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草寇
“將軍這麽說倒是讓在下想起來一個叫做‘千金一笑’的典故。周幽王為了逗笑褒姒烽火戲諸候,最終亡了國。可見女人不是好東西,一顰一笑都是紅顏禍水。”高慶裔說道。
“女人是禍水?先生這話我可不敢苟同。相反,我倒覺得古往今來的大事都是女人辦的。共工和祝融兩個混蛋把天打了個大窟窿,是女媧娘娘出來補天給他們擦屁股的。東漢時要沒有貂蟬,十八路諸侯什麽時候才能討逆成功?唐時沒有武則天哪來的開元盛世?遼要是沒有蕭燕燕,耶律阿保機打下來的錦繡江山可能早就被那些個敗家爺們兒給爭搶得四分五裂了。遠的不說,宋江想要招安最終還不是李師師幫他辦成的?他低三下四地求高俅幫他辦事,可高俅有個球用?所以說還是漢字講理,“子”的旁邊有個“女”才叫“好”,要是換成了單立人,就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仔”子了。”宗翰辯駁道。
“王爺真是高見,這樣的話在下竟聞所未聞。”希尹讚道。
“難道為了江山就一定要辜負美人?世間就沒有雙全之法了?”如鹽問道。
“那當然,江山和美人必然不能兩全,聖人雲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高慶裔說道。
“聖人說的話也未必都對。美人雖然決定不了國運興衰,但從美人的一顰一笑中也能看出國運的好賴。北返的男男女女們一路之上哭泣之聲不絕於耳,就說明他們亡了國,不開心所以才哭。你們想要看到美人的笑臉,就必須給她們一個風雨不動的江山。男人沒本事,又讓女人強顏歡笑,那才是真正的逼良為娼。”宗翰說道。
“王爺果然比古代的聖人還有見識。”如鹽讚道。
宗翰在心下得意之餘,又白了如鹽一眼,假意訓斥道:“不許溜須拍馬。有本事你說個能讓中原快點穩定下來的辦法。”
如鹽抓抓腦袋說道:“奴才聽說燕趙一帶自古以來就多出豪傑之士。百姓們日子過不下去了就會起來造反。東漢出了個張角,隋末有個瓦崗山,前朝又鬧過梁山起義。”
“王爺,既然這一帶民風如此,我們就應該督促沿岸州縣趕快賑災。要是百姓們因為災荒鬧將起來,隻怕我們的剿匪就要無休無止地進行下去了。”希尹說道。
“對,你替我寫一封信,叫烏珠監督那裏的官老爺們趕緊放糧救人。黃河泛濫,烏珠就算是過了黃河怕也追不上趙構了。趙構不著急抓,先保境安民要緊。唉,我看趙構他是不打算回來了,回來也沒臉見河東父老。”宗翰安排道。
“好,我馬上去辦。”希尹應答道。
宗翰帶著大隊人馬行至太行山。高慶裔見宗翰在了望四周,便笑著問道:“王爺覺得此間如何?”
宗翰眺望著遠方讚歎道:“燕京是個好地方啊。我們若在這裏定都,退則有家可回,進則暢行華夏。”
“王爺既然有這樣的雄途遠略,又何必寄希望於他人。”高慶裔不失時機地勸道。
希尹說道:”王爺果然有遠見。隻可惜,我們現在連老家都治理不好。如果遷都,萬一後院起火,說不定會落到進退兩難的境地。”希尹自上次西夏借馬失敗後,就一直在反省失敗的原因。後來,他覺得問題很有可能出在自告奮勇地要求跟他同去西夏的耶律餘睹身上。因為他去見西夏王的時候,西夏王李乾順還是一副很恭敬的態度在對待他。而耶律餘睹呢,卻對借馬的事情表現得並不盡心,他在私下裏是怎樣和西夏人往來的,希尹不得而知。可煮熟的鴨子都能飛,板上釘釘的事都能被反悔,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嗎?為此,希尹在這次出征前在背地裏與宗翰交換了意見,他希望不要帶著耶律餘睹一起出征,不要讓遼國降臣們跑到一起拉幫結派。經常被蕭妃吹枕邊風的宗翰當然明白希尹的初衷,他即時應允了希尹的要求,留下耶律餘睹戍守會寧。一路之上,希尹都對以高慶裔為首的遼國降臣十分警惕,生怕他們說了什麽蠱惑軍心的話。所以,希尹一旦看出什麽苗頭,就會立即出來製止。他的掣肘也給高慶裔造成了非常大的壓力。
“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我們這代人就把先老家侍弄好。遷都的事,留給兒孫們折騰去吧。”宗翰借坡下驢。
如鹽體會到了宗翰的心思,說道:”大金國運昌盛,就是遷都也不急於一時。皇上若是不提遷都,那就自然有他的打算。王爺是做臣子的,可以分君之憂,但不能喧賓奪主自作主張。”
宗翰笑道:“你們聽聽,這臭小子真是越來越有見識了。不過,高先生是有分寸的人,這樣的話不要你提點,你切不可得意忘形。”
“王爺教訓的是。奴才不敢賣弄。”如鹽笑道。
高慶裔聽出了宗翰是在指桑罵槐,雖然他心裏很不痛快,但也不敢說什麽,隻好就此作罷。
眾人正在邊走邊談之際,忽然聽得山間傳來了幾聲鳥啼。宗翰覺得有些不對,就示意隊伍停下來做好防禦準備。
有探馬來報說:“王爺,小的們在前方山裏有見到形跡可疑的人,他們十有八九是此地的草寇。”
宗翰不滿地質疑道:“什麽叫十有八九!再探再報,你們務必抓個舌頭回來問話。”
探子趕忙又帶人巡山問路。不多時,探子就從山裏捉了個樵夫回來。宗翰顧慮樵夫懼怕自己,便授意高慶裔問話。
高慶裔態度謙和地問樵夫道:“這位砍柴小哥,你休要驚慌。我等是奉了大金皇帝之命前來安民剿匪的。途經此處,不知此山中可有賊寇出沒?”
樵夫很是緊張,他不敢抬頭看高慶裔,隻是在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大,大王。這山裏是有夥山賊,頭領姓陳,名天保。外號活貔貅。”
不等樵夫說完,如鹽忍不住笑著小聲嘀咕道:“活貔貅?難道這賊首隻吃不拉?”
樵夫連忙點頭答道:“這位軍爺說得極是。這陳天保作惡一方,偏生他在官府又有靠山。平時過路的客商們都會被他吃幹抹淨。我們這樣的小民更是要按月交糧交錢,不然就臉上刺字,拉進山裏做賊。他說劫富濟貧,卻是一毛不拔。所以我們都叫他活貔貅。”
高慶裔看了一眼宗翰,又問樵夫道:“你說他和官府也有關係?”
樵夫磕磕巴巴地答道:“大王,小民不敢妄言。他和那些官老爺還是結拜兄弟呢。”
高慶裔忙追問道:“你說的那些官老爺都是誰?”
樵夫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般地說道:“小民不敢說,不敢說。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宗翰見狀便不讓高慶裔繼續追問。他暗自思忖著:如果是官匪勾結,那必然是地方官陽奉陰違地圖謀私利。這樣的悍匪和狗官若留在世上就隻會敗壞朝廷的顏麵。可冒然攻打怕是會牽動官府的暗地支援。不如先勸降,如若不行,再做計較也不遲。
宗翰定了主意便叫高慶裔寫封書信給陳天保,又叫兩名金兵做信使,讓樵夫帶路。
?陳天保在山寨中讀了宗翰的來信便在心中暗自思忖:我現在占山為王雖然快活,可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雖然山寨有官府裏的將軍們的庇佑,但靠人不如求己。我不如先答應金人,明日約在山下見麵。若是金帥給的條件好,我就暫且歸了他們,待日後再做計議。如果生變,我就砍了他的狗頭,拿去康王處邀功。總之,我還是要和他們見上一見的。更何況我陳天保一身好武藝,又有寶刀在手,區區金狗何足懼哉!想到這兒,陳天保命人回信宗翰,應允了明日的會談,又派人送兩名金兵下山。
?
次日,雙方在山腳下會麵。陳天保以地主的姿態率先向宗翰等人發問道:“某若與眾兄弟歸降王爺,不知能謀個什麽官職?”
宗翰答道:“我大金論軍功行封賞。閣下若能為我大金效力,功勳至偉,封侯拜相也是有的。”
陳天保冷笑道:“嗬嗬,封侯拜相有什麽意思。到頭來還不是要聽別人的吆喝?某現今盟主一方,自在快活。若要某歸降,除非封我個兵馬大王做做。”
陳天保出言不遜,惹得眾將心下不悅。婆盧火按捺不住,大喝一聲道:“哼,你個不知好歹的賊廝!你想當王爺,那就先問問爺爺手裏這把刀答不答應!駕!”話音剛落,婆盧火就催動戰馬衝到了兩軍陣前。
陳天保倨傲地問道:“哪位兄弟原為某擒得此賊?”
“小弟願往。”陳天保身邊一位黑臉漢子應了一聲便催馬持槍,殺入陣前。
二人戰不過三五會合,技高一籌的婆盧火便手起刀落地將黑臉漢子斬於馬下。他向山賊們叫陣道:“陳天保,你叫人替死算什麽本事,有種自己出來與爺爺廝殺!”
“金狗休得猖狂,我家哥哥怎能與汝輩動手?你殺了我兄弟,拿命來!”說話間,又一個和剛才那漢子麵容相似的人紅著眼睛衝到陣前。他半句廢話都沒有,見了婆盧火就舉斧子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