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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風舉國裁宮錦

  “師父的意思是,阿莞也對我有情?”聽了少公子的話,澹台成蹊的魂兒又回到了身體裏,他小心翼翼地思酌,生怕錯漏了什麽。


  少公子搖了搖頭,自然不接受澹台成蹊追捧:“我不是神仙,我可不知道她腦子裏想了什麽,若是你不確定,最好親自去問問她。”


  他們二人之間的情,少公子不打算摻和。


  他們自身都還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少公子若摻和進去,不但幫不上忙,或許會更亂。


  “阿莞,她現在應該會恨我吧。”澹台成蹊這自我認錯的態度倒還端正,想必宋爾莞聽了會頗感欣慰。


  “是恨,是愛,皆在一念之間,就看你是要抱著遺憾過終生,還是拚盡全力,使她心甘情願同你宜室宜家。”少公子的話也隻能是點到為止,但凡情愛這種東西,置身事外的人不明白,當局者又看不透,又有多少相愛之人因命運不同,而背道而馳,君婀姑姑與燕君就是眼前的事實啊。


  澹台成蹊抬起頭看著少公子,霧蒙蒙的雙眼之中重新生了輝,猶如繁星閃耀,晶晶亮亮。


  他猶豫片刻,將龍淵劍抓在手裏,道:“師父想要尋什麽,是上古典籍還是稀有神草?”


  少公子見他褪去了頹廢,暫且恢複了往昔的神情,便放心下來,將天嬰的事情告知於澹台成蹊聽。


  他頷首蹙眉,思酌了半天,卻也不知天嬰為何物。兩人商討不出什麽,便起身去了澹台家的書閣尋找答案。兩人自晌午便一直呆在書閣之中到夜深,翻看古書典籍,卻也沒找出個所以然來。


  澹台成蹊身體欠恙,這一過午就在小榻上連續昏睡了三次,每次醒來,都見少公子還在努力地於典籍古冊裏搜尋著。


  然而他倆翻遍了書閣之中所有典籍古冊,卻依舊沒有尋到有關天嬰的任何隻言片語。


  澹台成蹊雙眼疲憊,不可置信地呢喃道:“真沒想到,這九州上,還能有我澹台家尋不得的東西。”


  “若是能這般容易就尋得到,我也不會來澹台家找答案了。”少公子眼下有淺淺的烏青,他倒是不顯疲憊,隻有些頹喪。


  “師父先別著急,不如我們等父親回來再問問他,畢竟父親所見識比我們都要多,他一定知道天嬰是什麽東西。”不管是澹台成蹊出於什麽樣的目的幫助少公子,少公子都十分感謝他的鼎力相助。


  但瞧這夜已經深了,澹台成蹊伏在桌上,困得隻打瞌睡。因這些天的混酒侵蝕,使得說話有氣無力。


  少公子溫和地笑了笑,他不忍澹台成蹊才越見好轉的身體,因得這件事而舊疾複發。他將澹台成蹊平放在書閣內的小榻上,為他鋪蓋好薄被。而自己卻又轉身坐在燈火之中,繼續翻看著桌上的竹簡。


  沒有尋到天嬰的任何隻言片語,少公子心裏頗為焦躁,可當著澹台成蹊的麵,卻沒有展露出來。他焦躁的徹夜難眠,心裏仿佛是塞了蘆葦須,坐立不安。無奈之下,少公子趁著夜深,疾行又回了蔡國,去見那個使他輾轉難眠的姑娘。


  他融入黑暗,尋到了合歡殿,翻進了她常居的寢殿之中。殿內並未見到她的身影,隻有案上的香爐散著嫋娜的暗香,榻上睡著的依然是她的貼身侍女。


  少公子暗自疑慮,但瞧這夜色已深,這姑娘還能跑去哪裏?

  他輾轉於蔡宮裏之中,幾處她經常閑逛的地方,甚至尋遍了藏花閣,卻仍舊未見她蹤跡。


  少公子心裏忽而有種惴惴不安之感,穿梭在燈火通明的蔡宮之中,他耳邊隱約聽到了幾聲吵鬧。他反身尋著聲響,往書閣奔去,卻讓他見到了,他此生都無法忘卻的一幕。


  書閣的燈火昏暗,竹簡與毫錐散了一地,蔡侯正俯身壓在綏綏的身上。她渾身戰栗,眼神雖透著恐懼,卻還在死命地抵抗著。可這一切對於蔡侯來說,就像是抓癢一般,更加撩動著他的欲望。


  少公子握拳於身側,他咬著牙,眼睛因怒火中燒忽變得血紅。


  他額間的青筋暴起,好似被激怒的猛獸。


  怒發衝冠之時,他卻閉起了雙眼。在壓下胸口那處,最不甘的,想要將蔡侯千刀萬剮的衝動。


  他是昭明君,若是為此斬殺了蔡侯,那麽今後,他所追逐的九州高位,便再也與他無緣。


  他痛恨自己的自私,卻又放不下心中的兒女情長。


  在鎮定了心神後,少公子猛地張開雙眼,他一步上前,以手做刀,劈暈了蔡侯。


  見蔡侯不再動了,綏綏便勉強地從蔡侯的身下爬了出來。


  她的脖頸,肩頭,布滿了吻痕的淤青,她抬起頭迎上了少公子的眼眸。


  便是這一眼,使少公子頭腦之中,方才的那些多餘的思慮,全都化成了一灘水。


  這天地萬物,唯有麵前那雙眼含熱淚的凝眸,才是這世上唯一的真實。


  在那一刻,少公子決意要帶著她回到蝴蝶穀去。什麽陳國的福祥公主,什麽蔡國的合歡夫人,什麽周地的昭明君,他統統都不想要了。


  他隻要她就夠了,就如以前在終首山時那樣,隱居於山穀中,做一對神仙眷侶,豈不妙哉?


  少公子的思緒從未在那一刻清明透頂,他拉著她,甩掉這世上所有的不甘與惆悵,奮力向宮外奔去。


  兩人就這樣一直飛奔於月下,直到少公子身後傳來柔弱的呢喃聲。


  “小白。”


  這一聲呢喃撞痛了少公子的魂兒,他停下腳步,回身張開雙臂,迎著從未停下過腳步,向他飛奔而來的的姑娘。


  他抱著她,傾訴衷腸。


  無論是憂心,妒忌,或是衝動,憤怒,他為他所有的所作所為道歉。


  她靠在他懷裏,起先沉淪於他的甜言蜜語,從眼神迷離到逐漸清醒,而後,她猛地推開了他。


  “蝴蝶穀的君執,你與我說這些是要做什麽?”


  少公子雙眼一沉,低下頭看著麵前的可人兒,卻故意含著笑,愈加裝著無辜地問道:“可是在生我的氣,可是還在生著聲綾兒的氣?”


  這一聲綾兒,可是將她的醋壇子徹底打了個粉碎。


  “我為何要生氣,你說我為何要生氣?”她抿著嬌嫩的小嘴生著氣,緋紅的麵頰似是春月裏的桃李嬌豔。


  少公子心緒清朗,覺著綏綏這醋的味道甚是清甜,甜的過這世上所有的蜜糖。


  少公子緊緊環住她的纖腰,任由她在他胸前撒野,捶打,甚至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幾排淺淺的齒印,不痛卻癢,更使他的心也跟著癢了起來。


  “綏綏,我心悅你。” 少公子終於開口說出了這句話,而懷裏的姑娘,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少公子心如雷震,他低下頭,尋著她的香唇吻去,卻被她躲了開。


  “小白,我如今是蔡侯的合歡夫人。”他聽到她說。


  少公子周身熱情退卻,雖心有不甘,可雙手卻不願意放開她。


  他依舊執拗地將她困在懷裏,將臉埋入了她幽香的發絲之中。


  “小白,你哪裏會知道,早在終首山的時候,我便已然心悅與你,這傾慕之情像是龍蟠虯結的老樹根交錯於我的血液裏,與我的骨血糅合在一起,若想剔除,我怕是會必死無疑,你說我要拿你如何,要如何?”


  要如何,到底要如何。


  少公子也不知。


  可是他清楚,他不能帶她走,而她,也不會跟她走。


  在他熾熱的心逐漸冷卻成冰時,她說了許多道理給他聽,那些她不能離開蔡國的道理。她從沒享受過一次陳國百姓的供奉,從未得到過陳國國君的一絲疼愛,卻還是良善地為他們著想。


  他有些心疼她,卻想自己也不過如她一般,人生早就身不由己。


  若是此時他真的放棄了,衝動地和她攜手天下去,那麽這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這是他唯一的出路,他舍不下的前程似錦。


  終首山上的綏綏成為陳國的福祥公主,蝴蝶穀的君執也已成為周地的昭明君。


  少公子心裏焦躁和怨氣不知如何發泄,他忽而想起書閣裏還躺著被他打暈的蔡侯,便咬牙切齒地折回書閣,粗魯地將蔡侯弄醒了。


  他連燕君都未曾放入眼中,更何懼一個蔡侯,隻要是不弄死,小小地折磨一下,又未嚐不可,更何況現今蔡國的處境又是四麵險阻,隻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哪裏還再能得罪得起少公子呢?

  少公子以昭明君的身份施壓,質問著蔡侯到底背著他謀劃了什麽。


  一番唇槍舌戰之後,蔡侯果不其然地被少公子詐出了實話。


  原來,當初燕君派君綾來尋蔡候時,曾親手寫了一封書信,信中告知蔡侯若是想抗楚,唯有聯盟陳息二國一同,方法就是困住陳國的福祥公主,脅迫她孕育陳蔡兩國的繼承人,將陳國拉入泥潭,由此,就連息國也無法獨善其身。


  蔡候手上掌有大周開國之時,先王賜予各個諸侯的固子。固子可做馥香,此乃止痛良方。燕君派來的細作大抵是摸清了蔡侯向來喜歡走偏門的秉性,於是獻計於蔡侯,派君綾放出金蠶噬心蠱來折磨合歡夫人,待合歡夫人意識薄弱之時,蔡侯再使固子掌控她,讓她乖乖地聽話,按照他的意願行事,甚至與他纏綿於床笫之間。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可最後的結果卻出現了偏差。


  誰也不會想到,不善舞技的合歡夫人會讓自己的侍女替舞,還將君綾抓了個現行。


  蔡侯是個氣度小的,他嫌燕君派來的人愚笨,又急於撇清和君綾之間的齷齪關係,便順水推舟,將君綾扔給了合歡夫人來處置。


  如此,借別人的手,既懲罰君綾,又不開罪燕君,還將自己裏裏外外摘得幹淨。


  可蔡侯還是打錯了心中的如意算盤,金蠶噬心蠱的計謀雖然失敗了,可合歡夫人到底還是在意中了蠱毒的貼身侍女。為她寢食難安地尋找著解開蠱毒的辦法,用盡手段逼出了君綾嘴裏的話,提前知曉了緩解金蠶噬心蠱之痛的方法,還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少公子手上的固子。


  蔡侯見局麵愈加脫離自己的掌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才想要霸王硬上。


  少公子望著案上燈台裏的火光出神。他有些想不明白,燕君這般做的寓意為何?若說隻是知想傷及少公子的這根軟肋,他這做法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些。


  思來想去,少公子偏覺著燕君的局不應是這般淺顯。


  少公子強迫自己凝神,回想陳國的勢力勾連,若說綏綏留在了蔡國的最大受益人,便是這衛夫人而已。


  難不成燕君已然同衛夫人有了利益交換?看來陳國的衛夫人已然開始不安分,竟與燕君搭上關係,少公子要快些傳書給信北君,讓他開始提防著點才行。


  “蔡侯可知燕君這樣做,對他有何好處?”少公子開口問道。


  “他畏懼楚國之勢,不敢與之抗衡,隻獻策於孤,若是將有一天楚國傾頹,他所求分得少許城池與奴隸即可。”蔡侯忽覺腰上有些疼,便起身揉了揉。


  “所以國君信了?”少公子驚異於蔡侯輕易取信於人的速度。


  “孤為何不信,難不成你且讓孤等著你稟報周王,使周王派兵與孤聯合嗎?”蔡侯勉強地站起身子,忽覺這腰間他越是揉捏,越是疼得厲害。


  少公子摸了摸鼻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想必蔡侯如今已經被伐楚的執念給磨壞了腦子,是真是假,是好是壞已是不願再分辨了,他所想要的就是以卵擊石,使整個蔡國為他的孟曦陪葬。


  “若少利於燕,安能使其謀,國君你莫不是也認為燕君的心思,當真如你一般狹隘吧?”少公子戲謔道。


  蔡侯揉捏的地方,剛巧是綏綏從他身下逃脫後,用力踢了幾腳的那處。


  “就算他有什麽陰謀,孤也無懼,孤的妹妹為魯國君夫人,孤再不濟便修書給魯國國君,使他出兵助孤一力方可。”蔡侯俯身趴在小榻上,此時被夜半折騰來的醫官也剛好到了,連忙俯身進來為蔡侯看著腰上的淤青。


  “執,自然知道,不過近日,魯國北部大荒之地的戎部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不但掠奪魯國邊界防禦城附近的郡縣,更是將此地的魯國百姓肆意殘殺奴役,你瞧那魯國公的身體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國君認為魯國公會騰出兵力來幫你嗎?”


  “再說陳國,陳國侯雖生性懦弱,被衛夫人欺壓,可他身邊跟隨著的上卿可是清流世家百裏府上的信北君,況且合歡夫人雖是公主,可一個嫁出去的公主,又怎會值得讓他們冒險,這些國君是否有想過?”少公子剖析了伐楚的利弊,將所有的可能提前預料,說給蔡侯聽。


  蔡侯終見猶豫了,他伏在榻上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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