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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楚舊事·第七章

  容濁清雅,炎炎而光。


  出自名家白商政的《容世》。


  想來除了襄公和君夫人,這楚國也極少有人能將雅光這兩個字,想到《容世》上去。


  雅光公主心神蕩漾,又與他聊了許多。


  晌午時,叔懷還抓了一隻野雞烤製做為午餐與雅光公主分享。


  雅光公主也奉上了隨身的酒囊,二人共飲楚國的翠竹。


  冬獵致禽之時,雅光公主找了個借口未有現身,卻於相送蔡國國君之時,身著那日的戎裝,偷偷地跟在隊伍後麵。


  待楚國相送的隊伍撤走後,她才出現,並與叔懷相約翌年冬獵。


  叔懷見有難得與他聊的來的人,便不顧身份,將刻畫著自己印信的傳信竹筒交給了她。


  擁有蔡國公子叔懷印信的傳信竹筒,雅光公主便可以與他時常通信了。


  隻是這第一封信,雅光接連寫壞了幾個竹片了,都不知該寫些什麽。


  “你就寫與他聊的那些事情啊,比如《容世》,或者在尋找一些和這篇文章差不多的來,和他交流。”木絲言建議道。


  “可我怕他會不喜歡,他若不喜歡,便不會回我,他不回我,這傳信竹筒就會被他收回去,我就再也寫不了信給他了。”若是雅光公主現在這小心地模樣被白素瞧了去,不知會不會被他的嘲笑氣哭。


  “那你不如順便送他點禮物,這樣他便不好意思不回你,對不對?”木絲言幫著雅光公主認真地想著辦法。


  “可送什麽呢?”雅光公主靠著石橋,揉著額頭賣力地想著。


  “不如,就送翠縹茶吧?”雅光公主和木絲言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二人皆是一怔,竟沒想到能如此心有靈犀。


  待雅光公主將信寫完,又挑了一些上好的翠縹,木絲言便陪著她一同前往雲夢城的信館送信。


  得此方便,華容郡主又叫木絲言帶了幾箱的冬衣,給她在雲夢城的兄長們順路送去。


  於是,雅光公主送信的車馬又添了一輛專門送冬衣的。


  姚綰見狀,便也為她的兄長姚宏填了一箱。


  木絲言見狀情況不妙,便同雅光公主連夜啟程往雲夢城趕去。


  如果再晚走些時日,怕是不止是再加一輛馬車這樣容易了。


  事情辦妥後,木絲言和雅光公主準備回東楚時,雲夢忽然飄起了雪。


  車侍在趕路時由於行的緩慢,發現了一個在路邊快要凍死了的姑娘。


  雅光公主出於好意,便讓車侍將這個凍僵了的姑娘抬進馬車來,並令身邊侍候的宮人用雪水為她擦身。


  幸而她呆在雪地裏的時間不長,身上隻是寒涼,並未有凍傷。


  宮人為她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後,又喂了她一些驅寒的薑茶。


  沒過多久,姑娘便睜開了眼。


  她起身環視四周,倏然間拽下頭上的發簪,迅速地抵著雅光公主的脖頸,質問道:“是不是,是不是那妖婦派你來殺我的。”


  雅光公主雖然害怕,但見她手上的簪子並未有什麽殺傷力,溫和地笑道:“你可見過哪個殺人還要等著對方醒的,尋求刺激?”


  姑娘轉眼想了想,緩緩地放下了發簪。


  “前麵就是東楚了,等下到了,你便走吧。”雅光公主說道。


  那姑娘點了點頭,俯身同她道謝。


  待到了東楚後,雅光公主又令宮人送了一些禦寒的衣物和銀錢給那個姑娘。姑娘千恩萬謝後,將自己身上最值錢的發簪留給了雅光公主,便一溜煙地跑走了。


  雅光公主瞧著手上那隻發簪,形狀是一株桃枝,半開的桃花上,停著一隻蝴蝶。


  那時的雅光公主並不知道,這支發簪上,已經被那個姑娘下了一道附著蠱。


  也是因附著蠱,待半月後,雅光公主出城去拿信,在返回東楚的半路上,再次遇到了這個姑娘。


  她被一群人追殺至雅光公主的車馬前,致使馬受了驚嚇,險些將車甩了開。


  木絲言衝了出去,穩住了馬,隨即按開手腕處的機關。


  手鐲上的銅珠朝著正在圍攻姑娘的刺客飛射,一撥人受痛倒在了地上,姑娘趁著間隙直奔雅光公主的車馬。


  木絲言將她推上馬車,便讓車侍即刻禦車啟程,這才甩開了那些人。


  雅光公主見她在東楚的都城之中也不太安全,便亮明了身份,開口問她,可願意跟著她去宮內做個貼身女官。


  她想都沒想,立即點頭答應,並告知自己的名字叫阿月。


  阿月之名,並非她本名,她不願意說,雅光公主也就沒再勉強她。


  不過木絲言暗地裏提醒雅光公主,這個阿月的手臂上有影山獻王的蠱奴印紋,追殺她的那些人理應是影山獻王的手下,請她自己務必要小心。


  獻王本就喜愛豢養蠱奴,操縱蠱奴來養蠱,更何況影山之中的蠱女,傳聞心術不正。


  雅光公主心善,認為她曾救過阿月一命,至少阿月不會害她就是。


  句芒祭祀之後,雅光公主抱著傳信竹筒來木家尋木絲言。


  木絲言將她和阿月一同請入院內棠梨樹下的清涼小築,並詢問,為何這次沒有派人來傳召,反而親自出來了。


  雅光公主告知木絲言,昭公子的孋夫人承孕了,整日霸占著羋昭不說,還日日神經兮兮地懷疑宮內有人要害她的孩子。


  雅光公主本想找個時日去昭華宮探望,可聞訊阿月跟昭華宮的婢女所打聽到的一件事情後,便不想再去了。


  木絲言好奇是什麽事,雅光公主嗤之以鼻地道:“無非就是兩個女人爭寵的事情罷了,那靈玉夫人也是柔善可欺的,若換做是我,早就抓住了往狠裏打。”


  東楚後宮的姬妾不再少數,想來雅光公主對此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我知那孋婰少時十分妒忌你,便於此時盡可能地讓你少在她身前轉悠,她若想此時隨便動點歪心思,你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雅光公主未雨綢繆的表情甚是俏皮。


  “那我還真是要多謝公主為我思慮了。”木絲言笑道。


  隨後,雅光公主從懷中掏出了叔懷寫給她的信。


  因雅光公主曾在通信時送給他一些翠縹茶,叔懷覺得這茶清幽回甘,便問起了出處。


  雅光公主便將這茶的出處以及翠眉山上的傳說告訴了叔懷。


  叔懷甚是感興趣,便想邀雅光公主做向導,帶著他在月夕節之時,遊玩翠眉山。


  木絲言看得出雅光公主的百般猶豫,她既想陪著叔懷一同遊玩翠眉山,又怕被叔懷識破了身份。畢竟雅光公主在叔懷跟前可是個男兒身,且前往翠眉山並非一朝一夕,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半月,時間久了,身份就會暴露,屆時雅光公主如何解釋,也是個問題。


  “我要如何幫你?”木絲言直言。


  “你可否扮作是我阿弟,隨我一同去?”雅光公主小心地試探。


  木絲言歪著頭,興致盎然地看著雅光公主,她就知道,雅光公主方才對她殷勤勁兒,來的十分蹊蹺。


  “若是你走了,月夕節的祭月舞怎麽辦,你如何於主君和君夫人交代?”木絲言問道。


  “祭月舞,我會讓阿月戴上麵具替代我來跳,至於主君和君夫人,他們才沒有閑心來管我,我同昭兒說一聲就行了。”雅光公主說話時有些落寞。


  雅光公主於深宮之中的寂寞便是來源於此吧,她大概都沒有羋瓊討襄公喜愛。可能她的存在僅僅是作為襄公權衡周邊國家的一枚棋子,待到了年歲便出嫁他國公侯,用盡後半生,來思念雲夢故土。


  東楚重男輕女的風氣不知是從何時興起的,他們或許忘了,楚國的第一任君主便是個女子。


  木絲言看著雅光公主強顏歡笑地模樣有些心疼,心一軟便答應了她。


  雅光公主滿心歡喜地拉著木絲言和阿月的手笑道:“我羋雅光此生能有你們二人做知己,也算是不罔了。”


  木絲言歪著頭,盯著阿月不自然地臉色淡淡地笑著。


  “奴,奴不敢同公主為知己。”阿月妄自菲薄地跪在了雅光公主腳下。


  “阿月,你又開始掃興了是不是?”雅光公主細長的手指挑著阿月的下巴。


  阿月的眼中積滿了淚,晶瑩閃爍,好似月上的痕。


  “阿月,你這便是不將我們當做你的知己了?”木絲言長歎一口氣道。


  想當初,她可是冒著危險,將阿月從那群人的手下救出。


  “你們是阿月的恩人,阿月甘願屈服,不敢攀附。”阿月說道。


  “你若是屈服,便會講出你真實的名字,以及你為何會被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追殺了,你不願意說,雅光公主也不逼迫你,這樣的關係哪裏是屈服?”木絲言道。


  這樣淡泊如水的關係,分明已如密友一般隨意了。


  “阿言,你可莫要逼她,我知這世上每人都有難處,阿月若是哪天想說了,我的耳朵隨時等著就是了。”雅光公主豁達地道。


  阿月依舊垂著頭不語。


  木絲言瞧她也沒有凶惡之相,她被那些人追殺,才會躲到楚宮尋求雅光公主庇護。既然是庇護,她就不會傷害雅光。


  既是如此,不說便不說吧。


  反正木絲言也對她沒什麽好奇之心。


  於月夕節前夕,雅光公主同木絲言兩人身穿男子行裝,一同禦馬前往上饒,與叔懷在此會和之後,又一同往翠眉山去了。


  時值秋日,風清氣爽,田地之中的麥子一片金黃。


  叔懷同雅光公主行於木絲言馬前,她見二人路上聊的歡暢,似是從沒停過,也不知哪裏來的話這麽多,講都講不完。


  他們二人寄情於彼此,所以木絲言便隻能寄情於山水了。


  看著山清水秀,明淨如妝的秋色,她想說些什麽來感慨一下,卻發現她所有的時間都用於禦馬和手藝上了,詩書壓根也沒看多少。


  萬種心緒,隻能凝結於:“咳,真美。”這三個字上。


  “兗州麥搖波,搔頭憶君多。”木絲言的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停馬回頭,見身穿月白色雲紋衣裳的白堯,正慢悠悠地跟在他們後麵。


  “你何時跟在後麵的,我怎麽沒聽到一丁點動靜?”若不是他無端念那詩出來,木絲言當真沒有注意到馬後竟然跟了人。


  白堯朝著她微微地笑了笑,便同反身禦馬而來的叔懷作揖。


  “堯公子怎會出現在此處,可也是去遊翠眉山?”楚國冬獵時,二人在致禽上已經見過了麵。


  “堯隻是不放心徒兒,這才親自跟了來。”白堯抬起手抓住木絲言的後襟,親密地說道。


  “原來你阿弟拜了白堯為師,如此看來這少年倒是未來可期了。”叔懷轉過頭對雅光公主說道。


  雅光公主不清楚白堯怎會知道他們同遊翠眉山的事,她心裏雖然不願讓他摻和進來,但還是十分有禮地笑了笑,並對他抱拳作揖。


  木絲言暗暗地拍了拍金烏,金烏緩緩挪動了蹄子,遠離了白堯的馬。


  她的後襟算是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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