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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平江波暖鴛鴦語

  她始終閉著眼睛昏睡,許是昨夜中了七星海棠,又被少公子折騰了半宿,早就疲憊不堪,這才一直昏睡著。


  少公子添了軟枕在浴桶的邊緣,讓她能依靠的舒服些。待他轉身褪去自身的外裳才要進入另一個浴桶之中清洗時,回身卻見綏綏和軟枕一同沿著邊緣滑了下去。


  他一步上前拉起了綏綏,又將浸濕軟枕撈了出來丟在了一邊。


  他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四下無人,這才邁進了浴桶裏,與她同坐,環抱著她的腰身,讓她睡在他的胸口。


  他借此機會,仔細端詳她身上寸寸溫柔,抬起手悉心地將湯藥撩在她身上的吻痕處,輕揉片刻後,又低頭尋著她的唇淺吻。


  他將她抱的更緊,雖又已是烈火焚身,卻因為害怕再勞累她而極力克己。


  門外忽地傳來了腳步聲,少公子聞訊抓起一旁的長衫,待門開了之後,猛地朝來人丟了過去。


  那人被嚇了一跳,抱著臉上的長衫坐在了地上。


  “公··公子?”是鸑鷟的聲音。


  “轉過身去,不要看,有什麽事情便說。”少公子又拿起外裳在手中,等待鸑鷟再次起身看來時,丟過去蓋住她的臉。


  鸑鷟小心翼翼地轉過身,背對著他,緩緩地起身道:“澹台公子帶著阿莞姑娘回來了,大伯知道卷丹葉和曼珠沙華是澹台公子摻合的,現在正綁了他要抽,公子要不要去救?”


  少公子抱著綏綏站起了身,走到了屏風後麵的小榻上,他以內力將帷帳係著的繩子打散,使帷帳落下,這才徹底放心地讓鸑鷟轉過身來說話。


  隔著屏風和帷帳,鸑鷟仍舊不知道方才為何少公子要用長衫丟她。


  “什麽時候開始抽的?”少公子圍了一件長衫在身後,便拿著棉布替她絞幹頭上的水。


  “就,剛剛。”鸑鷟道。


  “再讓大伯多抽一會兒,他命大,死不了,況且宋爾莞不是還在嗎,總會替他求情的。”他將她的長發絞幹之後,散放在她身邊,又細心地為她擦拭著身上的水跡。


  鸑鷟低著頭道:“阿莞姑娘知道當時是澹台公子用卷丹葉和曼珠沙華引她情迷之後,便一句求情的話都不講了。”


  少公子手裏一頓,望著閉著眼睛正睡得香甜的綏綏,如若她知道了少公子與澹台成蹊一樣,會不會埋怨他,會不會恨他。


  他上前輕吻了她的額角,而後穿戴整齊,走了出來。


  “她現在身體很虛弱,你幫我好好照顧她。”


  鸑鷟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為何少公子將長衫丟了她一臉。她紅著臉低著頭,一路小跑到綏綏跟前,拿著小榻旁幹淨的衣服,為她換上。


  鸑鷟心裏明了,眼前的這個姑娘是公子一生的摯愛,公子為了得到天嬰祛除她身體裏的噬心蠱,險些喪了命。可也是因為此事,鸑鷟才能遇到公子,才能從蠱女煉獄一般地命運之中逃脫。


  說到底,她還是要感謝她才對。


  少公子一路走的緩慢,一直到澹台成蹊所住小院的門口時,才隱約聽到了澹台成蹊的求救聲。


  他信步走了進去,見到澹台成蹊被綁在長凳上,澹台大伯拿著一條去了葉子的柳枝正抽他,一聲又一聲,破了風聲,咻咻地聲響,隨著澹台成蹊的求救聲相伴而出。


  宋爾莞站在一旁,一隻手托扶著已經鼓起來的肚子,她皺著眉頭卻始終不做聲。


  少公子輕輕地咳了咳,走上前一把拉住澹台大伯的手說道:“他這才經曆一場大火,好不容易存活,難不成大伯還真要抽死他?”


  經少公子這麽一提,宋爾莞也恍然想起了澹台成蹊是大病初愈,連忙上前拉著澹台大伯的手道:“阿爹,我既然嫁給他了,過往的發生的事情我都不在乎了,你莫要動氣,也莫要打他了。”


  “阿莞,救我,快救我。”趴在長凳上哭喊的澹台成蹊,並不知少公子的到來,也不知是少公子開口為他求的情,他聽到了阿莞的聲音,便認為是宋爾莞阻止的大伯繼續抽他。


  “你這無賴,誰要救你。”宋爾莞神情憤然,可卻是紅了眼眶。


  少公子聽人說,但凡女子做了母親之後,心底都會變得極為柔軟,想當初這宋爾莞可是凶狠的猶如夜叉一般,哪裏又會為誰的掉淚?

  少公子俯身上前,解開澹台成蹊身上的繩子,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牽扯到身上方才抽打留下的傷痛,澹台成蹊艱難地站起身,這才發現拉著他的是少公子。


  “師父是何時到的?”澹台成蹊記得,他與阿莞啟程回南米的時候,少公子並未動身,倒是沒想到他和鸑鷟去了蔡國,還能這樣迅速。


  “昨夜。”少公子淡淡地回道。


  澹台成蹊扶著腰,轉眼意味深長地靠著少公子的耳朵細聲道:“怎麽樣,徒兒我的藥是不是很有效?”


  少公子側過頭,見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心裏有著說不出的雀躍感,他用力地拍著澹台成蹊身上剛被抽打的傷大聲道:“有沒有效,你自己心裏沒有數嗎?”


  “誒呦,誒呦,師父疼死我了。”澹台成蹊立即逃出少公子的魔掌,聳著肩,繼續齜牙咧嘴地喊著疼。


  “知道疼,還不過來上藥。”宋爾莞抿著嘴,似乎是在撒著嬌。


  澹台成蹊就像是聞到肉香的狗一樣,興奮地朝著宋爾莞跑去了。


  少公子欣慰地笑了笑,隨即轉向澹台大伯道:“大伯,我可否借你的莊園做一場婚禮?”


  澹台大伯由怒轉喜:“你可是要與那女娃娃成親?”


  少公子點了點頭,他既然已經要了綏綏,定不能做始亂終棄之人,他要綏綏做他的妻,不管她的身份是陳國福祥公主也好,是蔡國的合歡夫人也罷,她永遠都是他的綏綏,矢誌不渝。


  “我估摸著她晚上便能醒了。”少公子麵露凝重。


  一旁脫了半截衣衫,正在讓宋爾莞為他上藥的澹台成蹊,瞧見了少公子的疑慮,開口即問:“師父可是在害怕那姑娘不依你?”


  澹台成蹊就是這般聰明,總會察覺人心,否則這宋爾莞不會被他吃的死死。


  “臭小子,你可有什麽辦法?”少公子太顧及綏綏的意願,所以才覺著壓力倍增。


  “有倒是有,就不知師父願不願。”他側過頭望著一旁正在為他細細上藥的宋爾莞道。


  宋爾莞低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灼灼,忽地白皙的臉上略見微紅,她嬌嗔道:“為你師父出主意,你瞧我做什麽?”


  “我瞧我家夫人絕世無雙。”


  宋爾莞紅著臉,低頭偷著笑,手上的動作卻更輕了。


  少公子不得不佩服,澹台成蹊倒是說得一嘴好聽的情話。


  “有關那綏綏姑娘與師父的糾葛,想必你與鸑鷟說的會比與我與阿爹說的還要全麵,所以我今早一回來,就問了鸑鷟你與綏綏姑娘的事情。”澹台成蹊穿好衣服,起身拉住宋爾莞,二人十指相扣。


  “想必在蔡國時,你倆一定有著說不完的誤會和心結,在這種情況下,你要與她成婚,我覺著她肯定不會答應你。”澹台成蹊分析的頭頭是道。


  少公子也清楚綏綏一定是知道了什麽,否則那夜他現身於她麵前的時候,她本能的求生欲,也不會讓她在看向少公子的眼神之中充滿了絕望。


  她若是誤會他與蔡侯同謀,這才是最麻煩的。少公子不敢繼續想下去,畢竟當初,是他讓綏綏嚐到了七星海棠,憑此事,他就不配與綏綏成婚。


  “這今日就是月夕節了,我和阿莞日夜兼程回到南米,也是為了陪伴家人過這團圓節,別說她這樣一個姑娘,被你這情郎欺騙,又背井離鄉,會不會想家呢?”澹台成蹊總能輕易地抓住別人的弱點,這是少公子也比不過的。


  “不如,就利用她的同情心,釣她上鉤,再安排一場蓄謀好的婚禮,讓她沒法賴掉。”


  澹台成蹊的主意變成了實際的行動,少公子從未有一天能親眼見到綏綏身穿大紅嫁衣,與他跪拜天地,他也從未能想過,就這樣輕易地騙得了綏綏,與他成了親。


  鸑鷟扮成了花燈掛上樹的小姑娘,引得醒來的綏綏同情心泛濫,在她上樹摘燈的時候,事先藏好的幾個澹台家的護院便衝了出來,待綏綏落地之後,便綁了她,讓她回去與澹台家的小公子成親。


  而用澹台家小公子這個名號來與她成親的,自然就是少公子了。


  畢竟澹台家在九州之上是藥聖之家,在燕國亦是有名的望族,澹台成蹊稀裏糊塗地就帶回一個女人回來,並未舉行婚禮,難免被人詬病。


  所以這次借有澹台小公子名分婚禮,留給了少公子。


  這也算是澹台成蹊借花獻佛,幫助了少公子的一個大忙。


  典禮結束之後,鸑鷟與澹台成蹊吵著要鬧洞房,卻被少公子一股腦地趕了出去。


  他心懷忐忑地走近了綏綏,將她手上的束縛解了開。因害怕她這一天都沒進食了,端了一盤桂花鴨給她。


  就是為了這口桂花鴨,她才踏入了少公子的圈套。


  她不多說,掀開蓋頭,拿起鴨子便開始啃了起來。


  她身著大紅色喜服,嬌豔欲滴,麵上的妝容精致,朱唇塗了一層桂花鴨的油漬,更顯光亮,少公子垂頭看著她,見她吃的正香,忽然很想嚐嚐她嘴裏的桂花鴨是什麽味道。


  他低頭吻上去,並且淡淡地笑道:“桂花鴨的味道,還真是不錯。”


  見他開口說話,麵前的姑娘開始欲言又止。


  因為害怕說出來,所以才會欲言又止,他對她隱藏了太多,也讓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對他,她深愛少公子,所以才害怕說出心裏所認為的真相,與少公子漸行漸遠。


  少公子心疼她的小心翼翼,抱著她說道:“綏綏以後可就是我的女人了。”


  相愛難得,相守更是來之不易,綏綏身邊的所愛之人一直在消失,所以她才能這般地倍感珍貴,才會不願意與少公子點明,裝作自己是糊塗之人。


  她心裏清明的很,藏花閣那熟悉的驅蟲香是她親自調配的,她怎會不知道?她不問亦不說,就像當時對待頔夜公主時,隻要頔夜公主不願意說的,她從不勉強。


  少公子對她這般懂事,既心疼又愧疚,可開口想與她說有關自身的事情時,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既然說不清,那便不說吧,反正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也明白他的苦衷,為他人圖謀,不過是遵守了信北君的諾言,潛伏在蔡宮保護她。


  少公子心悅於她,她也一樣,她甚至還傻傻地認為,是少公子在利用她,達到對抗周王的目的。少公子不知為何有些氣,卻又有些甜膩。


  她太過於聰慧,反倒會被牽累。他已是昭明君,借力於周王,哪有可能再與周王作對。


  更何況少公子又怎會舍得將她當做棋子,心悅之情若有刻意,少公子也不至於為她舍命去雲夢澤拿天嬰。


  他將她攬入懷裏,抬起手輕輕替她梳理耳邊的碎發。


  許久後,當綏綏的金蠶噬心蠱開始發作的時候,少公子驚慌失措,他明明吩咐那家驛站的老嫗,待她醒來之後,一定要讓她喝下楹蓮熬製的止疼藥。


  “你是不是沒有喝驛站老嫗的藥?”少公子低頭問道。


  她點了點頭,吸著鼻子道:“像墨汁一樣的藥,肯定萬分苦澀,我才不要喝。”


  幸而少公子聽了澹台成蹊的話,留了後備的湯藥,他側過身子,拿起桌子上的瓷碗,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將瓷碗裏麵的藥灌進了她的嘴裏。


  少公子將空碗放了回去,見她又要吐出來,連忙用手捂著她的嘴,她沒有機會反抗,隻能癱在少公子的懷中幹瞪眼。


  少公子將她抱起,走向身後的床榻。他細心地將被子裏麵的幹果清理幹淨,而後將她放上床。


  為她寬衣拖鞋,鬆枕添被,就像是平常夫妻一般,少公子也不知自己為何,對照顧她入寢的時候,特別輕車熟路,就像他們之間對於一起睡覺這個事情,彼此早有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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