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奸夫是誰
看著發間已有斑斑白發的楊廣竟然會這個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一臉真摯,點頭道:
“當然,您是臣妾的夫君。”
隨後扶他起身,坐至禦座,待他心情平複下來,我方喚人進來收拾,並把備好的參茶奉上。
當日,楊廣便下旨放了俟利弗設,而我,也開始準備中秋晚宴事宜。
中秋之夜,月明星稀,我特意把晚宴設在桂香苑,一則不在我的永安宮,便少一分嫌疑,二則桂香苑中樹影綽綽,或許更方便陳婤動手。
楊廣忘卻朝前事,一心沉迷絲竹歌舞中,眾妃更是不會過問國事,隻一心諂媚,唯願得到楊廣的青睞。在她們眼中,楊廣再怎麽窩囊,也是一國之君,麵對這樣的美景美色,楊廣能想起朝事才怪。
蘇可兒自從告發昭兒後,對我一直處處防備,唯恐我報複,即便今日應我之邀,不得不來,她也是謹言慎行,連東西都不敢多吃。護甲是銀的,每次裝模作樣吃一點食物,都要先用護甲試探。
我心內隻覺好笑,我若用這麽濫俗的法子害她,豈不是把自己也害了進去?畢竟晚宴是我一手料理,倘若有毒,我是洗不脫幹係的。
我不知陳婤會用什麽法子,但見她穩穩坐著,唇角一直含著笑意,看著那些年輕的妃嬪為爭聖寵,賣弄歌聲舞藝。
待眾人舞畢,陳婤忽然輕歎一聲,對楊廣言道:
“陛下,妹妹們的舞雖然好看,但看多了卻令臣妾眼花繚亂,怎就沒有點新鮮的?”
楊廣微微挑眉,言道:
“哦?依愛妃之見,何為新鮮?”
陳婤一臉陶醉,回憶起從前,答道:
“想當年,先帝後在時,有一次晚宴,擊鼓傳花,別人得了花都表演歌舞,唯有陛下與眾不同,舞了一套劍法,當時贏得先帝後的稱讚。看著陛下矯健的身姿如遊龍一般叱吒風雲,臣妾當即就像著了魔一樣,愛上了陛下,雖然那時臣妾隻是一個宮女。”
陳婤麵上的羞澀仿佛二八少女,楊廣微微有些心動,也隨之回憶起來,歎息道:
“是啊,隻可惜朕如今老了,舞不動劍了。”
陳婤忙笑盈盈打趣道:“陛下哪裏是老了,隻是不再像從前那樣愛賣弄了。”
楊廣樂道:“你這張嘴啊,多少年也不會改,竟然敢打趣朕。”
陳婤斂了笑,言道:“其實陛下不必感傷,您不是有幾個兒子麽?臣妾因想著陛下當年的英姿,在教導昭兒時,無不是以陛下為模子。杲兒本就與陛下長得極相似,如今練的劍法也與陛下一般無二,當然,杲兒尚且年幼,自然比不過陛下當年的神勇,但也絕對與眾妹妹們的歌舞不同。”
楊廣麵色微動,言道:
“哦?那就叫杲兒上來舞一套劍法,也好讓諸位愛妃開開眼。”
眾人見陳婤年老色衰,如今隻靠兒子爭寵,不由得個個撇嘴,雖不屑,但麵上卻也不敢拂逆楊廣的意思。
蘇可兒也隻認為陳婤是為了太子之位,才讓杲兒努力討好楊廣,麵上也起了幾分不屑。
楊廣雖然也猜測陳婤的意思,但杲兒一向討人喜愛,所以楊廣多喜他些。
片刻之後,杲兒執劍上來,身後竟跟著一個身姿輕靈的小小少女,手中也提著一把袖珍小劍,竟然是晚兒。
我不知陳婤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不由得淡淡掃她一眼,她卻並不看我,目光隻在杲兒與晚兒身上打轉。再看晚兒的養母蘇可兒,她麵上有幾分詫異,想來是不知道晚兒上場的,但又隨即釋然,假如晚兒能爭得楊廣喜愛,於她而言,有利無害。
“兒臣參見父皇!”兩個孩兒,一高一矮,恭身一禮。
楊廣開心的嘴都合不攏了,一手拉過一個,笑道:
“晚兒丫頭,你怎麽也上來了?女孩子家的怎也要舞刀弄劍的?小心傷著自個兒。”
晚兒小嘴一撇,不依道:
“父皇好偏心,兒臣跟三哥哥學了好久呢,怎就許他舞劍,不許兒臣舞麽?”
看著晚兒因氣惱漲得通紅的小臉,楊廣更是開心,玩笑道:
“好好,那你就與你三哥哥一同舞來,給朕一觀,若舞得好,朕就封你個女將軍!”
“父皇說話算數?”晚兒小小的眉毛一擰,盯著楊廣伸出小手指。
楊廣快要笑茬了氣,也用小指與她勾了一勾,言道:“朕是皇上,君無戲言。”
晚兒開心的拉起杲兒,言道:
“來,三哥哥,看看晚兒的劍法有沒有長勁!”
言畢,展劍便刺,杲兒不慌不忙,躲過她這一招,假意笑道:
“女將軍饒命啊!”
兩人的花拳繡腿自然不能與當年的楊廣相比,畢竟兩個都還是孩子,但看那滑稽的打鬧,卻令眾人忍俊不禁,氣氛也融洽許多。
桂香苑的桂花在皎皎的月光下彌漫出濃鬱的香氣,微風一吹,隻覺樹影綽綽,香氣環繞,宛若仙境。杲兒與晚兒的身影與劍影劃破月色,“嗖嗖”直響,眾人看得好笑,而我心內,卻泛起股股的寒意。
我一直不知道陳婤要用什麽辦法,也沒去深想,如今看來,她竟是要利用兩個孩子了!
稚子無辜,且晚兒又是蘇可兒養女,陳婤這一招,當真是既狠又險。
我心內擔憂,暗暗祈禱兩個孩子莫要因此事遭到連累。
杲兒挽出一個劍花,借著桂花的樹影,身子一轉,腳步便移至晚兒背後,高喊一聲:
“看劍!”
晚兒側身一躲,笑嘻嘻道:“沒刺著。”接著便飛身而起,拚盡全力刺向杲兒,本以為杲兒會接下此劍,哪知他隻是側身一躲,晚兒的劍勢收不住,硬是直衝衝向宴席衝來。
杲兒身後不遠,坐著的正是大腹便便的蘇可兒。
見晚兒的劍直直刺來,蘇可兒本來掛在唇角的笑意立刻凝住,麵色急變,來不及躲閃,隻驚呼一聲:“晚兒!”
但已來不及,晚兒的劍已刺進蘇可兒的小腹。雖是孩兒練劍用的鈍劍,但這樣的衝擊,依舊令蘇可兒摔倒滾在地上,腹部的肌膚被劃破,鮮血汩汩而出。
眾人大驚,一齊起身,楊廣快步跑過去,抱住蘇可兒,狠狠一瞪晚兒,怒道:
“晚兒,你怎麽刺傷你的母妃?!”
晚兒早已嚇得呆住,此刻見楊廣吼他,立刻哇聲大哭了起來:
“兒臣不知道,兒臣不知道!”
現場立刻一片混亂,好在玉屏宮距此不遠,楊廣抱起蘇可兒快步往玉屏宮去,我忙吩咐人去請禦醫。
待一切安排妥當,我看著仍在啜泣不止的晚兒,心內一痛,陳婤竟心狠至此,這樣利用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但心中仍有疑惑,蘇可兒是晚兒的養母,她又怎會聽憑陳婤的擺布?剛才那一劍看似巧合,但因我知道是陳婤故意所為,別人以為是晚兒不小心刺傷蘇可兒,我卻覺得她是有意的。來不及細想,趕忙疏散眾人,也跟在楊廣後麵往玉屏宮而去。
陳婤殷勤的幫著楊廣一起把蘇可兒放在榻上,蘇可兒麵色蒼白,滿頭大汗,牙關緊咬,捉著楊廣的手,口中隻剩下一個字:“痛……”
陳婤伸手取過一個枕頭,因速度過快,一不小心帶出一個小方盒,嘩啦一聲摔在地上,口中隻“咦”了一聲,也未在意,趕忙把蘇可兒的身子墊高些。
禦醫很快趕到,診治之後,隻連連搖頭道:
“回陛下,順儀娘娘腹部的口子隻是皮外傷,並無大礙,但因有一道重力撞擊了小腹,龍種怕是難保了。”
楊廣登時大怒:“難保是什麽意思?!朕要你們全力保住朕的皇子!”
眾禦醫額間盡是冷汗,連連稱是,並請楊廣暫離榻邊,一邊用針灸止血保胎,一邊商議著用什麽藥物能安住胎。
陳婤順勢彎下腰去撿小盒,本來是鎖著的,卻因為這一摔,而摔破銅環,裏麵的東西也露了出來,陳婤口中歉意道:
“都怪臣妾太過魯莽,摔壞了順儀娘娘的東西。”撿起來,漫不經心的放在桌子上,在看清裏麵的物品時,陳婤眉頭一皺,竟覺有些驚訝,我本以為這小盒子裏定然有她使得什麽詭計,但見她詫異的模樣,卻並不像裝出來的,也不由得好奇起來,隨著看了過去。
楊廣正坐在桌邊,東西就擺在眼前,自然是瞧了個清楚,眉頭微微一緊,伸手抽出小木盒中的一封信件。
我輕輕踱步過去,隻見楊廣的眉頭越擰越緊,頃刻之後,暴喝一聲:
“不必救治了!”
眾禦醫驚詫莫名,剛剛要他們全力保住龍胎尚可理解,現在眼看孩子或許可保了,為什麽又不讓救了呢?但楊廣如此暴怒,誰人敢問?
“滾!都給朕滾出去!”
眾禦醫與妃嬪們巴不得溜之大吉,唯恐惹禍上身,立刻閃了個沒影。
奶娘早已把晚兒領往別處,杲兒也因剛才的事而害怕,不敢進來,殿內唯剩下我、陳婤和楊廣,還有躲在床上已經昏厥過去的蘇可兒。
“陛下這卻是為何?順儀娘娘腹中的可是位皇子啊!”
楊廣臉色鐵青,啪的一聲把信紙拍在桌上,怒道:
“不是皇子,是野種!”
我自然知道這一切都是陳婤的詭計,她這是一套連環計,假如晚兒那一劍力道不夠,不能致使蘇可兒小產,那這封信便是比那劍更鋒利上千萬倍,足以致蘇可兒誅滅九族了。
我雖已猜出信件內容,但也要配合陳婤演好這出戲,從楊廣手中取過信件,麵色大變,驚道:
“不,不會的,蘇順儀一向恪守宮規,怎會犯下這種滔天大罪?!”
陳婤也取了看,隨後氣呼呼道:
“真沒想到,蘇順儀一向清高,竟然背著陛下做出這種齷齪事,要置皇家的顏麵何在?!果然是青樓出身的下賤胚子,狗改不了吃屎!”
陳婤話雖罵得難聽,但卻激起了楊廣的怒氣,狠狠一拍桌案,看著我的二人道:
“她不是朕的順儀!”隨後又喚了長順進來,指著信上的落款,咬牙切齒道,“去給朕把這個奸夫找出來,朕要親自審訊,朕要把他千刀萬剮!”
長順戰戰兢兢領命而去,寫這封信的是宮裏的侍衛,顯然是陳婤布置好的,那侍衛不過是替死鬼罷了。這樣明顯的捏造,楊廣竟未能看出,或許他也心存疑慮,所以才要長順把奸夫帶來當麵對質罷。
長順去後,楊廣麵上的震怒依舊未減半分,痛聲道:“朕做錯什麽了?你們一個個都背叛朕!”言畢,重重一擂桌子,桌上的東西頓時發出一陣聲響。
“陛下息怒,臣妾對陛下之心天日可鑒!”我與陳婤跪倒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