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心計
自從設也馬回來相府,老夫人也隨之精神大振。可當她聽說慶功宴上發生的種種,頓時破口大罵宗翰絕情。設也馬哭著說想念自己去世多年的額妮。老夫人可憐他說道:“孩子,你不要誤解你阿瑪,他也有苦衷。如果為你從西北調兵,則西夏、西遼虎視眈眈,我大金半壁江山難保。雖然他做的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從全盤考慮也隻能丟卒保車。西北重鎮是我多少女真男兒用血換來的,如若丟失,怎麽對得起他們的在天之靈。你既然回來了,就什麽都好,過去的事,就當是個教訓,你不要記恨你阿瑪。”
設也馬點頭道:“我不恨阿瑪。隻是我這次無功而返,反而給咱家丟臉,覺得很對不起他。”
老夫人搖頭道:“沒什麽。勝敗常事,不丟人。”
如鹽也說道:“就是,小郎君回來了就好。將來咱們有的是立功的機會,一定會超過王爺的。”
設也馬看著如鹽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如鹽。”
不待設也馬把話說完,老夫人就瞪了他一眼道:“不許沒禮貌,如鹽是你叫的嗎?”
“叔叔。”設也馬改口問道:“叔叔可認得韓世忠?”
如鹽搖頭道:“要不是今天酒會,我是從來都沒聽說過這個人的。”
設也馬說道:“可是,他好像認識你。我被他捉去之後,他搶了我的荷包,就問起你的事來。”
“啊?”如鹽和老夫人都聽得一頭霧水。
設也馬繼續說道:“我說你跟阿瑪同進同出,他聽了可不樂意了。說阿瑪喜歡你,他就更生氣了。我還因為這事挨了他一頓拳頭呢。你真不認識他?”
“真不認識。”如鹽搖頭。他心裏卻開始揣摩起了瓔珞和韓世忠的關係。
宗弼得知寧哥死於難產,萬分悲痛,圓珠挺著大肚子,抱著小郡主不斷地安慰著:“王爺,人死不能複生,王爺可得保重。娘娘仙逝,隻留下小郡主一人。若是王爺相信奴婢,奴婢願意替娘娘撫養小郡主。”
“辛苦你了。”宗弼抱過女兒泣不成聲。
“那日娘娘危急,我請了宋王府的墨染夫人過來,自己也去禱告了菩薩,可誰知……”圓珠也用手絹擦眼淚。
宗弼點頭道:“原來是二哥在幫我,這個恩情,我將來一定要還。”
有丫鬟通報說:“王爺,太子求見。”
“說我醉了,不見。”宗弼想推脫。
“我都進來了,你還騙誰?”宗磐說話間已經走進了屋子。
“殿下有事?”宗弼打心眼兒裏不想見他。
宗磐感慨道:“聽說弟妹出了事,我來看看你。人要是倒黴啊,那就隻能認命。”
宗弼心想:我最倒黴的就是此生有你。
宗磐說道:“玉盤,你且跟夫人去別處坐坐,我和我弟弟有話要說。”
玉盤應了一聲就和圓珠退了出去。見女人們都出去了,宗磐道:“你說咱倆這次出去,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吧?帖末合憑什麽像訓兒子一樣教訓咱倆啊?你當時臉色不好,我都看出來了。”
宗弼掩飾道:“我那隻是喝多了而已。再說,大哥說的也沒錯,我這次出去確實無功,不該吃慶功宴。咱們被圍黃天蕩時,被韓世忠追殺時,多虧大哥出手相救,不然,我們這次就死在外邊了。”
宗磐不屑地說道:“那是他出手相救啊?婁室來救援,是奉了我父皇的旨意,和帖末合有一根頭發的關係嗎?西北軍是他的寶貝疙瘩,他舍得動?我都聽人說了,他根本不打算動西北的人馬來救咱們,連他親兒子他也沒管。虎毒還不食子呢。這個人,比驢還倔,比狼蟲虎豹還狠。”
宗弼說道:“殿下,若失了西北,我們也難在中原立足了。”
宗磐說道:“老四,你想要在中原立足,就得趕緊跟皇上保舉劉豫做山東的土皇帝。父皇現在最倚重的就是你了,他還指望著你再次南下替他抓到趙構呢。若是你保劉豫,將來你去那邊帶兵打仗豈不是自在?若是換成婆盧火,他和帖末合一個德行,到時候可怎麽弄啊?”
宗弼不語。
宗磐又說道:“哎,我上次給你的鹿心血你家夫人都吃完了吧?這次我又給你帶來點。”
“不不,殿下不要費心了。”宗弼心想:我要是還收他的東西,將來說不定還會被他坑得多慘呢。
宗磐說道:“帶都帶來了,我還能拿回去?收著。不收我跟你急眼啊!”
“想不到那個寧哥這麽不堪一擊。我還以為你會和她鬥很長時間呢。”玉盤對圓珠說道。
圓珠說道:“天賜良機,豈能錯過?”
玉盤說道:“還是你厲害!不像我,竟然一時頭腦發熱,跟了那個傻子回來了。”
圓珠笑道:“姐姐就安安靜靜地做個太子妃也很好啊。萬一太子真的繼承大統了呢?你不就成了金國的皇後娘娘?到那一天,姐姐匡扶宋室的願望不就達成了嗎?”
玉盤歎道:“可皇後不喜歡我。她聽說太子為找我獨闖宋營,把我狠狠地罵了一頓。”
圓珠勸道:“該忍則忍,現在還是他們女真人的天下。”
“繼承大統?”玉盤思量片刻道:“照太子這個樣子來看別說是繼承大統,就是想去高麗圈個親友團回來也是癡心妄想了。哼,我還不知道他的心思嗎,他就是想著一戰成名。結果呢,他們兄弟倆被韓世忠打得丟盔棄甲勉勉強強地活著回來了。他這麽慫,還敢指望著高麗公主會押寶在他身上?隻怕人家早就盯著宋王去了吧?”
圓珠笑道:“姐姐還是不要太早下定論。雖然太子殿下沒有做出什麽成績,但他卻能在遇險後活著回來。這說明什麽?難道這不就是人們常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我才不信呢!”玉盤不屑地笑道。
“有人信就得了!”圓珠看著玉盤別有深意地說道。
玉盤也不笨,忽然間她明白了圓珠的這番深意,她笑道:“對啊!對啊!隻要有人信不就得了嗎?”
“太子若能繼位,那麽姐姐就不光是修了個和汴梁一樣的皇城,還扶持了一個和我們的父兄毫無區別的女真皇帝。這樣你的理想不就實現了嗎?”圓珠笑道。
“話雖如此,可你培養合剌的心血不是白費了嗎?”玉盤感覺自己仿佛欠了圓珠很大的一個人情。
圓珠笑道:“不妨事。合剌畢竟是小孩子,說話沒什麽分量。我們指望他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既然皇上也看重太子殿下,姐姐隻管順水推舟就好。”
“明白了。我這就去找人造聲勢。”玉盤說道。
沒過多久,會寧府就有了“太子殿下是遇難成祥的真龍天子”之類的皇都新傳說。隨著傳言越傳越奇,街頭巷尾、茶樓酒肆裏都逐漸興起了關於宗磐的一係列誕生奇談!比如,“太子殿下降生之前風雨大作,天昏地暗。降生之後紅日出雲,天地間一片祥瑞之光。”“殿下在降生的一刻有五色祥雲聚在產房上空久久不散。”“有一條黃色的龍在祥雲裏上下翻滾,最後化成一道金光臨凡產房。”“太子殿下降生之後眼珠會轉,能對著皇後娘娘笑。”總之,各種關於太子殿下崇拜的奇談層出不窮,傳聞如同大爆炸般地在皇城中傳揚開來。很多孕婦都覺得太子殿下是個不世出的奇人,竟然在路邊搭起了一間求子的小神龕,每天都有人過來帶著鮮花香燭過來祭拜被供奉成神明的“太子殿下”,向他祈求自己也能生出一個了不起的孩子來。
宗磐眼見自己被傳得神乎其神,供奉比送子觀音還多,心中得意得不得了。他誇讚玉盤道:“還是你腦子夠用,知道怎麽辦事!這回一旦民間有了這樣的輿論,我想繼位就成了奉天承運,順應民心的這麽件自然而然的好事了。”
玉盤心想:虧你還好意思說!我這都是在費心幫你這扶不上牆的爛泥擦屁股!但她並不敢在宗磐麵前露出半點不耐煩或鄙夷的神色,而是循循善誘地對宗磐說道:“殿下可曾見過別人插花?”
“插花?那不就是把路邊的野花揪下來帶回家插在瓶子裏看它凋零的嗎?實話實話,我不喜歡。花花草草本就是活在天地間的東西,你們把它斷了根,養在瓶子裏,它還有幾天的活頭?不好,不好。”宗磐大搖其頭。
玉盤笑道:“殿下不要去心疼那幾株花草。花插在瓶子裏可是比長在野地裏的意義大多了。”
宗磐聽了十分驚奇地問道:“哎呀媽呀,這裏邊還有意義啊!有啥意義啊?”
玉盤解釋道:“插花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漢末年,老祖宗從那時候開始就有了插花的這麽個風雅的興趣愛好。插花發展得最好的是隋唐。那時的人都用布局得錯落有致的花擺在佛前,用它來供奉菩薩。後來,宋王朝的百姓們也都喜歡這個活動,凡是不愁吃喝的家庭都愛把心思用在這個上邊。插花最大的意義就是溝通了天地人的交流,讓三者通過插花結成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