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墜崖

  我心內大安,看來禦林軍已經及時趕到了,帝後必已得救,隻不知狗兒——想到狗兒,我心中一酸,眼眶微紅,不知他可曾被人發現,他斷了一條胳膊,如果不能及時搶救,恐怕性命難保。


  匪人已知大勢已去,語氣不禁軟了半截,但他還算是有些頭腦,頓了一頓,道:

  “若想她活命也不難,你們二人把兵器扔到山澗裏去。”匪人竟然用我剛剛使過的招,說話的同時,我感覺到他的另一隻手在我的身後有所動作,我的手輕輕往下移動,想看看他要做什麽,然而我的手指所觸到的,竟是一個生冷冰硬的東西,感覺上應該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原來這賊人倒也不笨,除了一把大刀,還暗藏了一把匕首。


  楊諒與阿及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準備把手中的兵器扔掉,畢竟匪人隻有一個,他們卻有兩個人,而且還都有些武功底子,若要肉搏,還是占很大優勢的。


  但他們根本想不到匪人另藏了一把匕首,如果匪人拚了命,縱然他們是兩個人,恐怕也難以招架,再者說,如果匪人來個突然襲擊,他們二人根本無法防備,雖然論武功,他們二人隨便一人都比這匪人強,但在緊急的情況下,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我不想他們為我傷了性命,尤其楊諒還是大隋的漢王。


  由於匪人去掏匕首分了心,我感覺到她掐我脖子的手鬆了些,想也沒想,便狠狠的咬了上去,他的手臂頓時鮮血直流。


  匪人吃痛,“啊”的慘叫一聲,竟是無法自持,恰好踩到了身後懸崖邊上一塊石頭,石頭鬆動,他身姿不穩,慘叫著向山崖倒去,他在墜入懸崖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拉了我一把,我的身子便也如一片從樹梢飄落的樹葉,搖搖晃晃往山澗墜去。


  那一刻,我的心底竟然沒有絲毫的恐懼,原來人並不是怕死,而是對即將死亡前那種心理折磨害怕,比如我現在,明知必死無疑,心中反而坦然起來。


  “纖兒!!”楊諒與阿及異口同聲的呼喊響徹山穀,我扯動嘴角,想在死前露出最後一抹微笑,聽娘親說,人死了之後,就會變成鬼,而鬼隻會掛著冰冷的麵孔,是永遠不會笑的。以至於娘親過世了很久,我還在傻傻的想,娘親是不是做了鬼呢?那她是不是再也不能對美兒笑了?


  而此刻的我心中想著,也許我很快就能見到娘親了,不知道她還認不認識現在的我?那個調皮搗蛋的小丫頭變成了金尊玉貴的公主,娘一定會嚇一大跳的。


  我這樣想著,便閉上眼睛,讓自己的身體舒展開來,尤如一隻巨大的蝴蝶正迎著風向下墜落。然而我的身子並未向匪人一樣跌落下去,而是被人扯住了我肩上的衣帶。


  我感覺自己懸在峭壁上,而上方,是阿及拉住了我,他的另一隻手,扯著崖邊的一把枯草。然而那一把枯草是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的,很快便鬆動了。


  楊諒連忙趕來,伸手去抓阿及的手,但還是晚了一步,枯草被連根拔起,阿及的手已經沒有了依托,我竟然又害了一條性命!我歉疚的看阿及,但他沒有功夫看我,一隻手攬住我,另一手緊握短劍,額頭上青筋暴露,拚命把手中的短劍刺向山壁。


  恰好山壁的石縫可以插進去,在我們墜落了十幾丈後,我與阿及再次有了依托。


  懸浮在空中總不是辦法,而且匕首旁邊的岩石又開始鬆動了,阿及費力說道:


  “公主,抱緊了!”說完他縱身一躍,踩在一棵崖縫裏長出來的小樹上,小樹隻有拇指粗細,時刻都有斷掉的危險。


  我已是緊張的渾身是汗,再也顧不得他是個男人,拚命抱住了他的腰。


  阿及唯恐我抱不緊,用極快的速度把腰上束的玉帶解開,然後繞到我的腰間,把我與他緊緊的捆在了一起。


  他把我捆在身上,騰出了抱著我的手,扒住峭壁上的石縫,想要借助匕首與崖縫爬上去,然而峭壁上的石塊極大,要很遠才能有一個石縫,這讓我們更加艱難。


  “纖兒——阿及——”我們聽到楊諒在上麵大聲呼喊,他的聲音淒慘無比,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我似乎能看到他痛徹心扉的模樣,要不然也不會有如此歇斯底裏的大喊,他的聲音在峭壁裏久久回旋,他一定是以為我們兩個死了。


  “阿及,我們喊漢王找條繩子遞下來吧?”我試試了嗓子,發覺很痛,既有我自己用金簪刺破的傷口,也有被匪人掐得青紫的於痕。


  “沒用的,我們已經落下了幾十丈深,漢王已經看不到我們了,而且上麵的聲音容易傳下來,我們的喊聲他卻未必能聽到。”阿及沒有像我一樣做無用功,他在保持體力,準備下一次的跳躍,既然無法上去,那就想辦法慢慢下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就這樣被他背著,一次次的隨他騰空躍起,一次次的跟著他貼扶在峭壁之上。


  好在阿及自幼習武,雖隻有十六七歲的年紀,卻身手不凡,總能準確的找到峭壁上的縫隙,把短劍插進去,或者找到一棵小樹,幾把荒草,然後用力扯住,為防止傷到我,他一次次用他自己的身體與峭壁撞擊,給我一個堅實的後背。


  我們就像壁虎一樣貼在峭壁上,緩緩的向山澗內落去,經過了幾十次的跳躍,我們終於看到了穀底,那是一條水流湍急的小河,清澈可見水底磨得光滑的石頭。嘩嘩的水聲傳入我們的耳朵,阿及興奮道:


  “公主,我們得救了!”說完,縱身跳下,落到了小河裏,濺起無數水花。


  他把我背在背上,我隻有垂下的衣襟被河水打濕,而他卻整個人趴在水裏,全身濕透。


  他把我背上岸,解開玉帶,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紅著臉說:


  “請公主賜罪,剛才也是情非得已,委屈了公主。”


  “你救了我的命,我謝你還來不及,何罪之有?”我看了看阿及,他剛才在峭壁上跳了那麽多次,衣衫早已被枝枝杈杈掛得一縷一縷,變成了一根根布條,剛才跳在水裏,又全部打濕,現在的他看起來,像極了一隻落水雞。


  他嗬嗬笑了笑,用力擰身上的水,試圖把濕透的衣衫弄得幹一些,畢竟現在還是二月春寒,穿著如此破爛又濕得滴水的衣服,定然很難受吧。透過破爛的衣衫,我看到他的前胸已經體無完膚,包括臉上,也是道道劃痕,心中不禁一動,淚珠盈滿了眼眶。


  阿及抬頭看到我正注意他,忙不迭的轉過身去,道:


  “奴才嚇著公主了。”


  我也感覺這樣盯著一個男子看他裸露的胸肌有些不妥,遂也羞紅了臉,悶不作聲。山穀裏有陰冷的風吹來,我把衣服裹緊,用手捋了捋散亂的長發,由於在逃跑的過程中發飾盡失,隻能任由它們垂至腰際。


  過了好一會兒,阿及轉過頭來,仍舊是麵紅耳赤,不敢正視我,盯著自己的腳尖言道:

  “公主,我們——哦不是,奴才護送公主回宮吧。”


  “嗯。”我也是麵上飛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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