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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至人無心何厚薄

  “曆雁西自喻清流,平日裏也總喜愛將自己同宋丞相做比,現如今還養著曆征烈的這些個遺孀和子女,說到底不過是想博一個仁義之名。”少公子道。


  “可若有人說他對這些美姬有非分之想呢?”少公子玩味地望著堂前那些哭的梨花帶雨的婦人,瞧著她們依舊花枝招展,濃妝豔裹,大都並非本分之人。


  少公子打心裏厭惡她們,都是為自己和孩子的後半生搏一個前程似錦,誰也沒比誰高貴,何必互相作踐,決意要害別人性命的那一天,就要想到會有自食惡果的那一天。


  “不如用些心思,換一個法子,一種不見血,卻又誅心的法子,讓這些曾經汙蔑過你母親的人,害你受盡磨難,屈辱的人,後半生都活在你同你母親受過的苦難之裏,永不見天日。”千麵閣的規模也是時候該壯大了,不能總靠著暗衛的搏命來支撐。


  少公子想得到更多的諸侯國內的情報,就像是繡衣閣一樣,更何況,他還要救出福祥公主。


  曆卓笙從來都不是個愚笨的人,被少公子稍稍點撥了一下,既知道要如何處理了。


  他先是給曆雁西賠了罪,接連叩了三個響頭,當夜就撤離了禦史府。


  可在那不久之後,西街千麵茶樓中,說戲文的先生,開始為來往飲茶的茗客,講起曆雁西和他那一院子美姬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禦史曆雁西晚節不保,被府上養著的那些,原是曆將軍的遺孀的美姬們迷惑,夜夜行夫妻之事,導致身體消瘦,一日比一日憔悴。


  這一波流言蜚語遇上了歲末逐除,在安陽城最人潮湧動的時候,被國人在街頭津津樂道的傳播著。這不,還沒過三日,流言已然四處可聞,滿城風雨,且有勢不可擋之勢。


  逐除祭祀之後,宮中朝陽閣設宴,各國使臣皆入安陽朝拜周女王,且受九州之主所賞賜的炙肉。


  當然,在這些使臣初入安陽之時,就將周地禦史和一院子美姬們的花邊事兒聽的全麵透徹,在宮宴上,必不會忘記出言調侃禦史一番。


  曆雁西這兩日才調養好的身體,又開始顫顫巍巍,不能自已。


  周女王麵色鐵青地令宮婢們扶著曆雁西,去宴廳的偏殿歇息,吩咐太醫局醫官即刻為他醫治。


  各國所派遣的使臣大都同去年所派出的使臣為同一人,唯有燕國的使臣換成了雍門家的人,而宋國的使臣變成了兵家貅離。


  少公子記著這位貅離是已逝的宋國大公子妘均的未婚妻,自宋國內亂,妘卿登位宋公後,這位貅離就失蹤了,九州之上再沒了她的消息。


  如今她以使臣的身份出現在安陽,怕是妘纓已經奪回了宋國。


  使少公子頗感意外的,並非是貅離的現身,而是她是周女王昔日相識的故人。


  當年,周女王還是清河公主之時,周地大旱,顆粒無收,後安陽城內瘟疫肆虐,更是雪上加霜。為防止瘟疫傳播,凡是身染瘟疫之人,都被送去安陽郊外的一座翼城裏。在清河公主還未尋找到治療瘟疫的良方之前,翼城便成了一座死城,被送入裏麵的人,從沒有活著出來的。


  當年的貅離才七八歲的模樣,她的母親原是紾尚閣的師尊,後來身染瘟疫,被送進翼城。她為照顧家母,不顧安危,協同家母一同進入翼城。


  清河公主協同花詩和觴,每日都會親自送藥入翼城,從而緩解城內身染瘟疫之人的疼痛。


  貅離便是那時從清河公主手裏搶了藥,去救自己瀕死的娘親。


  清河公主也希望自己手中的藥,能救回貅離的娘親,可萬事總愛非人所願,貅離的娘親臨死之時,將貅離托付給清河公主,閉上眼之後再也沒能醒來。


  清河公主那時才漸漸懷疑,安陽的瘟疫,是有人故意為之,否則為何身處於翼城的貅離,卻沒有任何感染的跡象。


  她竭盡全力才將貅離帶出翼城,卻不料回到王宮後被周殷王發覺。周殷王下令即刻處死貅離,清河公主又冒險將貅離送出了王宮,並交由殤送去齊國萬俟忌門下。


  貅離這次不僅僅是作為宋國的使臣重回安陽,她更想再見一麵,當年救了她的周女王。


  當然,少公子得知周女王和貅離的這些前塵往事,也是在逐除宮宴過後。各國的使臣都陸續離開安陽,唯有宋國的使臣沒有離開,反而日日都入宮去,陪伴在周女王身側。一天接著一天,甚至連周女王同少公子共用晚膳時,都不曾避諱。


  周女王左手手腕上,有一串晶亮的孔雀石手釧,少公子之前總以為那是父親送給她的留念,所以周女王才總喜愛帶著。


  卻不曾想這手釧是貅離在當年離開安陽,跟隨殤前往齊國前夕,留給周女王的物件。


  那是當時貅離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也是貅離的娘親臨死之前,留給她的唯一的一件東西。


  少公子得知貅離對周女王唯有感激之情,並非另有他意,便不再執著於她何時離開安陽。


  如今急切的事情,是如何處理那些個從禦史府裏出來的人。


  自逐除宮宴,曆雁西被各國使臣看了笑話,周女王便讓他回家安歇,沒過多久賜予他一個彪悍的玉氏宗女作續弦。


  這位彪悍的玉氏宗女還沒過門,便親自登門發賣了曆雁西養著的那些美姬,以及不屬於自家門內的子女。


  至於賣入何處,自然是由帶著麵具的曆卓笙出麵,買下了所有被趕出禦史府的人。


  曆卓笙終於如願以償地將這些人帶回了千麵閣,他毫不費氣力地從這些人之中,找出當年那個害死他娘親的罪魁禍首。


  娥姬,原是宗親府上豢養的舞姬,早年因引誘府上少主曆經人事被主母發現,賜了幽閉之刑送去了軍營。在軍營之中為了活命,使勁萬般手段討好曆將軍,到頭來卻都不如曆卓笙娘親的一個低眉淺笑。娥姬一早便妒恨曆卓笙的娘親,在二人同時被曆將軍收回府上沒過多久,曆卓笙出生了。


  後來,曆將軍雖同霍臻苟且,卻依然對曆卓笙的娘親寵愛不衰。娥姬隨即起了殺心,慫恿身邊的美姬一同,將其密告於霍臻。


  曆卓笙記著他娘親當日被霍臻鞭笞了三百,活活抽斷了氣才罷手,被侍衛扔到亂葬崗之前,還被那些畜生猥褻一番。


  所以,曆卓笙絕不會讓娥姬輕易的死去。


  他找了一個陽光十分充足的日子,特地為娥姬打造了一樽銅鼎,褪去她所有的衣衫將她關在鼎內,一邊享用著陽光下暴曬,一邊受著銅鼎下燃著大火所帶來的炙烤。


  待到她受不住開始嚎,將她拉出來扔進雪中,如此幾個反複,娥姬身上已然布滿燎泡。


  這些燎泡逐漸潰爛,致使娥姬體無完膚。她被曆卓笙豢養在一間木籠子裏,每日都有專人為她清理身子,喂食喂藥,且日日在她潰爛的傷口上塗鹽巴。


  娥姬現在已經是生不如死。


  這些事情並非是少公子親眼所見,而是鸑鷟告訴他的。


  如今鸑鷟隨少公子一同住在王宮內,周女王特許了她,將原來長公主府上金娥樓,搬來王宮之中,重新建在少公子的東宮和帛餘所居的楹喜宮之間。


  由此來往於少公子的灰雀傳信,也全部落在鸑鷟所居的金娥樓之中。


  曆卓笙傳信於鸑鷟,請她前去千麵閣,還問她索要可以控製人心的蠱蟲。鸑鷟如約前往千麵閣後,看到娥姬的慘狀,怕會事有不妥,便同少公子回稟。


  “你手上可有‘錐心蠱’?”少公子立於金娥樓頂,身旁是約七尺高的灰雁巢,巢穴之中僅有兩三隻灰雀窩在稻草堆裏,舒服地打著盹。


  鸑鷟搖了搖頭道:“目前沒有,不過可以培育,錐心蠱為初級蠱蟲,並不難。”


  “不必培育成蠱,我需要的是蠱卵。”少公子立於柵欄處,風盈滿袖。


  “若是蠱卵,約莫兩個時辰便能培育得好,可太子要蠱卵做什麽呢?”鸑鷟好奇道。


  “這錐心蠱並非是致命,蟲蠱入體之後,身體各處便疼如錐刺,不能自已,如若是蠱卵進入身體之後,約十五日左右育為成蠱,這期間如果一直服用薜荔,便能阻止蠱卵成長。”少公子道。


  鸑鷟似懂非懂地道:“太子的意思是,曆卓笙所要控製人心的蠱蟲是錐心蠱卵?”


  “如我沒猜錯,他大抵是這個意思,距離日落還有兩個時辰,你還有時間來培育蠱卵,天一黑,拿著蠱卵,我們一同去千麵閣。”少公子道。


  “那可不成,天一黑,我還要去蓮花山裏扒墳,找死人的臉皮子。”鸑鷟抱著肩,翻著白眼道。


  少公子寵溺一笑,摸著鸑鷟的頭頂道:“我叫澹台成蹊手下的兵給你去尋。”


  “那可不成,那些兵下手沒個輕重的,萬一扒壞了臉皮就不能用了。”鸑鷟打從心底抱怨少公子,雖說她為蠱女,自年少起就見過許多與眾不同的事物。可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姑娘家,深夜去墳頭接連扒了幾十張死人的臉皮,心裏難免有抵觸。


  “這好辦,夜裏你同我去千麵閣,好好與曆閣主說道說道,他肯定會給你出主意。”既是曆卓笙的那幫弟兄要隱瞞身份,這難題總要丟給他來解決。


  況且,鸑鷟說的並無道理,總不能讓一個幼小的姑娘夜夜去扒墳。


  夜色降臨,正是千麵茶樓人聲鼎沸之時,無論是耕農商販,還是官家兒女,貴家老婦,甚愛這茶樓之中的茶點和戲文。


  台上的說書先生,正道廣靈翁主和姬康淒美的情愛故事,鸑鷟和少公子稍稍聽了片刻,便有人前來引二人朝著台後的小院兒內走去。


  沿著小院兒的廊子一直走到了底,推開麵前的一扇簡易的木門,木門後橫著一座石山,繞過石山,便見一處更加開闊的院子。


  院子四周每一邊兒都有兩扇方形的門廊,門廊之後黑漆漆的,見不到一絲光亮。


  少公子和鸑鷟行至院子中央的圓榻上,圓榻的案上溫著一盞茶,還冒著熱氣。


  少時,北邊的一個門廊忽然亮起了燈火,但見幽幽的門廊裏,曆卓笙緩緩走了出來。


  “我本想將這些人管教妥帖了,再與太子講,沒想到卻被人捷足先登了。”曆卓笙跪坐於圓榻上,雖未點名道姓,卻也知道是在說著鸑鷟。


  “曆閣主何必那麽見外,您指名道姓來說我,我也不會不認,”鸑鷟堆著一臉諂笑,跪坐於曆卓笙麵前道:“你要慶幸我先於太子說了這件事,否則我曲解了你的意思,做出窮凶極惡地蠱蟲來,將你新買來的那些美人兒都弄殘了,多不值?”


  “那也要怪你愚笨,我索要的是控製人心的蠱蟲,怎就讓你曲解?”鸑鷟的此舉,確實像是在有意防備曆卓笙一般。


  她若是防備不要緊,可曆卓笙會覺著是少公子不信任他。


  “你這般嫌棄我笨,那夜裏去墳地扒人臉皮的事兒,我不幹了,你快尋你身邊那些聰明又伶俐,忠義又熱血的弟兄們去吧。”鸑鷟將臉別去一邊,不再理他。


  “這件事你莫要責怪鸑鷟,本來蠱蟲就是區分不同品階的,更何況是控製人心的蠱蟲,如若鸑鷟給你送來的金蠶噬心蠱,怕是你那些嬌柔的卿家姑娘就要被活活疼死了。”少公子道。


  每個人都有擅長的領域,和不熟悉的領域,因為不熟悉,才會導致某些事看上去自認為簡單,可了解過後,熟知過後,方才覺得有些事情,隻是看上去簡單而已。


  曆卓笙瞥了一眼還在生著悶氣的鸑鷟,他親自為她斟了一碗茶湯,賠了罪。


  鸑鷟見他已經低了頭,也不跟他計較,畢竟他們同在少公子手下,若要不和,少公子也會很難堪。


  鸑鷟飲了茶湯,從懷中掏出三支不同顏色的瓷瓶。


  “墨色瓷瓶裏麵是錐心蠱的蠱卵,放入人體後,約有十五天左右才會長為成蠱,這期間,每天服用丹朱色瓷瓶裏麵的丹藥,可延緩蠱卵成蠱。”鸑鷟在每個瓷瓶上都詳細地標注了字跡,她知道曆卓笙是個粗獷的糙漢子,可能不會記著那麽多,若是用亂了,她的心血可就白費了。


  “若是有人不聽話,開始反抗時,便可停了她的丹藥,等錐心蠱在體內成蠱後,身上的每一寸皮肉和骨頭,便會時時承受錐刺之痛,那些美人兒自小生在卿家,沒吃過多少苦,這點痛她們定會承受不得,等她們認輸,可讓她們每半月服用一次第三個翠色瓷瓶裏的丹藥,這丹藥可暫時降低她們的痛覺,使她們感受不到蠱蟲的錐刺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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