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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龍抬頭仙人墜

  天、空蕩蕩的,好像是罩在大地之上的一汪湖水。世人如同湖水中的魚兒遊蕩於飄萍漣漪之間,幾分悠閑幾番忙碌;時而歡快時而悲苦;隨波逐流漂泊一生。


  天有多高地有多廣?忙碌的人沒有時間去想,悠閑的人想也想不明白。這種炸腦袋的問題應該留給瘋子去解決,人首先要想的是應該如何活,以及應該怎樣更好的活。就好比天的另一麵的這些神,一心隻為行大道,哪管人間是與非。


  湖麵之上氣象萬千,南有衣襟飄飄的絕美仙子在琴聲蕭瑟中翩翩起舞;北有威風凜凜的神將在鼓角爭鳴中列隊操練;西有身披袈裟的和尚在閉目念經;東又有一襲道袍的道士們在煉丹畫符。在湖的最角落處,有青衫儒士在為蒙童講學;又有破帽乞丐生火做飯。


  突然之間畫麵禁止,湖麵上的歲月河流不再流淌。大湖之上有處空間開始蕩漾,之後便處出現了一道裂痕,三個龐然大物憑空顯現,他們分別是一僧、一道、一神將。


  “這次叫花子算是嚐到苦頭,這老不死躲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啃雞腿好大的膽子,大聖就該將他這一脈的徒子徒孫統統趕離蒼生湖,免得將這一潭湖水弄得烏煙瘴氣。”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頭戴蓮花冠的道士歎了口氣又道:“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複命。複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矣!”


  “臭牛鼻子少他媽來這一套,”額頭上有隻眼睛的神將罵了起來:“你將這道理去講給自己的徒子徒孫們聽,老子聽著頭疼。”


  “好吧!”老道也不生氣撫須而笑,“簡單來說就是老叫花子不明天道憤世嫉俗,這下好了被禁足迷障雲不知幾時才得以出來咯!”


  三人剛好了路過那堆如同螞蟻般大小的乞丐旁邊,三眼神將對著腳下的乞丐們吐了一團唾沫。


  “呸!老不死活該!最好關在迷障雲裏永遠都出不來,和那個同樣憤世嫉俗的酸書生一起指天罵地,隻是可惜了他的那個得意弟子。”


  “性空緣起,阿彌陀佛!”袒胸露乳項帶金色佛珠的僧人雙手合十低聲念道。


  “和你們一起行走,耳根子倒是清淨不少,但無趣得很,無趣得很啦!”三眼神將抿了抿嘴唇大踏步往前。


  一道一僧相視苦笑, 這一路下來同行之人越來越少,昨天離開的是酸書生、今天離開是窮乞丐,明天呢?明天離開會不會是自己?


  湖心中央漂浮著一具巨大且絕美的人麵雕像,她雙目緊閉眉頭微皺仿佛是一個隻將頭露出水麵的睡美人。三尊神奇往湖心的巨大人麵雕像走去,湖麵貌似有無窮大,每跨一步就好像走了千萬裏,同樣每跨一步他們的身體就會變得更小,然後三尊神奇也和湖麵上的那些小如芥子的仙人們一般最後再次憑空消失。


  歲月河流再次流淌,行大道者依舊在不停的趕路;仙人們依舊在幹著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情;青衫儒士偶偶抬頭看了看天空,希望自己的先生能為自己解惑;而頭戴破帽的乞丐們呢?他們正在煮一鍋稀粥等著老頭兒回家吃飯。


  蒼穹之下便是人間事。


  在禦劍宗靜心閣的三樓,安冉將雙手撐在護欄上看著前方的人字溪,雪白的溪水在涼亭處分叉露出一抹青黑色的石頭,就好像葉鴻老人身前的胡須一般瀟瀟灑灑的流入了水潭。青年聽著風吹飛簷下的風鈴聲陷入了沉思。


  “去黃泥鎮和躍溪鎮一帶斬殺妖物鬼魅這沒有什麽好說的,“安然想,”這算是npc的一項任務咱們接了就是;挑選一些泰安幫職業為劍客的幫眾上山習劍,隻要學費不是太高的話……也可以接受,畢竟人員可以由自己挑選信得過的兄弟,學到了一些技能增強的也是泰安幫的實力。但葉鴻說到的第三個合作:帶著大批的泰安幫幫眾和唐佩一起去葫蘆峽駐紮,聽命於npc唐佩做事,這就是有點耐人尋味了,聽命於什麽?又做什麽事呢?”


  安冉收回視線轉過身,麵對正和大漠孤煙直輕聲交談的葉鴻。雙鬢生出黑發的高大老人停止了為大漠孤煙直介紹懷桃山的風景和典故,和善的望著身披遮顏袍的年輕人。


  “怎麽樣?”葉鴻問,“安然老大可是考慮清楚了麽?或者說還有什麽顧慮直說無妨。”


  “葉掌門提出的一二條合作咱們都沒什麽問題,畢竟做任務得報酬;學技能交學費天經地義,我們沒有什麽理由可以拒絕,但有關於第三條要咱們去葫蘆峽……”安冉摩挲著手指,“你老人家至少得讓我們知道去那裏要幹什麽吧?”


  “事關重大,”葉鴻胡須而笑,“抱歉!我隻能對安然老大和孤煙老大透露一點,咱們這次去葫蘆峽是為了保護一個人。”


  “保護誰?為什麽是葫蘆峽?”安冉本想脫口而出但他忍住了,“既然這npc老人不願說,他就必定不會把咱們當自己人問也白問。”


  “好吧!葉掌門至少沒叫我們去殺人。”安冉笑著說,“這事我聽孤煙老大的,畢竟涉及到合作的事情需要幫主點頭。”


  “行!”大漠孤煙直用左手拳頭擊向自己的右掌做出決定。“我們接下來就去做準備,對了關於這次合作咱們可否簽署契約?”


  葉鴻被問得一愣,這個身為禦劍宗掌門的npc,顯然沒有想到眼前的冒險者要和自己簽署什麽契約,不過再一想他就恍然大悟。


  “哦!忘記了你們是冒險者,”老人輕輕地拍了拍腦門,“對於你們冒險者來說這算是在接一個任務吧!第一個條和第二條都可以立契約,第三條不能行文於紙,隻能靠咱們彼此之間的信任。”


  “信任你媽啊!你這老王八蛋很講信用麽?”安冉麵不改色的想。


  而大漠孤煙直則是收到了係統發放任務的消息。


  係統:收到任務‘為民除害’任務介紹:不知何時黃泥鎮和躍溪鎮出現了大量的鬼魅和妖物,這些妖物晝伏夜出殘害百姓弄得人心惶惶,你受葉掌門之托去黃泥鎮和躍溪鎮為民除害。任務屬性:團隊;任務等級:平常;任務難度:困難;任務獎勵:銀幣50枚、幫會聲望100;接受/放棄。


  係統:收到任務‘上山學藝’任務介紹:你受葉掌門的邀請,挑選幫眾前往禦劍宗學習劍術,(注:學習劍術的成員隻能是本幫中的劍客,成員不超過20名,每位成員需繳納學費銀幣5枚。)任務屬性:團隊;任務等級:稀有;任務難度:簡單;任務獎勵:中級劍術技能;接受/放棄。


  中年漢子毫無猶豫的選擇了接受,畢竟這是對幫會有好處的事情,第一個任務那就是殺怪升級領獎勵;第二個任務就是讓幫會成員學技能提升實力雖然需要花費一筆費用;第三個任務雖然沒有契約也不知道具體是幹什麽,但如果不答應的話,那麽第一個和第二個任務也無法接到。


  其實第三個任務才是核心,這也是葉鴻會選擇和這個由玩家成立的泰安幫合作的原因。為什麽不用原來與童齊貞有瓜葛的響馬幫或者是別的幫派?拜托!那些幫派的npc們既沒有泰安幫的實力,也沒有泰安幫的玩家們膽肥。


  之後老人便帶著三人一路閑逛閑聊,他們走過了禦劍宗的很多地方,在試劍堂觀看了禦劍宗弟子的劍術,又去了藏書閣的樓外駐足,安冉碰見了從樓裏出來的童齊貞和馬誌,雙方微笑著抱拳打了招呼後便一起加入了隊伍,接下來他們又去了涼亭和一線天看山景,最後禦劍宗掌門才一路將他們送出山門。


  回到泰安幫的時候金烏墜地,這一天算是徹底過去了。


  剛剛抵達幫會就看見等候已久的縣令盧大人在和煙直晴方好交談著什麽。眉心有痔,身穿福字長袍的消瘦老者起身相迎,全然沒有了在公堂之上的官架子。


  “喲!盧大人大駕光臨令泰安幫蓬蓽生輝啦!”大漠孤煙直老遠就看見他哈哈大笑快步跨入大堂,“我說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還不是黃泥鎮一帶的歪風,”盧有燈苦澀一笑,“這風吹得鄙人頭暈腦脹,本官就隻有上門求孤煙老大給點解藥,還望孤煙老大不計前嫌幫助一二。”


  “哎~!”中年漢子拖長聲音道:“大人何出此言?為民除害本就是吾輩之職,泰安幫上下幫眾將傾盡全力鏟除作亂的妖物鬼魅。”


  “唔?這麽說你們已經知曉黃泥鎮、躍溪鎮的事情了?”盧大人吃驚道。


  “早在盧大人來之前我們已經被山上所請了,”安冉笑著說道:“葉掌門的意思和盧大人一樣,需要泰安幫為百姓出一份力。”


  青年的話說得如同春風般輕柔,但在擅長審時度勢的盧有燈聽來卻好似驚雷。因為都知道,能與山上之人有所瓜葛便不能小覷,當初的響馬幫如此;今天的泰安幫亦是如此。


  “安然老大和孤煙老大如此大義令盧某欽佩萬分,”這個一襲長袍的消瘦官員抱拳致理,“下官先代黃泥鎮和躍溪鎮的百姓謝過泰安幫的各位好漢們了。”


  “你將‘本官’一詞換成了‘下官’難道不覺得不妥?”安冉想,“謝能當飯吃?任務呢?他媽的!你這npc難道隻提要求不發放任務的麽?”


  “大人太客氣了,”大漠孤煙直示意盧有燈坐下喝茶,“這原本就是泰安幫的分內之事。”


  “隻是……隻是……”安冉話未麵露難色。


  “隻是什麽?”剛剛端起茶杯的盧大人望向安冉問,“可是有什麽難處麽?安然老大但說無妨。”


  “這黃泥鎮和躍溪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泰安幫幫眾此去除鬼保民開銷必定不小,可能還有不少兄弟會在這一途中丟了性命,雖說咱是冒險者可以複活,但卻要掉不少修為和裝備。大人啊!我們泰安幫還是太窮了,窮得連吃穿都買不起。”


  樊雲天和大漠孤煙直差點同時笑出了聲。


  “哼!你泰安幫有個土財主傍身,在這城中生意做了幾條街會很窮?騙鬼呢!”縣令盧有燈心中不悅暗想,“想乘機想向本官討點好處吧?”


  “這個安然老大不用擔心,”盧大人抿了口茶道:“此次你們去黃泥鎮和躍溪鎮的所有開銷由官府來支付。本來下官還在想應該和泰安幫簽署一個契約的,但有葉仙師行事在前,區區在下就不能破壞規矩了。”


  “不就是不能重複發放任務麽?”安冉想,“還他媽規矩,這種規矩破壞得越多越好。”


  盧有燈說完了事後就告辭離開了,大漠孤煙直雖然沒有再次接到任務,但安冉能從縣令大人手中扣到點物資也算是聊勝於無了。玩家練級打裝備由npc買單,還有什麽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情呢?


  於是安冉帶著愉快的心情下線,又帶著愉快的心情和煙落視頻聊天。


  不知是不是由於天氣變暖女孩穿得越來越單薄,躺在床上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肌膚,她翹臉微紅,呢喃著問自己的心上人自己的睡衣是否好看,其實心裏卻想問他自己的身材是不是有足夠的吸引力。女為悅己者容,這時的冷雪其實一點都不冷。


  安冉度過了一個熱血沸騰的夜晚,有什麽心心所念的事是手不能解決的呢?如果有,那就再來一發。


  第二天他先收拾了屋子和自己下午才進入遊戲,並非是因為青年貪睡實則是不得已而為之。普通的妖物鬼魅由於懼怕陽光多晝伏夜出,如果大白天的去黃泥鎮鬼影都看不到一個。由於華夏係統又規定了玩家們上線的健康時間,故而安冉不能一天到晚都呆在遊戲中,今夜注定要熬夜所以白天就應該多睡點。


  夕陽西下霞光布滿天空,足足兩百人從懷桃縣城魚貫而出,有統一黑色服裝的泰安幫幫眾,也有跟著企圖分羹的普通玩家和npc。


  他們先是隨著望月湖的岸邊前行,看過了碧波蕩漾裝滿雲彩的湖泊,也跨過了隨風搖曳的蘆葦蕩,最終和禦劍宗的年輕弟子匯合,這支有著卒役、幫眾和山門弟子的隊伍如同一群忙碌的螞蟻向山裏走去。


  如此規模的隊伍,讓路上的山賊和小怪們望風而逃,雖無事可做但大夥皆興高采烈。樊雲天甚至還為npc們講起了望月湖中有條非常巨大的白蛟,他雖然說得繪聲繪色,但大多數npc和玩家們是不信的。


  “哦!蛟龍啊?”他們說,“你們在船上的時候怎麽沒被它給吃了呢?”


  “這湖裏哪裏來的白蛟?”又有人懷疑,“就算有,早就給湖神老爺給收拾掉了。”


  而安冉隻是邊走邊聽,沒有為自己的仆從證明一二,於是神奇故事又變成了葷段子,樊雲天居然可以當作眾多女性朋友將俏皮話講得風流而不下流,博得個滿堂彩,這讓安冉咋舌不已。


  “所幸雪兒因為要上課而不在遊戲中,不然這姓樊的一定會在自己和她的身上找點樂子。”安冉想。


  人群中有馬遠和馬誌,一襲白衣的山上弟子和一襲黑衣的幫會中人根本不像是親兄弟,在相互客氣的打了聲招呼後便各自走開不再說話。


  與此同時,在錦國都城建安的永安門外文武官員分兩排而立,文官們衣冠楚楚將手疊放身前;武將們錚錚鎧甲手執佩劍,他們對著城門內的那輛由六匹駿馬拉動的龍輦翹首以盼,任由黑色鐵騎從身邊緩緩經過。


  在這支千人隊伍中,有騎馬當先和殿後的禁衛軍八百餘人,統一歸擔任侍衛馬軍司都虞侯的陳奎調度。走在軍卒當中的剩餘兩百人,有妙齡宮女、隨從太監和文臣修士,如此規模的隊伍隻為龍輦中的那人服務。


  龍輦終於出了城門,立於城門兩側的文武官員齊齊下跪口中直呼‘吾皇萬歲’。


  鑲有金玉的龍輦停了來,一隻白皙的手將車簾掀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皇帝緩緩的掃視了地上一眼。“都平身吧!”他用渾厚的嗓音說道。


  “謝皇上!”文武官員齊聲回到,然後才規規矩矩的站起身來。


  看起來大概五十歲上下的皇帝,有一對濃黑的劍眉和一雙狹長的眼眸。他鼻梁挺拔、白皙臉龐頗有胡須,多年的龍椅高坐讓其有股不怒自威的氣息。錦輝帝李啟尚出了龍輦伸了個懶腰,身邊早有老太監在地上擺放馬凳以供皇帝踏足。


  “嘉德你過來,”皇帝伸出一隻手示意道。


  “是父皇!”與他長相有點相近,已是弱冠之齡的太子躬身向前,伸出手將自己的父皇扶下了馬車。


  “朕允許你相送十裏”李啟尚和藹的說後馬上語氣變重,“但你回宮之後不能懈怠半分。”


  “兒臣一定謹尊父皇旨意處理好國事,還望盼父皇南巡後早日回宮。”太子李嘉德滿臉的不舍之情。


  皇帝龍行虎步的開始往前走,他走到了丞相田玉春身前用手拍了拍這個百官之首、躬著身子的花甲老人。


  “田愛卿陪朕走一段吧!”皇帝說。


  “謝皇上!”老人灰暗的眼睛裏已經布滿了淚水。


  “其餘臣工就請回去,該幹什麽幹什麽不得相送。”


  “是皇上!臣等恭祝皇上南巡順利早日回宮!”文武官員們又齊聲回答。


  他沒有上龍輦隻是負手往前,左邊跟著太子右邊是丞相,所有的人皆低頭而行不敢說話,留下的就隻有一陣陣腳步聲。如此走出兩三裏路,皇帝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再次開口。


  “江山如此多嬌,怎可讓別國蠻夷侵犯。”李啟尚甩了甩了胳膊,“嘉德,身為太子坐朝監國是一件必須要學會的事情,除了勤勉二字還要多聽、多想、多做,凡事要向臣工們多學習。朕不在,這朝堂之上就是你為君他們為臣,會分君臣之禮,但下了朝堂他們個個都是你的老師和叔輩,要做到虛心求教切不可以皇子自居。”


  “兒臣謹記!兒臣一刻也不敢忘記父皇教誨。”


  “玉春啊!從先帝爺到朕你在朝為官多少年了?”


  “回稟陛下,老臣今年六十有五了,四十年的朝堂生涯轉瞬即逝,老臣也由當初的青年變成了垂暮老朽了。”丞相田玉春歎道。


  “愛卿此話差矣!你怎麽會老?”皇帝打趣道:“記得朕還小的時候就聽過你的教誨,如今又要把嘉德交付於你。愛卿為我大錦勞神費心幾十年,這副擔子可是壓苦了你了。”


  “皇上!”這個身材瘦小微微駝背的老人一下子跪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臣惶恐!怎麽受得起咯!身為人臣就理當為國為民,哪怕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這樣才不會愧對君主和黎民,這本就是老臣的分內之事,皇上如此抬愛老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你個老酸儒哭哭啼啼也不怕被同僚笑話,” 皇帝伸手扶起了顫巍巍的宰相道:“這裏又非朝堂你老是跪拜幹什麽?快起來!不像話、不像話!”


  田玉春則是像孩子一樣的抹了把眼淚。“老臣在陛下麵前跪、在陛下麵前哭有什麽丟人的?陛下請放心,這段時間臣會和同僚全心輔助太子殿下處理國事。“


  他們交談著又走了一段路程,來到了一個名字叫‘十裏亭’的地方皇帝再次停步,不過這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的中年人沒有要進亭子裏休息的意思。


  “就送到這裏吧!”皇帝望著西天的餘暉道:“市井江湖中早有名言‘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


  遠方那些連綿不絕的群山在逐漸變得墨黑,看到此景想到自己終歸時日不多錦輝帝有點傷感、但沒有表露出來。


  “都先退下!朕與太子有話要說。”皇帝背對眾人擺了擺手。


  由於出了朝堂皇帝要求隨行之人不必再行跪拜之禮,眾人便躬身領命退出去很遠,留給這對看似人間最尊貴的父子留下獨處的空間。


  沒有了別人在場——至少眼睛看不到——皇帝也就不再顧及自己的龍袍會不會粘了泥土,隨意的在亭子外找了個地方坐下,並示意太子坐在自己的身邊。


  “德兒啊!如今貴為儲君,馬上要坐上皇位聽政監國滋味如何?是不是真有市井百姓傳言的那樣,皇帝老兒坐在金鑾寶座上麵俯瞰眾生的感覺?”李啟尚問。


  太子李嘉德不知自己的父皇為何要將亭子裏的石凳涼一邊,而是這樣隨意的就坐在地上,也不知道父皇問此話的目的,於是顯得有點戰戰兢兢。


  “你不必害怕如實回答就好。”皇帝安慰道。


  “德兒不知,德兒沒坐過皇位,隻是現在心裏覺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這個才弱冠之齡的年輕太子其實心性早已超過了普通的同齡人,也許這話說出來皇帝會覺得自己的兒子太過懦弱,但他有個感覺,有時候在這個男人麵前說示弱的話會比說逞強的話好得多。


  “為何如此?”皇帝問。


  “怕犯錯,”李嘉德毫不掩飾道:“怕被群臣盯得不自在,生怕那些奏章因為自己的一次大意就變成了一場災難。”


  “這就對了,”皇帝反而輕輕一笑,“人家常說皇帝龍椅是由黃金打造而成,他們說對了明麵上的一半,還有背麵的一半是這張椅子上還插著冷冰冰的刀,坐在龍椅上的人其實並不舒服,稍微不注意坐姿就會被刀子刮傷屁股。那麽既然這張椅子坐著不舒服我們為何還要去坐一坐,別人還要搶一搶呢?”


  皇帝望向自己的兒子。李嘉德想了好長一會兒,李啟尚也不急等著兒子開口。


  “皇位畢竟意味著至高無上的權利,要知道世間爭奪權利之人是極多的,一座龍椅空著就有人會搶,有人搶自然就會流血死人,為了不讓天下死那麽多人總得有個人要坐上一坐的。”


  皇帝對於自己兒子的回答還算滿意,雖然他知道自己兒子這話其實未必是真,但皇帝不是君子賢人,一定要有別人看不透的心思。


  “大錦王朝從太祖到朕已經有兩百餘年,按照市井百姓的話來說,你的太爺爺驅蠻夷、統一三國建立我大錦就用了一百二十年,再後來經過你的爺爺、到為父,在我們兢兢業業一刻也不敢懈怠的治理下才有如今的大錦,而敵人忘我之心不死,邊境上總會出現他們的獠牙。十五年前為父親自帶兵驅趕南方蠻夷的時候你隻有五歲,你的哥哥也才剛剛離開宮廷去了軍營,如今為父又要南下巡查邊境戰況和民生了。多年以來其實父皇是虧欠你們母後和你兄弟二人的,給你們太多的嚴厲少了好幾分慈愛,都言皇家無血肉之情真的是這樣嗎?恐怕多半是一種無奈吧!”


  這個一心為國的九五之尊輕輕的歎了口氣又道:“德兒啊!你一定要記住,咱們李氏坐江山,奉行的是民貴君輕一言,有先賢曾經說過:‘“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心中有百姓方能行大道,心中有民坐在龍椅上才不會瑟瑟發抖。至於朝堂之上的權利之爭,馭臣之道、掣肘製衡之術,作為帝王當然要學,但這需要時間積累,朕沒指望你將來能當個像太祖那樣的千古一帝,但能像父王這般兢兢業業就行。”


  “在兒臣心中父王和太祖都是曆代王朝都比不上的聖賢君主,兒臣和皇兄還要在父皇身邊學習好多年的。”


  “屁話!”李啟尚笑著罵了一句粗口,“朝臣們歌功頌德的話你也信?他們呼萬歲萬歲萬萬歲,你就真能活那麽久了?像你太爺爺那般不得了的人皇不一樣都要去天上報道麽?所謂江山千秋萬載不是喊一句口號,國家昌盛是需要咱們這些做帝王和做臣子的苦心經營,真要聽那些馬屁話就完了。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剛才田丞相的一句‘這樣才不會愧對君主和黎民’其實他心裏的話那個黎民是在君主的前麵的,至於他為何要將君主放在前麵呢?這是為了討帝王的歡心而已,這是臣子的立身之語。但我們就算聽見了他們的心聲也不要隨意的拆穿,你隻需要知道他是忠是奸、怎麽想的、又是怎麽做的,然後再想辦法對弈就行了。”


  “是!兒臣記住了。”


  “行了,你回去吧!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處理朝廷各部大事可先問問各部官員,然後再問問丞相田玉春,不用過分擔心,朝廷大事朕是早已安排好了的。”


  太子李嘉德跪拜了父親後便離開了涼亭。他有個錘子的擔心,這個弱冠之齡的年輕人,回太子府第一件事就要收拾那個不太討喜的太子妃。


  夜幕降臨,錦輝帝李啟尚望著遠處打著火把等待著自己的兵馬士卒們愣愣出神,一道明晃晃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他的身邊,這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道,他身上的八卦道袍在熠熠生輝。


  “劉真人覺得此子如何?”皇帝對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老道習以為常,“可否當得起帝靈?”


  “哼!此子心有汙垢,”老道嗤笑一聲,“做個帝靈嘛……勉勉強強,你還是先活好自個兒吧!”


  他對一國之君用你,而且沒半點恭敬之意,錦輝帝居然也毫不生氣。


  “哎!“李啟尚歎了口氣,”世人皆道皇帝好,哪知皇帝頭上還有天,世人皆言龍食子,哪知皇家老祖善吃人。”


  “走吧!走吧!”老道催促道:“早去早回,說不定太祖一個高興了就真讓你圓了那個江湖夢。”


  一君一道緩緩的向遠處的燈火處走去,可曾看見夜空中一顆流星正飛向大地。


  二月初二龍抬頭,二月初三仙人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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