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迷茫一夜
“纖兒?!”
“纖兒姐姐?!”
兩人同時錯愕出聲,麗君的臉痛苦的扭曲著,大汗則滿麵震驚,有一些慌亂,立刻放開了麗君。
可是我本來是想悄悄離去的,卻因支持不住而被他們發現,心內也是雜亂無章,一句話沒說,轉身便跑。
衝出王庭時,差點撞到一個人,正是那天我在麗君那看到的漢人,他無比驚訝的看我一眼,不可置信的低喚了一聲:“皇後娘娘?”
既然他是大隋楊家的人,認識我也沒什麽稀奇,看來我是大隋皇後一事,已經證實了。
我不知自己的臉上有沒有淚,隻覺外麵秋雨淒涼,點點落在臉上,有一種冰涼的生疼,我翻身騎上大汗賠給我的雪玉,第一次狠狠甩起了馬鞭,雪玉在疼痛的刺激下飛奔起來,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我隻覺得耳邊風聲作響,眼睛根本無法睜開,或許是因為下雨,或者是因為騎得太快。
雨越下越大,我的渾身都已涼透,雖是秋天,但卻有種冬天的冰寒,冰冷的雨水,一直滲入了骨頭裏,我的全身都已麻木,腦中也是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的想找回自己丟失的記憶,可是馬兒跑得再如何快,我腦中那若隱若現的思緒卻總也抓不住。
我睜不開眼,卻看到遍地的鮮血,一個個在我麵前落下的頭顱,還有那利刃刺入胸膛的聲音。
那些死去的人,都用眼睛直盯盯看著我,或哭或笑,或怒或悲,可是我一個都不認識,或者說是我忘記了他們的名字。
不知衝了多遠,我感覺到雪玉已經筋疲力竭,而我的手,也僵硬的握不住韁繩了,仿佛秋風秋雨中,一片淒苦的枯葉,撲通一聲,我從馬上滑落於地,落在滿地的泥濘中。
雨仍舊在下,衝刷著我的全身,但願雨水能洗淨我的靈魂,但願我的思緒不再這般迷茫。
是誰,抱起了我動彈不得的身子?是誰,遮住了淋在我身上的雨水?一股溫暖的氣息襲來,仿佛自己正靠在一個男人渾厚的胸膛裏……
不知道身處何處,隻覺得渾身一會兒滾燙如處於火山之中,一會兒又冰冷徹骨如入冰窖,有個聲音在輕喚著:
“纖兒,你忍著點……”
“纖兒,喝水……”
近在耳畔,卻又縹緲如來自天際。
我不能回答,不能應聲,腦中一片混沌,什麽也想不起,記不起,恍如夢中。
夢裏是一片漆黑,渾身酸軟無力,我肌膚如火,骨如寒冰,冰與火糾結在一起,令我的身子控製不住的顫抖,仿佛多年前,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可是具體到什麽時候,我根本無從記起。
有溫熱的水滾入喉中,我貪婪的吸吮著,企圖澆滅身上的火,化去體內的冰。
忽然手指觸到一絲溫暖,我不顧一切的靠過去,貼在上麵,汲取著那份源源不斷,入我身體的溫暖。
仿佛有熱唇覆壓下來,我掙紮不動,逼迫得我呼吸困難,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我本能的抗拒,但那股力道卻如鐵箍一般,我根本連動都動不得。
“纖兒……纖兒……”無數的熱唇落在我的額上、臉頰、頸間、唇畔,耳邊的喘息聲是那麽的粗重,連耳膜也跟著酥癢起來,我僵硬的身軀漸漸轉暖,轉柔。
“這一日我等得太久了……纖兒……我不能再忍了……”我分不清這是誰的聲音,腦中一片迷茫,眼皮沉重得如壓大山,根本抬不起來。
腦中忽然出現一幅畫麵,我身著大紅婚服,一個穿著同樣喜慶的男子,笑吟吟的朝我走來,他有著俊逸的外表與魁梧的身姿,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令人迷醉的氣勢。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
畫麵一轉,隻覺身子奇燙無比,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旋轉,昏昏沉沉中又有一種無比愉悅的感覺襲來,令我欲罷不能。
魂遊天際時,頭也如炸開了一般疼痛,記憶猶如一根根銀針,刺入我的腦中,痛得我麵目扭曲,痛得我渾身顫栗,如此的劇痛中,一幅幅畫麵在眼前閃過,每一場景中都有我的存在,可是每個場景中的人,我都認不出來,甚至連自己是誰也不分辨不清了。
衣服被一件件褪下,我努力的想拉緊,可是在那股霸道的力氣下,我所有的努力都是那麽不堪一擊。
滾燙的肌膚很快被攏在一片溫和的肌肉中,全身開始冒虛汗,我像得了風寒症一樣虛脫。
幾乎被壓迫得窒息後,忽覺身上一輕,我大口的喘著氣,然而身下如有硬物襲擊,我的身子已經被硬生生分裂,渾身一緊,我咬緊牙關,指甲已深深嵌入一塊堅實的肌肉中。
我的世界一片迷茫,或許我是真的在做夢。
夢醒時,我躺在一個山洞裏,身上蓋著的,是我自己的衣服,而我,卻是全身赤裸的睡在地上,身下是一件男人的長衫,再下麵,便是一堆枯草。
我的眼睛看向遠處,隻覺視力模糊,昏暗不清中,一個酷似咄苾的男人正赤著上身坐在火堆前,火堆上放著一個破罐子,有撲撲的熱氣往外冒,我聞到一股草藥味。
微微張了一下唇,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頭更加的痛,難道夢裏的一切都是現實,剛才的我,真的與一個男人巫雨雲山?
全身的骨節都在痛,我勉強動了動,可是發覺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把衣服穿好,更看不清那個隻留給我一個背影的男人是誰。
“你醒了?”男人轉過身,聲音渾厚,卻掛著一絲歉疚,是大汗。他走過來,往我嘴裏喂了一小口水。
我的眼淚瞬間汩汩而下,他不是咄苾,他竟然不是咄苾!我剛才竟然還期盼著是咄苾回來娶我了!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如果咄苾知道我竟然與他的大汗王兄做下這等羞恥之事,該是怎樣的痛心?
“不要動,你體質本就寒涼,又淋了冷雨,我方才給你喝過了驅寒的草藥,等會再喝一碗,多出些汗,就會好些了。”大汗走過來,憐惜的看著我,抹去我眼角的淚,咧了咧嘴,神色極不自然道:
“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會對你負責的,即便你想要王後的位置,我也會給你。”
我哽咽道:
“你說過不會趁人之危的。”聲音一出來,才發覺喉疼如辣,異常沙啞。
大汗有些羞愧的低頭,吞吞吐吐道:
“你身子太冷了,若是汗發不出來,就會很危險,我,我是……唉,是我忍不住,真是委屈你了,我不該在這荒野之中要你,下次,我一定會給你住突厥最舒適的地方。”
大汗的神色有些窘迫,聲音有著前所未有的溫柔,但臉上卻沒有半分後悔之意,仿佛這本就是他期待已久的。
這樣拙劣的借口,便能抹掉所有的一切麽?
淚漫溢無邊,我卻是麵無表情。我想起那個遭遇狼襲之夜,也是在一個岩洞裏,咄苾的誠懇與英勇曆曆在目,而如今,我卻——
“你殺了我吧。”我冷冷道。我是真的沒有勇氣再活著走出去,更沒有臉去麵對咄苾。如果知道自己會在雨中犯病,我決計不會孤身闖出來的,更不會給大汗可乘之機。
我隻恨,病痛為何沒有帶走我的生命,可是這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我成了大汗的女人。
“公主——”
“纖兒姐姐——”
是狗兒與麗君的聲音,我剛才隻顧著悲傷,沒注意到外麵的動靜,他們已經找了過來。
看到躺在地上,虛弱不堪的我,麗君悲泣不止,狗兒也抹著眼淚。
“帶我回去。”我淡淡道。
狗兒默默背轉身去,麗君邊哭邊幫我穿好衣服。外麵已是拂曉時分,我被麗君用獸皮長衣包起,乘著馬車,回到王庭。
一路上,我一直睜著眼睛,漫無目的盯著天空,眼神卻異常的空洞。
婢女侍候著我用香湯沐浴,最後我被送進一個比以前所住之處強許多倍的宮殿,甚至比麗君所住的地方還要奢華,麗君看著我,亦是悲苦不已,勸道:
“纖兒姐姐,咱們女子的命就是苦,聽我一句話,切莫再想不開,我瞧著大汗待你極重的,沒想到咱們姐妹竟能共侍一夫,也是命數吧。”
麗君唇角盡是苦澀與自嘲,我明白她的無奈,可她不會明白我的心情,我做不到她那樣的隱忍。
“麗君,頡王快回來了麽?”我隻覺思緒渾渾噩噩,滿腦子就隻有一個念頭:再見咄苾一麵,哪怕是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