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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迸射

  屠宰場老闆微胖富態,有點發腮。


  辦案中心的審訊椅都是加寬的,他坐進去也是滿滿的,有種不浪費空間的感覺。


  此時說起命案,屠宰場老闆也是緊張中,帶着一點點的輕鬆。柳景輝一看,就神情鄭重起來。


  又不是演員,普通人不是有心事,是做不出這種樣子的。


  柳景輝判斷他應當是重要的知情人,而他知道的情況,恐怕是並不簡單的。


  柳景輝迅速的向兩邊看看,見江遠等人都在,才看向屠宰場老闆,道:「李琿蓋,你說自己不是殺人兇手,那你知道誰是殺人兇手嗎?」


  屠宰場老闆李琿蓋遲疑幾秒鐘,道:「知道。」


  柳景輝深吸一口氣,果然如此,這傢伙介入甚至比他想的還要深。


  柳景輝立即問:「你是參與了殺人,還是目擊了殺人?」


  李琿蓋道:「都不是。但我知道是誰。」


  柳景輝問:「是誰?」


  「李唐意。」李琿蓋道:「是我一個遠房侄子。」


  他的眼神認真的看着柳景輝,等待着柳景輝的回答。


  柳景輝有點明白,但還是問:「李唐意是哪三個字?有什麼體貌特徵?」


  「李家唐朝,意思的意。是個瘸子,挺壯實的,穿的鞋都是特製的……」李琿蓋長長的說了一串。


  但是,聽到是瘸子的時候,柳景輝等人就基本已經認定了。


  天下人千千萬,這麼巧,再遇到一個合適的瘸子的概率,應該是不高的。


  再者,這個細節在江遠介入以前,專案組都是不知道的,李琿蓋是不是編的且不討論,這個知情人的身份,他已經是坐實了。


  柳景輝緩緩點頭,確認旁邊的王傳星做好了筆錄,再問:」你知道李唐意在哪裏嗎?「


  「瓊南去了。我聽說是這樣。


  」李琿蓋道。


  柳景輝「恩」的一聲,問:「有沒有聯繫?」


  「沒有。」


  「你有證據嗎?」


  李琿蓋再次沉默了幾秒鐘,道:「有。」


  看着監控的幾名警員互相看看,都有些懵的樣子。這哪裏是找了個知情人,這是找了個專案組的刑偵負責人啊。


  柳景輝也是驚訝與懷疑共存,問:「什麼證據?在哪裏?」


  「李唐意殺人的血衣,我用膠袋包起來,藏在祠堂的牌匾後面了。」李琿蓋說着詳細描述位置。


  大灣村和江村的祠堂類似,都是村裏就有的常設建築,從大門入內,就掛許多的牌匾起來。


  李琿蓋將血衣藏在了一個「孝廉方正」的牌匾後面,大概率不會有人去翻找。


  柳景輝立即安排人去找。


  李琿蓋不用再問,自己就解釋道:「李唐意殺人後,跟老婆兩人,到屠宰場的後院來找我,他當時身上就有血跡,說是自己摔的……」


  李琿蓋頓了頓,再緩緩道:「我是殺豬的出身,我知道摔出來的血啥樣子,也知道噴出來的血啥樣子。看李唐意當時的樣子,我就直接打了電話給他父親,告訴他,遠房侄子到了,我會照顧好他……」


  李琿蓋閉了一下眼睛,又道:「你們看我現在挺胖的,當年,我也是能單手搬豬的人。而且,我當時在屠宰場的院子裏,本身就是守夜的,手邊就有鐵棍,我當時就把抽屜拉開,直接把裏面的錢都倒了出來,大概有幾千塊,是用來收豬的,我就都給了李唐意,給他說,辛苦他們夫妻跑一趟,這是安家費……」


  說到這裏,李琿蓋有點得意,又有點感嘆,再道:「李唐意當時跟他老婆商量了一下,又跟我要了一身衣服就出去了。我等屠宰場的工人來了以後,帶了一名工人,到跟前的垃圾桶翻找,找到這身血衣。」


  「工人叫什麼?」


  「李金洲。我讓他寫了一份說明,和血衣放到一起了。」李琿蓋嘆口氣,道:「我後來才知道,是殺了個計程車司機,但人已經跑了,後來,他爸又打電話過來,給我說三說四的,還問候我父母小孩的,我想想,就再沒吭聲。」


  李琿蓋的準備,充沛的讓柳景輝感到失望。


  老實講,正常的現案的審訊流程,其實就是這樣的。辛辛苦苦的調查一些線索,找到嫌疑人,讓嫌疑人吐口,再聽他講一些無足輕重的理由……


  這裏特別要提到無足輕重的理由,就在於現代社會,無足輕重的殺人動機,已經是命案的常見組成部分了。


  現在不是一個激情燃燒的年代,但是一個激情殺人的年代,大部分人並不是因為想清楚了利益糾葛或感情糾葛而去殺人,他們只是上頭了。


  而上頭的殺人方式,往往比盜竊案還要粗糙。


  只是有些案件,因為各種機緣巧合,恰巧多開了正義的審判。


  就比如李琿蓋的退縮。


  柳景輝看着李琿蓋,小小的施壓,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包庇罪犯?」


  「他威脅要殺我全家,我能怎麼辦。而且……」李琿蓋看看柳景輝,嘴角露出一絲諷刺,道:「李唐意的小姨,是沙河鎮領導的小三,那領導後來還升去長陽市了,李唐意的小姨當時還專門來找過我,你猜我為什麼生意都不做了?」


  十一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事情了。


  柳景輝果斷暫停了審訊,只道:「你說的情況,如果確實的話,會有人受到懲罰的。我是省廳的人,長陽市也管不到我。我現在就聯繫檢察……」


  李琿蓋見柳景輝不像是說假,眉目重新耷拉了下來。


  對他來說,這件事幾乎很難有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從李唐意穿着血衣出現在他面前,李琿蓋就沒有全身而退的選項了。每一步,李琿蓋看似有選擇,實際上,卻沒有一個人在乎過他。


  包括柳景輝,也是差不多的。


  ……


  監控室里,江遠等人亦是頗為沉默。


  柳景輝出來,連打了幾個電話,最後才收起有點發燙的手機,對江遠笑笑,道:「別擔心,咱就是準備一個萬全之策罷了,比這種複雜的多的案子,我都做過。泥鰍掀不起浪來。」


  江遠問:「接下來呢?」


  柳景輝道:「余支派人去抓李唐意,再找那個工人詢問。大家也都要注意保密。」


  有事的時候,柳景輝就叫餘溫書是余支了,倒是非常實在。


  過了一會,餘溫書自己也過來了。


  他先是見了柳景輝等人,再笑道:「大家不要有心理負擔,害群之馬哪裏都有,當然,現在案件還沒有結束,馬的性質我們暫且不說,但是,案件做的是非常漂亮,時隔11年的積案啊,一朝偵破,我要為大家請功。」


  他這麼一說,大家的情緒也全都好轉起來。


  同來的萬寶明更是面上有光,笑道:「這個案子,難就難在確定屠宰場,確定屠宰場的老闆。之前的專案組進行案件偵破的時候,屠宰場反而是正常運行的,也沒有關注到這邊來……」


  之前的專案組也是自家刑警隊的人組成的,萬寶明表面上還是為其說兩句好話,但話里話外,說的都是江遠的好。


  餘溫書更是看着江遠就開心。


  破積案是各家刑警隊都要做,而且是越做越香的活計。


  許多刑警隊不做,不是他們不喜歡,而是他們沒能力做,又或者沒信心做。


  對長陽市一級的刑警隊來說,破積案的開銷,花多少都不重要,只要是正常的開銷,哪怕真的用幾千人排查,餘溫書都可以接受。只要最終案子破掉了,這種開銷,都只會變成魄力的證明。


  只不過,大部分的刑警隊,是真的無法保證案件的偵破,換言之,也是真的無法承受,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和經費,卻一無所得的局面。


  有一個能破案的下屬,對任何一個刑警隊來說,都是珍貴無比的生產資料。


  「對了,江遠最近生活的習慣不習慣?」餘溫書也不管其他人了,就走到江遠身邊,噓寒問暖。


  江遠笑笑,道:「習慣的,這邊的生活跟我在家裏差不多。」


  「出門在外,總是有各種不習慣的。尤其是這種出差。恩,差點忘記了,回頭你寫個報告,申請一下出差補助。」餘溫書看着江遠,不知道該如何寶貝他,一時間,腦海中想到的只有打錢。


  江遠道:「隊里給我開着一份出差補助……」


  「他們是他們的,我們的是我們的。我們長陽市刑警支隊的人員配置和待遇,還是很不錯的。」餘溫書說話間瞅到江遠的警銜,立即道:「級別在這裏呢,升職什麼的,都要快的多。」


  江遠裝聽不懂,轉移話題道:「長陽市的人口多,命案也多,做起來確實比較有挑戰性……」


  「對啊,我們長陽市……」


  「余支,這個案子,我這邊就算是做完了,那我們還是休息幾天,然後再做下一個案子?」江遠打斷了餘溫書的話。


  餘溫書依舊是一臉寵溺的笑,道:「可以可以,休息幾天是應該的,恩,等嫌疑人到案了,我再通知你後續的情況。」


  「李唐意只是運氣好罷了。」柳景輝這會兒緩過勁來,一臉淡定的道:「李唐意的家庭條件,相對於屠宰場的普通工人要好很多,但他選擇到屠宰場上班,很可能跟他的家庭背景,個人的身體條件有關。這是現案的專案組忽略的一點。」


  柳景輝重新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繼續道:「李唐意帶着妻子一起到屠宰場來工作,這也是與普通工人不同的地方,我估計,他應該是對這個行業有想法。」


  「估計也是因為跛足的原因,李唐意選擇乘坐計程車,-因為某種原因殺死了計程車司機后,李唐意開車棄車,又徒步數公里回來,以他的腳力,大概也是到極限了。」


  「如此困難的情況下,還要找上屠宰場的老闆李琿蓋,李唐意要麼是慌不擇路,找到唯一認識的人,要麼就是需要一個地方換衣服,又或者,他說不定就存着殺人滅口的想法。李琿蓋是唯一知道他要來此地的人,殺了李琿蓋,李唐意簡直就是不存在的人。」


  「李唐意的妻子在此期間不知道是否起到了某方面的作用,按道理說,兩人應該是商量過的。」


  柳景輝說到這裏,哼哼兩聲,道:「等把李唐意夫婦抓到了,倒是可以問問他們。」


  餘溫書笑眯眯的說「好」,但對柳景輝,顯然沒有對江遠式的喜愛。現在猜中猜不中又能怎麼樣,他又不是開遊樂園的。


  他要的是破案和證據,至於過程是否完美,他才沒那麼在乎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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