現在還下落不明。”


  我眼前一亮,娘親讓出君夫人之位的這件事本就是密文,能知道如此密文的人,身份定為陳國宗親貴胄,況且我見眼前這小子,似是在娘親還是父親的君夫人時曾與母親見過麵,還親切地稱娘親為阿嫂,更難能可貴地為娘親抱不平,我見他麵上的憐惜之意倒不是裝的,因此也相信他並不是趙南子的爪牙。


  我轉頭四處張望,但見那些暗影衛不見了身影,抬起手迅速地帶著他走入了素素姑娘的閨閣內,而後對他認真地道出了實情。


  “你是福祥公主,綏綏。”黑暗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隻單單從聲音上判斷,他知道我是福祥公主後很是歡喜。


  “可,你是?”我疑惑的詢問道。


  “我是昶伯的獨子,按照宗親排輩,你應當叫我一聲堂叔。”我的頭頂上傳來手掌的溫度,他一邊輕拍著我的頭頂,一邊語重心長地說道。


  因他看起來與我的年歲不相上下,可輩分上卻整整大了一輪,因而我撇撇嘴,不情願地叫了一聲堂叔,

  “想當初,你名中的‘翼’字還是我父親為你取的,你出生的當晚,翼宿二十二星,異升光彩,所以父親才給你了這個‘翼’字。”他興奮地與我開始閑話家常起來。


  “我聽說當時的星象不是參宿異動,紫微星暗色嗎,何時又變成翼宿二十二行異升光彩了?”


  參宿異動,紫微星暗,就是這八個字決定了我的命運,也決定了娘親的命運。


  “那都是當初衛姬夫人威脅占星師,栽贓陷害你和阿嫂的,這占星師後來對此心裏有愧,書信了一封給家父後,便遭衛姬夫人的毒手,被屠了滿門。”


  我身後不知為何,脊背冰涼。


  依照這妖婦心狠手辣的程度,父親不知被她軟禁於何地,豈不是命懸一線了?


  “素素姑娘,你可否有辦法將我送出飄香院。”暗影衛雖然走了,可難免不會在半路設埋,我若貿然就這樣出了門,還沒回到上卿府,便有可能再次被那青龍護給擄走。


  “容我想一想。”黑暗中的她幽幽地開口說道。


  “素素姑娘?”小堂叔喃喃疑問:“可是飄香院裏,千金一曲的素素姑娘?”


  “哪有公子說的這般誇張,不過是混口飯吃罷了。”她的話語中多有過謙,卻也使我清楚了這素素姑娘的琴技,在飄香院算是獨占鼇頭了。


  若是素素姑娘的曲子值千金,我倒是好奇,阿陽的一曲是不是無價了?

  “若能見一眼姑娘的真容,為姑娘做一幅丹青,便是在下的榮幸了。”聽聞昶伯家的獨子甚是喜愛丹青,可卻沒有說他是個喜愛穿花蛺蝶的人,尤甚還為女閭作畫,怪不得昶伯說他離經叛道,氣的要與他斷絕關係。


  “小堂叔,你這樣放肆,不怕家裏的嬸嬸來罵嗎?”我不識時務地說了句話。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黑暗中傳來了細微的聲響,我聽到似是素素姑娘走步的聲音。想要開口問,卻猛地被一陣強光刺的睜不開眼。


  我將手放在眼前,擋著麵前的光,在慢慢適應了四周變得明亮後,才發現是素素姑娘將遮擋在窗邊的布都扯了下來。


  而她眼前多了一條遮光的玄色尺素,正站在窗邊望著樓下平靜無波的安河。


  我捂著嘴,略有吃驚地猜想,莫不是素素姑娘的眼疾還當真被我給猜對了不成?


  “我以往在周遊九州時,從未見過姑娘這樣奇怪的眼症,即瞧不見東西,又見不得強光,姑娘是自小就已經這樣了嗎?”我見堂叔依舊拿著沾了雌黃的湖筆,見了素素姑娘的真容,眼神略帶驚豔。


  想來青龍護在搜查飄香院逐個房內時,他便聽到我與青龍護的談話了。他本來也不想插手的,但見到青龍護把我拉出了香雪閣,看到了我頭上的玉簪,這才為我出了頭。


  “這眼疾自小便跟著我了,看過了幾個醫官,都說沒得治,隻能開些清血的方子來調養。”素素姑娘回道。


  “姑娘可是宋國人?”


  “公子何知?”


  “姑娘的一曲廣靈散輕靈通透,想必早時是生於長於廣靈的吧。”


  小堂叔與素素姑娘二人聊的十分投緣,使得我沒法插嘴。我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麵若冰霜,卻強顏歡笑的素素,忽然覺得她十分可憐。


  想著初見時,她拿著我放在她手中的翡翠鑲銀雲鬆步搖,笑的燦爛地模樣,那才是遇見喜歡之人最初的樣子吧。


  與現在這強顏歡笑相比,還真讓人心疼。


  隨著小堂叔的口若懸河,門外又傳來了輕輕地叩門聲,聽到了這叩門聲,小堂叔終於閉上了嘴。


  素素姑娘微微頷首於小堂叔稍候,小堂叔點了點頭,抬手示意素素姑娘前去開門。


  門被緩緩地打了開,門外站著的,正是方才張羅著要找城中令的飄香院管事阿婆。


  他一把拉過素素的手道:“方才,昶伯府的管事來了,說今日昶伯在翡翠樓安排繼位儲君和幾位同僚相聚,卻不料被無趣的人打斷了,昶伯心有不爽,這才又叫著這些人去自己府上繼續飲酒作樂,管事來告知我說尋幾個會唱曲兒,會跳舞的送去昶伯府上,為各位貴家助興。”


  “我想著許是媯燎在,所以才點了名也要你去呢,你快收拾收拾,去昶伯府的馬車已經在下麵候著了。”


  “阿婆先去,我這就拾掇一下,立即下樓去。”素素俯身作揖,卻使管事阿婆注意到了我與小堂叔。


  他微微一笑道“婁公子方才不是還在霜兒姑娘的仙葩院為她作畫麽,怎地跑來了素素的香雪閣來?”


  “還帶著一個小美人。”


  雖然被管事阿婆這樣閱美無數的人稱作小美人,我打心裏還挺高興的,但是小堂叔明顯不開心了。


  他將沾了雌黃的湖筆扔到桌上,而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這飄香院漂亮的姑娘,總共就這麽幾個,管事阿婆可是為官家辦事的人,怎地不培養些好顏色的姑娘來,偏偏調那些姿色平庸的姑娘。”


  “哎呦我的公子,”管家阿婆繞過素素姑娘,一步踏過門檻走了進來“那些漂亮的都是犯了錯的官家女,從小就養的精細,自然出落的漂亮,剩下的都是苦難人家或是逃避戰亂不得已才簽了死契賣來這裏的,哪裏如官家的女兒漂亮呦。”


  “你這小美人倒是不錯,要不你把她賣給飄香院可好?”管事阿婆直直地朝我走了過來,抬起手就要捏握下顎。


  我一個轉身躲開了他的手,又抬起手用力地朝他的手臂劈了一掌。他收回手臂,吃驚地看著我道:“哎呦喂,這小美人脾氣倒是大得很,怎麽著,是婁公子的近身護衛不成?”


  “阿婆,莫要口不擇言,這姑娘是我請來為我寫樂譜的,您不是一直想得《廣靈散》嗎,若你惹得她心有不願,可沒有人願意為你寫樂譜了。”素素姑娘找的這個理由倒也符合,畢竟她眼睛多有不便,根本無法書寫。


  “哎呦小美人,阿婆我方才多有得罪,你可莫怪。”管事阿婆連忙換了一副嘴臉,上前就要拉著我的手道歉。


  我連忙又是一閃,閃到了小堂叔的身後,朝他翻著白眼道:“來不及了,本姑娘已經怒氣攻心了,公子我們快些走吧,昶伯不是還要讓你同管事一起回府嗎?”


  小堂叔確實也不算傻,知道我這是已經想出了辦法,來逃脫暗影衛的盯梢了。為了能使我順利地回到安全的地方,於是他十分配合我地道:“咱們這就走。”


  他站起身抬腿就要走,我連忙跟在他的身後。


  跟著他一路行至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對我道:“你先幫著素素姑娘換衣,而後與她一同下樓,我就在昶伯府的馬車上等你們。”


  我不明所以地眨著眼睛,一直到小堂叔把管事阿婆拉出了香雪閣,素素這才與我說,是小堂叔故意讓我留下來跟著她一起,這樣出了飄香院,便不會引起別人的猜疑。


  我還是沒太明白這其中的意思,直到我與素素姑娘互換了衣服,帶著同一顏色的冪籬一起出了飄香院,我這才漸漸明白了小堂叔的智慧。


  我與小堂叔共乘,素素姑娘與其他飄香院的姑娘一同。


  馬車在安河街上的時候行的緩慢,待出了安河街人多的地方,便開始快馬加鞭地往昶伯府上趕去。


  小堂叔斜靠在馬車上,心不在焉地道:“你這小姑娘倒是膽子大,換做是我,我都不敢回來這聖安城。”


  “我才不是小姑娘,況且我們的歲數不差多少。”我輕輕地吹著麵前的冪籬,這夏日炎熱,帶著這個東西反倒更熱了。


  “你想好了要怎麽做嗎?”他並沒有在意我的無理,反而更加自在起來。


  “想找出那老妖婦將父親囚禁在了什麽地方,然後求出父親,再處置這個老妖婦。”我蜷著雙膝,撩開了麵前的冪籬,這樣可讓自己能請涼些。


  “可救出陳候之後的事情你有想過嗎,畢竟衛姬夫人的勢力已經安插在朝堂最中心的位置了,拔掉這些人,不光是需要時間,還需要巨大的勇氣才行。”他說這樣的話出來,便讓我對他之前的偏見漸漸少了,畢竟若是真的縱情於山水丹青的人,是不會將朝堂的動向掌握的如此精準。


  “不如小堂叔來幫我如何?”我一步上前抱著他的大腿。


  “我?”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沒聽說我是個不求上進之人,隻專心山水書畫與美人這三樣東西嗎,我父親險些因為我的好逸惡勞與我斷絕關係,你讓我如何幫你啊?”


  “那才不是,小堂叔聰明著呢?”我仰起頭看著他。


  “你且說來讓我聽聽,說對了我便考慮考慮。”他將我拉了起來,讓我坐在他身旁。


  “昶伯可是陳國的掌兵大司馬,手握著陳國上下近乎一半的兵力,這難免會使其他宗親眼紅吧,不過這也是趙南子那老妖婦一直不敢動昶伯的理由。”我靠著馬車優哉遊哉地說道。


  “昶伯是所有媯家宗親中唯一支持我登位的人,也是唯一與父親同心的宗親,他不是不想救出父親,而是怕把趙南子那老妖婦給逼急了,恐父親有生命危險。”


  “這樣一來,更讓那些心裏麵不向著父親的宗親更加恨之入骨了。”


  “這些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昶伯早死,或是後繼無人。”


  “一個病秧子,一個遊手好閑,這樣他們才能安心,亦能保全昶伯府上每一個人的生命安全。”


  “所以小堂叔,你這假裝的玩物喪誌,不過是在宗親麵前保全家人,亦或是給那些混吃等死,毫無作為的宗親保留一些顏麵罷了。”


  他聽完了我這番長篇大論,不由得癡癡地笑了起來。


  “哎呦,你這小丫頭,這鬼心思倒是與百裏肆那廝有的一拚。”


  “我可比他聰明多了。”我撅著嘴自認為百裏肆那廝,連莘嬌陽被媯燎欺負了那麽久都看不出來,還說自己聰明,真不要臉。


  “我叫媯婁,字仲憂,你以後便稱我的字就好了。”他淡淡地說道。


  “我無字,但乳名為綏綏,仲憂若不嫌棄,便叫我綏綏吧。”


  昶伯府到了,我與仲憂並沒有同飄香院的那些姑娘們一同從側門入了府,而是一路從昶伯府的大門駕車而入,而後在前庭的院兒中才下了馬車。


  早已有婢子等在了此處,待我與仲憂下車了之後,就被這個婢子一路帶到了昶伯府的內園。


  我圍著冪籬,看不太清昶伯府上遠處的景色,隻看到一路花紅柳綠,芳香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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