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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身在應無回渡日

  “我會將體內的塗山靈氣鎖於身體某處,你大可施展全力,與他們廝殺,隻不過,你答應過我,絕不占我與媯薇的肉身,希望你不要食言。”待我說完,一縷赤光便自我的鼻尖進入體內。


  “你且放心,我既答應你,就不會食言,況我早已決意要去何處,隻不過還沒遇到那個契機罷了。”我的心腹傳來一陣膨脹開來的暖流,隨後蔓延全身。


  我暗暗運氣,將體內那團塗山靈氣封在胸口處。


  “你若叫聲師父,我便再送你一樣好物。”陸庭薇自指尖攆出一道紅光。


  我沒有開口,眼瞧著自己的身體衝入了禁軍的陣中。


  “你這丫頭倒有趣倒,隻認那山上的師父,當我是半個,就安慰自己是個從一而終的好徒兒了?”陸庭薇恣意在陣中行殺,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不過,半個我也是認的,你既然繼承了我的陸離劍法,就是我陸庭薇的徒兒。”


  “所以,為師還是要送你個見麵禮開眼。”


  陸庭薇指尖的紅光霎時變成了一把通體赤色的長劍,劍柄乃是血玉雕刻成的魚鱗,劍身線條猶如魚身一般流暢,劍鋒薄如蟬翼,鋒芒逼人。


  我隱隱約約地聽到有人驚呼了一聲:“這,不是傳說中赤垢將軍的赤垢劍嗎?”


  陸庭薇手持赤垢劍,行殺之時,亦是啟用了陸離劍法。


  眾目睽睽之下,陸離劍法與赤垢劍在我手中重現了天日。


  陸庭薇殺紅眼了,自陸離劍法的第一式到最後一式,如數用盡。


  我亦是第一次身臨其境地感受到陸離劍法的強悍。


  陸離劍法招式簡練,可是每一劍卻都招招命中要害,毫無點綴花式,咄咄逼人死地。


  陸庭薇殺到破陣之時,我渾身上下也被血浸透了。


  眼前的禁軍節節後退,遲疑著不敢上前,可羋亥依舊叫囂著讓他們前來送死。


  陸庭薇抬起我的手,麵朝堆疊如山的屍身,她貪婪地吸食著這些人的精髓,導致我渾身上下開始散著暗淡的赤光。


  方才還堆疊滿滿的屍山,霎時被陸庭薇吸食的渣都不剩下。


  封鎖在胸腹之中的塗山靈氣開始翻滾,胸口發漲之時,我沒憋住,噴出一口血來。


  “小丫頭,不要盲目封鎖那團塗山靈氣,嚐試將我的邪氣與塗山的這股靈氣融合,或許你能收到意外的驚喜。”吸食,精髓後的陸庭薇元氣大增,活力更加充沛。


  “你不是說,會自爆嗎?”我拭幹嘴角的血跡道。


  “物極必反,日中則昃,凡事並無那般絕對。”陸庭薇揮著赤垢劍再次衝陣。


  我嚐試著將胸腹之中的塗山靈氣釋放少許,雖腹中脹痛得厲害,可身上登時輕盈許多。


  陸庭薇將羋亥身旁的禁軍殺絕,便是連孋中郎都沒放過,一劍剜心,不留餘地。


  羋亥被嚇得癱坐在地上,褲襠中間濕了一片。


  敬先生手持浮塵,上前與陸庭薇抗衡。


  可幾招過後,陸庭薇並沒有直刺敬先生的要害,反而處處讓了起來。


  我原以為是陸庭薇打鬥的時間過長,有些疲了,便又暗自輸送著真氣。


  可沒想到,陸庭薇這好顏色的人,居然是看上了敬先生。


  因與她共體,腦袋裏也猛然閃現些許她與敬先生共榻而臥,活色生香的畫麵來。


  隻不過,畫麵之中的敬先生頗為年輕,乃是個朗朗少年地模樣。


  我開始回想陸庭薇的記憶,是哪一位情人是在年少之時,與她相識。


  陸庭薇自覺被我窺探了秘密,內心羞煞至極,她劈了敬先生一掌後,便收起赤垢劍,自山牆上飛落直下,往楚宮北門逃去。


  陸庭薇攜我自楚宮的城牆一躍而出時,我從未覺著,東楚王宮的城牆竟然這般矮小,比百獸園的山壁好爬多了。


  這一夜鬧出的響動,不僅僅是驚動了整個楚宮,而是整個東楚。


  此時的東楚城內,已然到了宵禁的時候,我背負著媯薇的屍身,遊走在街頭瓦巷,甚是紮眼。


  不知是不是這陸庭薇肚子餓了,甚是許久都沒嚐到這人間滋味,她竟然帶我來到東楚城的百香樓。


  經過王宮這一番鬧騰,現下東楚城內巡邏的守城兵比比皆是,眼瞧著遠處五路手持火把的兵衛朝我而來。


  我胸口此時痛的厲害,暫且也不想再動武,便由著陸庭薇一個輕巧地閃身,進入百香樓。


  沿著悠長的走廊走了幾轉,終於在一扇半開著的木門前停了下來。


  她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入,隱約見屏風後麵立著幾個人影。陸庭薇似是心中擊破,三步並作兩步地飛身而入。


  榻上正坐的是靈玉王後,立在靈玉王後身旁的,是一個麵容剛毅卻神色憤然的男人。我從未見過這男子,隻覺他對靈玉王後的怨恨,甚是深刻,更難以平息。


  “綏綏。”我聞聲回首望去,見骨碌正站在門口。


  我心中喜極而泣,欲抬腳向她奔跑而去,卻被陸庭薇掌控了行動。


  她謔地轉過身,朝著靈玉王後飛身而去,臉上露出垂涎之相。


  她這般貪婪的神情,我隻在她初見我之時曾遇見。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抬起赤垢劍,戳穿了靈玉王後的胸膛。


  靈玉王後瞪著驚恐的雙眸,不可置信地向地上倒去的那一瞬,陸庭薇便如願以償地離開了我的軀殼,在靈玉王後生死交替之間,鑽入她的軀殼中去了。


  隨著陸庭薇靈魄抽離,我的身體倏然間充斥著劇烈的疼痛,仿佛渾身上下的每根經絡爆開,欲將破皮而出。


  我以赤垢劍做身體唯一支撐,強忍著向骨碌奔去。


  口鼻和雙目之間湧出一股熱流,我抹了一把臉,發現手上滿是鮮血。


  本以為已然曆經過剜心之痛的我,應當對疼痛不再敏感如初了,許是方才在王宮中,陸庭薇殺伐太過賣力,導致遺留於我體內邪氣不再少數。


  同以往一樣,這些邪氣與體內真氣撞擊,互衝,這才讓疼痛猶如地裂天崩般暴動。


  我艱難地前行,可就在此時,我手上的赤垢劍不明原因地驟然消失不見。沒了它的支撐,我隨即直直朝著地上摔去。


  骨碌早已發現我有不妥,提前飛身向我而來,於最後一刻,穩穩地將我接住了。


  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清冽寒香,我不知為何,心中委屈極了,喃喃地道了一聲:“骨碌,你可算是來了。”


  我強撐著不讓自己因疼痛而昏死過去,拽著骨碌的衣角,暗自運作真氣,同體內那股亂竄的邪氣抗衡著。


  由任脈至丹田,神闕至璿璣,這心腹中間一整片,猶如活生生地被掰裂。我止住真氣流竄,終是忍不住劇痛,將身子蜷縮成一團。


  神誌不清之時,靈台穴湧來陣陣暖意。


  “綏綏,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骨碌纖細的手掌撫在我的靈台穴上,源源不斷地向我身體內輸送著真氣。心腹掰裂的疼痛隨著暖意漸漸愈合,我也隨即安定下來,靠著骨碌的肩膀眼皮發沉,終於睡去。


  睡夢之中,始終有人握著我的手,溫和又安定,纖弱卻充滿力量。


  醒來初時,略有天旋地轉,我動了動手指,側臉望去,見骨碌伏在我的身旁,一雙溫暖的手緊緊將我的左手包裹。


  我緩了一會兒,從頭頂搖搖晃晃的帷帳判斷,如今正身處不知去哪裏的車馬上。


  我再度向骨碌望去,她伏在榻上,因馬車顛簸,她睡顏極其不安穩。於是坐起身,躡手躡腳環抱著她瘦削的腰身,將她拖上了坐榻。


  不知是不是為我輸了太多的真氣的緣由,她的身上異常冰涼。


  我側過身,將被褥拽了拽,將她一並裹進了被褥之中。


  彷如年少時在重華寺,與她同床共枕。


  她向我懷中蜷縮,冰涼的額頭抵在我的胸膛上。


  我理應是喜悅的心中,不知為何會泛起一陣酸楚。我貼近她,如同年少,懼怕寒月陰森的孤夜,她哄我入眠時那般。我攬她入懷,輕哼著她曾唱給我聽的歌兒。


  “東門之墠,茹籚在阪。其室則邇,其人甚遠。東門之栗,有見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


  骨碌閉著眼,深吸一口氣,翻了個身背對著我道:“好難聽。”


  我枕著手掌,支起頭,理直氣壯地趴在她耳邊,道“你就是這般唱的,而且,我比你唱的好聽多了。”


  骨碌緊忙捂住耳朵,將頭埋入被褥之中。


  我握緊她的手腕,將她從被褥之中拽了出來,貼著她耳朵旁,繼續孜孜不倦地唱著歌兒。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於拉扯之中,我竟然感受不到骨碌身上的真氣湧動。


  骨碌笑著求饒,終於在我麵前認了輸,細長的手指捂住了我的嘴,要我不要再唱了。


  我見她麵露倦容,便不再與她嬉鬧,將軟枕推得近一些,讓她能躺的舒坦。


  馬車噠噠前行,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我忽然覺著,不管這車馬是行去哪裏,都能心安神定,不再憂愁前路艱險。


  “過了巴陵山後,便是上饒,抵達上饒之後,便安全了,倒時,你想去哪裏都行。”我以為骨碌睡著了,卻又聽到她說了話。


  “你不帶我去臨酉了嗎?”我坐起身,不解地望著她的背影。


  “你願意和我回去嗎?”骨碌轉過身子,望著我。


  我委屈地扁嘴道:“我以為我們早就說好了。”


  骨碌略有虛弱地抬起手,捏了捏我委屈的臉蛋,道:“畢竟那是我的一意孤行,並沒問過你的意思,我怕你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也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以往年少,骨碌這般說話,大抵都是因為惦記著我畫春殿賺來的錢,可如今我身無分文,便是連陳國也被別人搶走了。


  我並沒有什麽可以送給她的。


  “我的要求並不高,就算是沒有蘡薁酒,不帶著我去北部的鬼羌四郡都沒關係,能留在你的身邊就行。”


  還處於困倦之中的骨碌,頓然雙眸清亮,她言笑晏晏地望著我,道:“並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已經不再如年少時,那般需要錢財了,你若願意跟我回臨酉,蘡薁酒和鬼羌四郡我都會滿足你。”


  “隻不過,怕是你的心上人會因此而記恨我,在終首山時,我與他爭執,便會叫你兩相為難,可現下卻不再如年少時的簡易,除卻私情,這中間牽連著太多的利益驅使,我不想讓你陷入兩難之地,你若是想要去找他,我絕不會攔著你。”骨碌所說的心上人,是小白,大周的昭明太子,將來的天下共主。


  “我與他並無什麽利益關係,若說有私情,也不過是曾經滄海罷了,即使今日沒有你來救我,我也不會隨他回安陽。”想來曆經過太多次的劇痛,逐漸適應,如傷情的腐蝕之痛,對我來說已然算不得什麽了。


  那些有關於小白的前塵往事,我不想再記起來。


  “況且,在終首山的時候,他的功力便敵不過你,更何況現在,他壓根就不是你的對手,別人不顧我就罷了,看在年少時,我曾與你朝夕相處,青梅竹馬的份上,往後餘生你可都要護我周全才行。”我緊緊地抱著骨碌的大腿,奉承道。


  骨碌低下頭,溫柔地拂過我的眉間,笑道:“這般成熟的年紀,還耍小孩子般的賴皮,丟不丟人。”


  “在你麵前,還怕什麽丟人。”我不管不顧,依然賴在骨碌香軟的身上。


  車馬繼續前行,因過巴陵山時,路程過於顛簸,我經不住,掀開幔帳吐了起來。骨碌見我難以忍受,便命隊伍停下,於湖邊稍作調整。


  我記得巴陵山是白堯的老巢,於我來說,這裏曾發生過太多不好的事情,我不願在此久留,用清水漱過口之後,便起身拉著骨碌,欲將回到馬車上,繼續趕路。


  不知是不是因真氣提升緣故,我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耳聽密林之中傳來異響。我側過身,將骨碌護在身後,拔出海桐的流光刀,向密林之中擲出。


  密林之中傳來一聲悶響,流光刀上的鈴鐺聲戛然而止。夜海桐見此即刻吹響口哨,散於四處的護衛隊伍驟然聚集,將我於骨碌團團護在當中。


  而後,百十餘支羽箭從林中迎麵朝我與骨碌飛來。


  “快攜國君回到馬車上。”夜海桐抽出流光刀抵禦流竄而來的飛箭。


  我轉身環住骨碌的肩膀,與她一同俯身快速向馬車急行。在夜海桐的護送下,這一路安穩,直抵車馬旁。


  我抬手先將骨碌推了上去,隨後手腳並用往裏爬去。


  馬車裏,羋蘇正襟危坐於軟榻上,手持著白虹劍挾持骨碌。


  夜海桐並不知馬車裏發生了什麽,她禦車向前,欲衝破圍剿而去。


  我想羋蘇的功夫不如骨碌,她是不是後麵安排了什麽路數,這才故意讓他挾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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